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慢慢的，一之濑房间内的氛围变成了诡异的沉默，之前暖和的温度，好像也在一点一点的慢慢下降。

　　哪怕是门窗紧闭的现在，只有空调在无声输送着暖风，也有种空调机在洒下雪花试图冻结这间房的错觉。

　　公良彻无法放任一之濑就这么滑向寒冷深渊，故而出言：“你知道神室吗？神室真澄。”

　　“诶？”一之濑有点懵逼，不知道公良彻为何问出与现在完全无关的话题：“神室同学？说的是，一直陪在坂柳同学身边的那边紫发女生吗？”

　　“有过印象，但是我，基本没有和她交流过。”

　　“今天下午，她过来找我了，说是坂柳让她过来的，目的很单纯，只是为了告诉我，神室是一个偷窃之人。”

　　“！”一之濑这一刻彻底动摇，双手甚至不受大脑控制的，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若是不管不顾的话，手中的凉茶会直接洒落弄脏被子吧？

　　所以公良彻伸出双手，包裹住了一之濑的双手，替她稳定住了水杯，也为她温暖了双手。

　　“一之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公良彻再度转换着话题，调动着一之濑此刻十分疲倦没有自我的思绪。

　　让一之濑下意识，回想起了两人在食堂时的第一次接触：“当然不会忘记……那天，因为公良君，对校方的洞悉，引发了023年级轰动。”

　　“我为了班级竞争，想要搞清楚，公良君是个怎么样的人，主动去食堂接触了公良君，当时公良君还和堀北同学坐在一起吃饭……”

　　“那么。”公良彻就好像一位成熟的心理医生，一步一步引导着一之濑回忆起一个重要的言语：“堀北当时说你是老好人后，我说了什么，你还有印象吗？”

　　“！”一之濑这次，双手没有颤抖，而是缓缓抬起了头，速度很慢很慢，好像脑袋每抬高 毫米，都用尽全力。

　　但她还是坚定不移的，抬头凝视公良彻的眸子，一字不差的进行回忆复述：“公良君当时说过，不管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你发自内心觉得我可以信赖……”

　　一字一字的复述，一之濑内心的情绪明显来到了一个峰值，声音都带着点点痛苦的哭腔：“我这样的人，我这样没出息的人……”

　　“真的可以被公良君所信赖吗？罪犯，真的可以被人所原谅吗……？”

　　“我会信赖，也会原谅。”公良彻握紧一之濑的双手，先做出肯定答复，然后娓娓引经据典：“听说过十恶不赦吗？”

　　“那是我出生国度的成语，意思是，做过太多恶的人，无法得到原谅，换句话说，做过一件小坏事的人，完完全 全可以得到原谅。”

　　“虽然我从神室同学那里，得知了一之濑你的一小部分过往，但背景，起因，结果，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才能判断，到底是十恶不赦，还是小恶。”

　　这是谎言，公良彻当然清楚一之濑的过往，在他看来完全不值一提，但没办法，谁让一之濑善良到了这种地步？

　　得先让一之濑倾诉出来，才能解决一之濑心中的所有黑暗。

　　一之濑属于那种很不擅长坦率地跟别人诉苦的女孩子，她宛若真正的天使，总是可以拯救别人，却无法拯救自己。

　　可公良彻在这里，就是为了拯救一之濑。

　　“我，我……”一之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悄然打动，公良彻温和的语言和坚定的话语，都让她想要扑上去缩在他怀里狠狠哭诉一遍。

　　强烈的情感在心底爆发，面对第一次见面就说会信赖她的公良彻，她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我曾经，偷过东西呢……”

　　“我生在单亲家庭，我，还有小我两岁的妹妹，是妈妈一手带大的，虽然很辛苦，但三个人一起努力的话，还是可以生活，家境根本说不上富裕，但我和妹妹从来不觉得不幸。”

　　“妈妈一边养育我们两个孩子一边努力的工作，一直以来，都很辛苦很辛苦。所以，我国小就觉得自己国中毕业后得外出找工作。”

　　“毕竟，上高中得花大钱，比起我来，妹妹更应该继续学业，所以我很想出去工作，和妈妈一起支撑妹妹。”

　　“但妈妈无比坚决的反对了这件事，就像我身为姐姐，打从心底希望妹妹幸福一样，我觉得妈妈身为母亲，也会打心底希望两个女儿都能同样获得幸福吧？”

　　一之濑将自己的过去全盘托出，从她所言的家庭情况里，就能知晓，那是一个生活艰辛都可以欢声笑语的家庭，虽然美中不足，但不影响它的美丽。

　　公良彻就这么静静的听着，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安静的倾听，然后好好给予一之濑安抚。

　　“当时我知道就算没钱，只要拼了命的念书，成绩够好，不说拿到奖学金什么的，起码学费全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我努力学习，进步到年级第一，更是当上了国中的学生会长，可是……一切都猝不及防，迎接国三的夏天，妈妈却因为过于勉强自己而病倒，住进了一员。”

　　一之濑的母亲为了支撑家庭，大概每天每夜马不停蹄都在工作，才能维持衣食住行的同时，让两个孩子得以顺利成长吧？

　　她为了养育自己的两个孩子不辞辛劳，累到住院，那是天下母亲，都会具有的，对孩子的爱。

　　听到这里，虽然没有正式见过一之濑的妈妈，但公良彻心中，已经对这位母亲肃然起敬，任何一位这样的母亲，都值得人给予尊重。

　　“也就是，妈妈住院的那段时间……”一之濑的声音，慢慢变得低沉悲痛，亲自剥开了记忆里那残酷的伤疤：“妹妹的生日就快到了，她没有向我和妈妈索要任何生日礼物。”

　　“妹妹还是国一生，明明可以更向我们撒娇的说，一直以来却不断的为了家而忍耐，不买想要的衣服，不跟朋友出游或购物。”

　　“一直一直的，很努力的在忍耐了，可是我这样乖巧的妹妹，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的东西。”

　　“那是曾经流行过一段时间的发夹，妹妹的发夹，用了四年已经坏掉了，当时她路过商店看见新发夹时，眼底的向往，让我这个姐姐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没用。”

　　“我觉得妈妈一定是为了买那支发夹送给她做生日礼物，才努力加班直至病倒的，可是病倒住院的情况，根本买不了生日礼物，光是住院费，就已经是极大的家庭压力了。”

　　“那是她唯一要求过的礼物，我现在都还记得呢，母亲在输液时向着妹妹说对不起，妹妹一脸期待后满怀失望的难过。”

　　“所以，所以……！我这个长女，必须要想办法让妈妈不再挂念这件事，我这个姐姐，得想办法恢复妹妹的笑容才行，当时幼稚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在妹妹生日的当天，趁着放学后人多的时间，溜进了那家发夹商店，趁着店员完全没有注意的时候，我心跳很快很快的，偷走了那支发夹……”

　　“我当时的想法，说不出的异常黑暗，认为这只是一件小事，没有关系，这只是我为了妹妹做一次坏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世界各地，每天每时每刻也有一堆人，在做各种坏事，比偷窃还要大的坏事，数不胜数，我心里存在这种恶劣的想法，认为我们家里，至今一直都在忍耐，小小一次坏事，不必受到苛责，这种行为是会被允许的。我心里闪烁这样自私任性的说辞”

　　“就这么将一万乙陨系姆⒓校给偷走了……”

　　“可是，可是公良君你知道吗？那是让所有人都不幸的行为，但当时的我，却只想让妹妹高兴。”

　　“盗窃就是盗窃，那是任由怎么忏悔都绝对不会消失的罪行……”一之濑现在痛苦的模样，就好像一位纯良的天使，为了一个小的瑕疵，正在无比的痛苦做着祷告，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