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烟没有人证。听到这个答案,众人都是面色一沉。虽然大家都相信墨烟是无辜的,但没有证人,而东宫那边又已经掌握了血样这种有力证据,这局势明显对墨烟不利。“那凶器上的血迹,有没有什么头绪?”茅越问到自身专业相关的问题。“可能是某次我跟人冲突,不小心留下的?”墨烟迟疑道。茅越当即瞪眼:“你觉得这个解释东宫能接受吗?齐皇能接受吗?”“可我真不知道啊!”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牢房外头传来动静,随即有亲卫匆匆进来禀告狐乙闾闾长,说东宫的人过来了。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惊,下意识想着待会起了冲突该怎么应对。不过当这位“东宫的人”进来还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太子妃。“呀!小烟你怎么瘦了!”太子妃一个箭步冲到牢房边,手伸入栏杆,捧起墨烟的包包脸,“是不是牢房这里伙食太差了!”墨烟第一时间拨开对方的手,退到牢内墙角,嫌弃道:“我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你别瞎操心!”狐乙闾闾长立即上前解释道:“是啊是啊,我狐乙闾绝无怠慢墨闾副,殿下不必担心!”“好吧!”太子妃遗憾地收回手,而后转向牢外众人,难得肃容道:“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公子宛那边找到了两名山野樵夫,说是两年前的上巳,曾在织罗山上见过小烟。”“就在太子遇刺的地方附近。”……狐甲闾这边还没找到人证,东宫那边却先找到了。这下对方人证物证俱在,情况更不妙了。“找祝者验过虚实了吗?”公子昭皱眉道。太子妃点点头,顺势又走近了一点。不过此时公子昭心思不在她身上,不但没有躲开,反倒挨近一些牢房,对墨烟问道:“你说那日你到山野练剑,就是织罗山?”“我……这……”墨烟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甚至都不敢正眼看自己伯兄,“我有些记不太清了……”墨烟心虚了。田籍第一时间察觉到她情绪的问题。其他人虽然感知不到她的真实情绪,但见她这幅模样,哪里还看不出有猫腻?而且结合已经掌握的证据,搞不好,墨烟真的是行刺太子的真凶?年轻墨侠第一个表态,振臂一呼道:“我们现在就劫走钜子烟,不给东宫下手的机会!”“你们不可鲁莽行事啊!”太子妃斥责了一声,众人以为她想劝住年轻墨侠,哪知她下一句却道:“不能光想着劫囚,还得考虑劫出来以后,逃到哪里去啊!”年轻墨侠一拍大腿:“对啊,是我疏忽了,殿下有何建议?”“要不跟我一起回吕地?”太子妃认真凝思道,“不行,父王肯定不许我回去的,而我不在,他肯定不会接纳你们。”说到这里,她的目光飘到公子昭身上,随即双眼放亮道:“要不,我们跟公子一起投奔徐国!”太子妃越说越兴奋,公子昭声音淡漠地泼了一盆冷水:“你以为吕王不接纳他们,徐公就会接纳了?”“那公子说怎么办嘛!”“回灵台!”公子昭直接对着牢中喊道,“灵台是我封地,你干脆跟我上二层,如此就算齐皇亲至,也奈何不了你!”听到这三位七嘴八舌地给出意见,却是句句不离“劫囚”这个大前提,田籍下意识望向带他们进来的狐乙闾闾长。果不其然,后者此时已经侧过身望向了别处,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大概是在想你们这些人讨论劫囚计划,就不能先躲着我再说道吗…………众人又商讨了一番劫囚转移的细节,最后连茅越都参与其中,提出什么假死换囚的策略。只是当大家终于安静下来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话题中心的墨烟,已经双眼泛红,紧咬下唇了。“小烟你怎么了?”太子妃不忍问道,“你要是不希望姐姐过来,那我马上就走,你别自己难过啊!”然而墨烟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唉……”一声叹息从众人身后响起,大家回过头,发现叹气的是田籍。“田闾副又怎么了?”茅越不解道。田籍徐徐走到众人中间,目光扫向低头蹲在角落的墨烟,轻声道:“诚然诸位都爱护墨闾副,不忍见她身陷囹圄,甚至不惜为她与整个齐国为敌。”“但是你们刚刚所讨论的事情,全都基于一个前提。”说到这里,田籍收回目光,环视身边众人,“你们都默认她是刺杀太子的凶手。换言之,你们已经不相信,她是无辜的了。”闻得田籍此言,众人纷纷低下了头。就连一向风轻云淡的公子昭,望向墨烟的眼神,也浮现出一丝愧疚之意。片刻后,狐乙闾闾长率先打破沉默:“此事不能怪大家,毕竟眼下东宫人证物证俱在,墨闾副这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谁敢轻言相信她是无辜的?”“我敢。”田籍毫不迟疑道。“为什么?”问话声从牢房中传出。墨烟终于抬起头,通红的双目死死地盯着田籍。田籍与她对视,坚定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愿意相信你,仅此而已。”……在田籍的提议下,其他人暂时离开牢房。当牢房内外只剩下两人单独相对时,田籍才开口道:“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能一个人抗下刺杀太子的罪名?”墨烟咬紧牙关,默默看着他。田籍又道:“你是徐国的公女,闾长的庶妹。你自幼与太子妃殿下相伴,与她亲胜姐妹。”“你是狐甲闾的墨闾副,更是临海城墨侠的钜子烟!”“这些身份是你一辈子都撇不开,洗不掉的。而你现在居然天真的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说,就能扛下所有,不会牵连到他们?”“醒醒吧!”说到最后,田籍声震如雷,如同当头棒喝。两行清泪从墨烟脸颊滑下。良久,墨烟擦了擦眼泪,委屈道:“田闾副太卑鄙了,居然对我用了你们游者的方技。”田籍刚刚说话之时,确实暗暗发动了【大言】。【大言】者,盛气凌于人也。过去他曾拉大旗扯虎皮,说服过地位实力低于自己的人。然而今天面对实力高于自己的墨烟,他不需要扯谁的虎皮。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是真相,是堂堂正正之理。所谓“堂堂之气”,本身就有足够的气势!于是,墨烟被他说服了。“那么接下来,咱们就谈谈两年前的上巳,你去织罗山究竟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