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雪夜杀人
林芳雪坐在长乐街的包子铺前,望着包子上的热气慢慢往上飘着,眼神愣愣的。
“小姑娘,我们快打烊了,你不能在这坐着了。”长乐街的包子铺老板换了人,不再是赵犁的父亲赵重九。新老板不认得她,听周边人对她指指点点态度依旧亲切。
林芳雪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站在一旁等着,直到老板收了摊,关了店,长乐街上空无一人暗了灯笼。
她踱步走到秦笙死的那面墙前,右脚轻轻在墙角点着,墙上的血迹变黑了,被几个破旧的小拉车挡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墙上的血点。
她转头望着黑暗的长乐街,心里空落落的,既觉得痛,又觉得是一种解脱,到底什么感觉,她也说不清楚。
她以林芳雪的身份出现在太子府,顶着极像秦笙的一张脸来到了长乐街,连以前从长乐街搬走的乞丐都听了消息过来见她,可是李闲没有来。
可见,李闲真的没喜欢过秦笙,李闲林芳雪抱着胳膊靠坐在墙角里,藏在袖子里的匕首露出来,从温热到被冷风吹成的寒凉。
“知道我要做什么所以你心虚不敢来了好很好”林芳雪闷闷地说着,她后悔,今天早上在太子府便该动手杀他
可若那么做,她就无法脱身,楚不凡的脸露出来,天子暴怒,必定会灭楚家满门。她不能拿无辜的楚家当自己报仇的垫脚石。拼着李闲对她有些情意,李闲会来长乐街找她,这时动手,人们会说秦笙的鬼魂来索命,太子的死跟楚家没一点关系。
可是,他没来。
林芳雪靠在冰凉的墙上,脑海里的画面全是秦笙倒卧在此满身是血的样子。
“哼,”她冷哼了一声,此次不成,还有下次,只是下次,秦笙这个筹码用不得了。林芳雪慢慢站起身来,反手摸着脸上戴的人皮面具,正要撕扯面具时,一阵脚步声传过来。
林芳雪身子一僵,撕扯面具的动作停下,她转身看着长乐街那头,李闲穿了一身纯白,正朝她走来。
穿越了时间长河,他朝她走过来。林芳雪突然觉得心底一片酸涩,再次用秦笙的这张脸面对他,让她觉得可怕。
甜蜜种种,伤情种种,依次在林芳雪的脑海中上演,她记得李闲所有的样子,再次醒来却不再认识他。
秦笙突然哭了,秦六娘在她十三岁那年因花柳病死去,那时候她没有哭。那时候的她已经是红楼的头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卖艺不卖身,卖笑不卖己,她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以后也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离开那里。
从十三岁那年她就再也没哭,世人只道红楼头牌秦笙嬉笑怒骂都是风情,有风尘女子所有的妩媚姿态,但却不知道秦笙骨子里何等倔强。
她同李闲私定终身,等十八岁一到,等她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攒够了离开红楼的钱,她就以良人的身份嫁给李闲。一个冷门的太子孤身一人行走世间,有时候还比不上来嫖秦笙的世家公子富足自由,但秦笙就心悦李闲。
眼看着攒够了钱可以走了,秦笙却在长乐街上被乱刀捅死,他做的。
死了一个妓女,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红楼头牌秦笙就白死了。
“秦笙,”他朝她走来,呼喊着秦笙的名字,林芳雪浑身颤抖冷眼瞧着他,不知怎么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却是秦笙招牌的笑,李闲教给她的笑。对面那人恍惚地瞧着她,停在林芳雪面前,眼中不知是赞叹还是沉沦。
林芳雪扑在对方怀里,李闲的手僵在半空,却不知是搂住她,还是推开,他哑了嗓子,道了一声,“秦笙。”
然后,瞳孔急速放大,李闲缓缓垂下头瞧着林芳雪,慢慢推开对方,冷寂的空气中弥漫着一阵血腥气。
胸口被她狠狠刺了一刀,小巧匕首插的极深,只余刀柄在外,也不知她用了怎样大的力气。
李闲身子慢慢往下跪去,他费力地抬头瞧着她,眼底一片震惊。
林芳雪带着杀意的眸子毫不躲闪,瞧着李闲此等表情,林芳雪冷哼了一声,反手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扔在李闲身前的地上,道“李闲,你欠我的,如今便还清了。”
李闲怔住,眼底的震惊更甚,无法置信地瞧着林芳雪。他嘴角慢慢涌出血流,胸口一片冷,红血染红了白衣衫,红是刺目的红,白是惨白的白。
“我也觉得是我欠你”他捂着伤口,支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瞧着楚不凡,声音里带着些无奈,“不知是不是我上辈子作孽太多,所以,这辈子让我遇到你。”
楚不凡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内心却被他这话刺的生疼。刺骨的冷风“呼呼”的刮着,他的话被寒风撕扯的破碎。
“只是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是你先来”口中的血涌出,李闲清俊的脸变得惨白。
楚不凡不明白这句招惹到底什么意思,心中以为他糊涂乱讲,于是道“那又如何,你该死了。”
面前的李闲听了这话笑了,笑容灿烂又温暖,楚不凡只觉心脏某处被这笑化成的刀狠狠刺过去,他血流不止,楚不凡也好不到哪里去。
“蛮不讲理,”他道,“你怎么每一次都蛮不讲理。”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擦着嘴角的血,脸上的人皮面具瞬间扯下,面具里却是步落尘的脸
楚不凡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你是你不是李闲”楚不凡拼凑着这几个字,只觉累极。
“我来见你,告诉你我的名字。”鲜血顺着步落尘的手指缝滴落在地上,雪花被寒风求来,落在他眉间。
“我姓步,名渊,字落尘,姜国六皇子,梁国质子。”他一字一顿说着,嘴角带着自嘲的笑,不冤,这种名字,他今日一死,应当是极度冤。
“我我去找大夫救你”楚不凡道,瞧见步落尘身上的血,慌了。三年前,周游在这里捅死了无辜的秦笙,三年后,她在这里捅死了一个跟秦笙一样无辜的人。
“我去找大夫救你”恐惧包裹了楚不凡全身,一寸寸的骨痛席卷而来,她扶着步落尘,声音里带了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伤你我本意不是要伤你”
步落尘觉得头昏,被她扶住,不经意扯动了伤口,又是一阵痛极,风雪寒夜中,他满脸冷汗,每一分一秒都想睡去,却被她哭的心乱如麻。
“别哭,我这么冤都没有哭,你又哭什么”
“我步落尘还真是倒霉,第一次见你被你害的差点要掉脑袋,你身为梁国人竟然鼓励姜国人在梁国制造动乱,当真是口无遮拦;第二次见你被你害的清白不保,小小女子委身于我还极有勇气说不要人负责;第三次见你咳咳你是个有趣的人,恐怕我没有命第四次见你”
步落尘说着,楚不凡歪了歪嘴,眼圈瞬间就红了。他身子渐渐软下去,楚不凡用了全身的力将步落尘搂在怀里,“你别说话了,我去找大夫,你一定会没事的,若你有事,我立刻下去陪你,做牛做马我都听你吩咐。”
“我不要你做牛做马,我要你做我的身边人,做我心间上的人”步落尘笑着,笑容温暖又潇洒,然而却很无力。
他的身子重重向后倒去,带着楚不凡一起向后倒去,地面一片白,步落尘的身下雪却是红色。
“你别死你别死”楚不凡摇着他的胳膊,步落尘却再也没回音。她瞧着长乐街上一片黑暗,瞧着步落尘躺倒在秦笙死时倒卧之地,突觉一阵荒唐。
“贱女人你起开”
耳旁传来一个女子尖利的喊叫,还没等楚不凡反应过来,却被来人狠狠割出一刀,她下意识去躲,刀剑划过距脖间一寸之地,狠狠割在楚不凡胳膊上
那女子穿了一身黑色,手中剑滴着楚不凡的血,她柳眉倒竖,恨恨地瞪着楚不凡,握了手中剑朝着楚不凡掷过去,来势汹涌,中剑必死无疑
楚不凡身子一闪,躲过那剑,剑刺入一旁的木柱子,瞬间刺穿,可见力道之大
“你伤了步渊,我杀你”女子喝道,掌风劈到楚不凡面前,根本没给楚不凡躲的机会,一掌打在她胸口
“噗”楚不凡一口血喷出去,身子后退了好几步,她单腿跪在地上,胸腔火辣辣的疼,双手颤抖使不出半分力,这女子真是好生厉害
“巫月”步落尘费力睁开眼睛,瞧着一旁蹲着的楚不凡唇间带血,又瞧着一旁怒火冲冲要杀人的巫月,心中暗叫不好。
巫月听他出声,连忙奔到他身边,瞧着匕首几乎没了刀柄,眼圈瞬间红了,“步渊,你怎么缠上了这么狠的女人姜国皇子在梁国就这般被容不下么我早说了你要带上我”
巫月剜了楚不凡一眼,又道“你放心,我不叫你死,你也放心,巫月来给你报仇,必不会让她好过”
“你不必动手,我自愿一死。”楚不凡艰难道,“我自会了断。”
“有点自知之明,巫月便让你死的痛快些,你是想让我掐死你,还是中剑死,选一样”
“别碰她,”步落尘道,巫月惊住,她不可思议地瞧着步落尘,不解道“她要杀你,你为什么还替她说话,不管她是谁,我都不能饶过她”
“她是我的女人。”步落尘道,“巫月,她是我的女人,我不许你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