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在此喧哗?”
吕家祖庙之地,忽地响起一声历喝。吕云戈浮空而起,一闪身,离开了这间雅楼。此是虚空圣庭,吕家最神圣的根本之地。
即便是吕家的至境武修至此,也不敢有不敬之态。而此时那噪杂之声传来的方向,正是吕家的祖庙所在!
很多吕家青年才俊,很快就已赶至。
到了祖庙,吕云戈本欲呵斥聚集在此的纷杂人群,可旋即一怔。哑然无声,看着此地众人,目光汇聚之处。
那是一个久经日月沧桑的石碑,石碑之下,
正有一团赤焰燃烧,还有一抹鲜艳的血色,在石碑之上流动。
“镇神碑,怎会如此?”
与下方的万人表情一般,吕云戈的面上,满是奇异不明之色。碑上会显出圣境之下,吕家所有有资格争夺圣帝大位之人姓名。
排列由上至下,定虚空圣庭圣帝尊卑顺序,加上两年前出现的‘吕烈’,总共有四十九人。然则此时碑上的血字,已然不见。那碑上浓郁的血焰,正是游走不定,始终不曾显化字迹。
“好生奇怪!莫非是什么人,血脉晋升到了我吕家嫡脉?”
“恐怕非也!即便如此,也不会有这样大的动静。导致所有的吕家年轻后辈姓名,居然都全数消
失。”
“该不会是有名列镇神碑者陨落?”
“说来倒是很有可能,那吕无双原本排名前五,不也仙消道陨吗,令人奇怪的是,我吕家前十储君,大多都在圣庭之中,哪里会出什么意外?”
“不好说啊,总感觉要发生什么大的变故!镇神碑如此异景,几千载来都不曾有。记得前次,是七千载前,我吕家焱元至尊。”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意识到了不妥,立时住口不语。
吕云戈则冷哼一声,镇神碑这般动静,正是吕家焱元至尊,成就至境之时。然则此时,总不可能是吕家哪位尊者登圣,也从未曾有听过这风声。
摇了摇头,吕云戈又抬目,看向远处祖庙的石阶之上。
赫然是一群赤衣女修,居中一位,衣饰格外庄重华贵,容貌气质也极其出众,透着圣洁气息。
然而这位吕家的圣女,此刻却面色默然,无有表情,实在看不出什么。
无喜无悲,亦无怒无惊。
“看来我吕家,真是大变在即。风雨欲来呢。”
一个声音,自后响起。
吕云戈转过头,就只见一位身穿着紫金锁甲,贵气逼人的三旬青年,立在他身后。
颌下短缺,既显英俊清秀,也不失稳重之气。
“吕道焱!”
此人在吕家储君之中,位列第六。十载之前
,更曾仅次于他。
吕云戈的瞳孔一缩,而后就恢复如常:“树欲静而风不止,这虚空圣庭之内。却总有一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
那金甲青年闻言,却不怒反笑,微摇着头:“看来云戈兄,是真未曾感应到呢!以为小弟,是信口开河不成。此时圣庭生乱,对小弟我有何好处?”
吕云戈一怔,面现愕然之色。
此刻才觉不对,只见那石碑之前的人群中,许多吕家弟子,都是面现出惊喜不敢置信之色。
都纷纷遁空而起,飞往周围无人空处,就地盘膝而坐。
吕道焱的语气,此刻也转为哂然:“没感觉到么,这血脉中的异变?所以说了,你吕云戈名为我
吕家嫡脉,其实却是旁支支系,离正朔太远。我若是你,就早该放弃了才是。”
吕云戈一时间,也无心去计较这竖子的讥讽之言。
就在方才那刹那,他的心脏中,也是一阵悸动。
分明是血脉逆溯,如此说来。
似想到了什么,吕云戈瞳孔怒张,看向了那石碑。
而吕道焱则幽幽道:“还不明白?是有人已经掌握虚空圣血。我吕家至高神通,至高血脉。”
烈日炎炎,烧灼着大地。
这是死界中,本来死气弥漫,阴氛浓郁。
原本这种日照之景,绝不会出现。
然而自从几日前,那次昏迷之后。这死界中的冥气,就稀薄了不少。
天际中,也再次有了大日之景。
秦烈坐在那大树之下,不过却离那女子远远的,至少百丈之距。
也不知怎的,每次在这女人身边,就有种想依偎在她身旁的冲动。
又想若这女子是自己的娘亲,那该多好?
听其之言,如今其夫子离散,似乎也是在东荒界。自己若然有一日,能从死狱中离开,必定代其寻觅一二。
心中却浮起一种古怪的柑橘,东荒界?夫子?
岂不是与自己相似?
没往细里面深思,感觉自己脑海之中,似有阻障一般,再想不下去。
距离那日眼瞳异变,掌握魂境中段的归一剑意,已经八日之久。
而自此之后,秦烈就感觉自己的焚空之炎,又有了些变化。
更纯净了,自然也焰力激增。炼化龙牙之时,变得更是轻易。
这八日里,几乎每一日秦烈都会试着闯入雾中,与那绝焰的精血分身交手。
可除了第二日,领悟归一剑意,险些踏入界门之外。后面几日,秦烈都是惨败而归。
好在每一日,秦烈都能有不少进展,归一剑意愈发的稳固,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故此虽是惨败,秦烈却并不气沮。
而今日,乃是最后一次!
也是绝焰所言,十日之期的最后机会。
历经两世,深知欲速则不达之理,故此明知期限将置,秦烈也仍未有半分焦躁之意。默默的整理着己身,就每一个可能导致自己败北的因素都排除。
“这伤势,当真恢复的好快。”
秦烈的目中,在出闪过一丝讶色。每次昏迷,树下那不知姓名的女子,都会为他施展渡厄决。针灸推拿,梳理气脉。
往往清醒之时,那本来淤堵的轮脉,就已疏通了大半。
然而以那女人之力,是断不可能使他的伤,在一日间就愈合泰半。十天之中,日日如此。要么是
什么了不得的奇珍异宝,要么就是最顶阶的养伤灵丹。
这肉身神魂,在重伤之后,更不曾虚弱。
那女子言语间,也隐隐道出。自己伤势复原,是另有缘故。
那么到底是何因?
秦烈心中迷惑,旋即就摇头。无论那人有何目的,都与他无关。
眼下唯一需要费神去想的,就是如何踏入那界门之内。
其余一切,都可不去理会。
幻心镜重新观照前方,就听树下那女子的声音笑道:“你可以已经醒了?”
秦烈‘嗯’一声,镜光流转,照往那妖树之
下。
幻心镜映照,将这女子的形貌,深深印入到心底深处。
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怅惘之感,深深的不舍。
面上却不显分毫,只微微一颔首:“多谢前辈这些几日的照顾,秦烈感激不尽。若侥幸得生,此恩不敢或望!”
吕含烟本是摇头失笑,怎么又称她‘前辈’?
助秦烈疗伤,是因这孩子,令人心生好感,也使她想起了自己孩儿。可不是为施恩望报——正欲出言纠正,就面色一变。已从秦烈的语中,听出了几分决然离意。
“你还是要闯那界门?这次可有把握?”
想及那绝焰,只给了她十滴还灵髓,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凉意。
“那是至尊,晚辈怎可能有?然则秦烈,却不能不战,也不能不全力以赴!”
秦烈微微摇头,他已抱着死意,不能闯入界门,那就战死在这黑雾之中。
今日本就是最后期限,一旦过了这时日,那绝焰会如何处置他,也是难说。
他秦烈一生,百折不挠!唯独这一次,无法接受失败!
“就不能不去?”
吕含烟话出口时,却见秦烈的面上,是寒漠如冰,毫无变化,失望之余,又莫名的只觉胸中揪疼
。心内一阵茫然——舍不得!
初见之时,就感觉这青年与她,有着极深牵绊。
十日相处,日日为青年疗伤,看着她一举一动,专心致志的研习神通剑术。自己是异常的满足温馨。
有时候,甚至会很不厚道的想。若是这青年不能闯过界门,留在这陪她,那该多好?
默然了片刻,吕含烟才又自嘲一笑。终究不是自己的孩子,怎能阻他?
再说此子心念已定,也不可能会听她之言,更无立场。
又凝思了片刻,吕含烟忽的从袖中取出了三张淡紫符箓。以法力虚托,至秦烈的面色。
“这三张符,是如今的虚空圣帝,以自身精血亲手绘制,威能不凡,或能助你一臂之力。”
秦烈一怔,随即就胸中微惊。
只觉内中灵光内敛,宝华暗蕴,隐隐含着危险气息。
符禁朴实,却是秦烈一生所见,最简练也最是精密的结构,毫无哪怕半分冗余。
真是最顶阶的仙符!
不灭境大能精血所制,那么此符之威,该有多可怕!
眉头一皱,秦烈下意识的就想推拒。那吕含烟就似看透了他的心思,轻声笑道:“我手中既然拿得出这顶阶的仙符,又岂会缺其他的防身手段?你尽管取去便是,无妨。”
三张仙符,乃是二十载前她那祖父,为她亲手所炼。以防囚仙死界中,有什么意外。
然则那时,焚空圣帝对她失望之至。
除此之外,就再无更多。
秦烈则半信半疑,仔细注目,看着妖树之下。
想及之前十日,自己的伤势尽愈。便不曾开口拒绝,将这三张符箓收入到袖中。
“如此,秦烈就切之不恭了!”
并不打算使用,当初绝焰之言,虽说只是让他踏入界门就可,不禁手段。
然则若借用外力,实在不知,这位绝焰至尊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故此秦烈这些时日,连护驾灵兽都不曾释出
,就更别说这仙符。
只是这符,却是这女子对自己的心意。
时间不多,再耽搁不得了。
“请前辈保重!”
话音方落,秦烈就决然的再一闪身,再次闯入那黑雾之中。
此时黑雾之中,秦烈已是了如指掌。
穿行其中,仅仅几息时间,就到了那界门之前二十里处。
一入此地,就感觉自己的双眼,正在燃烧。
那日瞳中异变,感觉那扇门,已是千疮百孔,眼看就要突破。
终可以得偿所愿,看清这屏障之后,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却在最后时刻,被绝焰强行打断,一指击晕。
那屏障,此时就如一座大坝,将秦烈所有的气血,所有的咒力,对拦在大坝之后。
越是堵截,越是高涨。
唯一能消减这痛苦的法门,就是尽力使自身四种血脉,融汇。
不过每当进入这黑雾深处时,那痛感,总会随之而来。
“好准时!不过今日乃是最后一日,你可准备好了?”
秦烈一言不发,懒得废话,径自踏入那漫天赤焰之中。
这次却并不现出妖身,只是每一步迈出,脚
下都会现出一朵黑色莲火。
须臾间就消失无踪,却使那周围的焚空之炎,全不能近身。
未用多少力气,就跨越十里。
此时他整个身躯,每一个动作,每一举手一抬足,都是道韵隐蕴。
没有几日前,那甫一开始的滔天声威。
却同样是气势锐烈,甚至更凌厉了几分。一陆畅然无阻,就到了那绝焰,百丈之前。
后者目中,亦现出了赞叹之意。已是感觉,这一次的情形,与前几日是截然不同。
“有意思了!”
还在几日前,必定是在秦烈到十丈前时,才会真正出手。
然而这一刻,随着绝焰心念一起。立时无数的转轮,现于身前百丈。
大小不一,威能各异,却恰好能封死这百丈之内,每一处空间。
可以将所有进入这范围的生灵,都碾压粉碎!
却不包括秦烈,突入五丈,就剑光斩出。
平平无奇的几剑,却霸道无比,也暴力到了极致。
片刻时间都不曾耽误,就到了那绝焰身前十丈。
近在咫尺,绝焰却不慌不忙,反而冷笑。双手结印于胸,笼罩十丈的巨大转轮,现于身前,而那罡轮之上,更镶刻着无数的金银色符文。
似将无数的大道,无数的法则,融入其内。
铮!
剑光与罡轮交击,气浪拂动。把那些黑雾,全数排开。
百里之地,如沙尘般翻滚。无论泥土岩石,都已化成了真正的齑粉。
那巨轮轮转不休,血色的剑光,却只聚于一点。二者之间,竟一时间是相持不下。
秦烈目光专注,只有那剑尖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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