血色阴雷中,道牧铸就仙基的敲打声依旧嘹亮。金光却只流露周身,血霞暗夜流光溢彩。雷声不断,血色阴雷倾落不绝,童伯羽兄妹亦不受影响,诵经的诵经,吹笛的吹笛。
雷声再大,如何密集,独立于童伯羽兄妹的旋律之外,却无法打乱打断童伯羽兄妹的旋律。反倒是童伯羽的笛声似乎有种可以要将血色阴雷的声音放大,传向更远处。
闻得动静赶在路上的好事者们,畏惧而逃跑的鬼道众生们,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飞驰。场面十分有趣,生者无畏,死者恐惧。
直至深夜,越来越多好事者赶到,听着仙乐梵音,他们心平气和,就连心中的贪欲与好奇也消失无几。
食人鹰主没说甚么,阿凤扫视一眼其他三头鹰皇,三头鹰皇嘎嘎叫,扇动翅膀,化作三道乌光,分别站站立在海岸的其他三个方位。食人鹰群亦分散开来,地上围绕一圈,天上也围绕一圈。
除去九在佛国子民,其余外来人士皆退避三舍,在佛国子民看来食人鹰是圣兽,护国圣兽,天葬轮回圣兽。只要不触犯食人鹰主和食人鹰皇,食人鹰是不会吞食生灵,它们只吃死人,超度将死之人。
遂见他们一个个来到食人鹰身前,行一弟子礼,接着五体投地,膜拜天葬台,然后一个个打坐入定,拿出木鱼,或者铜磬,敲打诵经起来。
咦咦嗯嗯,哼哼唧唧,叮叮当当,嘟嘟笃笃,各种声音节奏从一开始的杂乱,逐渐变得统一。诵经为主,笛声为辅,木鱼铜磬余音缭绕,整体旋律变得更加丰富而厚重,在血色阴雷环绕下,道牧仙风道骨,宝座庄严。
“这一切都在计算之中?”阿凤愈加心惊,道牧年龄稚嫩,能经历多少事情,更何况道牧从未来过这九在佛国,可他每一步都暗合九在佛国的风俗与近况。
“怎么做到的?”阿凤柳眉倒竖,自道牧他们出现以后,她引以为傲的灵眸慧心全都失效,唯独能看得童伯羽一二分,其余道牧、李焕衍、童婕皆看不透。
童伯羽如今气息古怪,灵魂有异样,阿凤猜测是有人附身。可是道牧毫无波动,童婕更不必说,李焕衍从一开始气息就很诡秘,也不必讲。
“问题出现在童伯羽身上”阿凤越想越不甘,不知不觉已经将灵眸开到极致,慧心流转,心思似海。
信徒们看见僧人如此,在外来人奇怪的目光之中,一个个焚香烧纸,向道牧他们虔诚祷告。
疯了!疯了!
外来人面面相觑,来此之前就闻得此地国民信佛爱佛的程度近乎成灾入魔,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只是他们拜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凝目细看,却看不到道牧他们的腰牌,又不敢在阴雷面前展开灵识,更是不敢搅扰天葬池里的食人鹰主与阿凤。
“你们要掂量掂量自己性命和掠夺道果,孰轻孰重。”阿凤淡然自若,语气平淡,却清晰的自人们耳边响荡。
众人内心一凛,引发些许骚动,立马引起食人鹰回头盯视,骚动很快得以平息。尽管他们感觉阿凤警告的人不是他们,可那岂不是更加可怕!说明这片天地还有人藏匿在某处,自诩强者的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好像阿凤这一警告起了作用,直至清晨也不见有人企图坏事。太阳露出尖尖角时,道牧铸造仙基的敲打声戛然而止。金光不再激荡,秽气不再升腾。金乌幻象清晰可见,闪耀着夺目阳光。
血霞暗夜鼓气膨胀,龙皮金丝黑披风无风自动,如水波纹般飞展,猎猎作响。也是这一刹那,鬼哭与兽嚎响彻天地,尖锐刺耳。
本就凉爽的清晨变得森森凉凉,就连那晨风都像是寒冬腊月一样,吹拂在人身犹如冰锥扎体,听得那一阵阵不绝的鬼哭与兽嚎,都觉毛骨悚然。
童伯羽兄妹如此近距离却毫无察觉一般,他们没有任何变化,阴雷不侵,仙乐梵音不曾序乱。那只是表面,实则仙乐梵音与鬼哭兽嚎相互较劲,虽然泾渭分明,可听在他人耳朵里,浑似被人重重锤击头部,头昏目眩,耳朵回荡嗡鸣。
除却佛徒僧侣无恙,外来人与信徒们不自觉往后退,以寻求平安。
血色阴雷变得更加暴虐,静时像赤链蛇一样虚空爬行,或与同伴纠缠。动时犹如武动长鞭,抽打着一切阻碍。风来风消,光来光黯,云来云散,连时空都显得扭曲。
阿凤却比其他人清楚,那是阴阳两界互相作用而产生。
嘶啦啦
一条银色天雷划开苍穹,犹如银龙现世,来得快,去得也快。
“来了。”食人鹰主缓缓睁开眼睛,虽然眼膜不在,但是给人感觉比有眼膜是更加苍老与浑浊。
阿凤没有说话,她收回的双手在袖袍下轻微颤抖。皆言神仙日子逍遥自在快活,长生不死,无惧无畏。
那都是骗人的,阴司报应与天道惩罚,给神仙的威慑力并不比给普通人的威慑力弱。某种意义上,神仙更加受到束缚,能力越大,破坏力越大,恶贯满盈之时,不是阴司报应,便是天道惩罚临头。
“人向善,福未至,祸已去。人向恶,福远去,祸伴生。”阿凤看着滚滚黑云不断吞食白云,忍不住呢喃出食人鹰主常挂在嘴边的话。“可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标准何在,谁定下的,凭什么定下来的”
食人鹰主嘴巴微张,他有很多善恶之分的理论,也有很有善恶之事的经历,他是大妖魔,曾恶贯满盈。这片天地都无法降他,后被一高僧镇压佛土之下,他才开始向向善。他内心有很多话,可是他就是说不出来。他明白善与恶的道理,却无法描述出口。
“能让你内心平和快乐的是善,能让你内心焦躁愧疚的是恶。”
道牧缓缓睁开眼睛,双眸黑色深邃。仅那一眼,阿凤觉得自己被看得透彻,在道牧面前毫无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