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张苍白的脸在扭曲的挣扎中如阳春白雪般消融,最终连同身躯一起化作缕缕青烟消散于天地。
伊然的视线也变得迷糊起来,似乎看到那些残魂化作了皇者的模样。
而在那些残魂的眼神中,伊然看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的皇者完全丧失了清明只剩下狰狞和暴虐,有的目光恶毒看向伊然的双眼中满是埋怨,不过更多的还是展出了得到解脱后的轻松。
伊然觉得自己很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看到那些皇者的魂魄,内心只想着闭上眼睛好好地休息一会。
小白上前一步,伸手撑住伊然的肩膀,让伊然不至于直接倒下。
阵灵无比激动地看着正在消融的阴灵,觉得内心的愤懑在一扫而空,觉得数千年的隐忍终于在此刻开花结果。
空间不再继续震动,又一次陷入了死寂的黑暗,唯有龙脉的神圣之气化作的囚笼还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哈哈哈,哈哈哈,当真是大快本皇之心!”
阵灵的声音虽然苍老,却已经不见丝毫悲凉。
没有人能够体会到数千年来阵灵内心的痛苦和悲愤。
作为阵灵却失去了阵法的控制权,只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看着那一个个无声无息死在断道崖的修士,任由他们的残魂被阵法吸纳然后被凝练成阴灵。
可他却只能默默地隐忍十年、百年、千年!
“本皇终于可以得到解脱了,万年啦,有多少修士因为这座阵法而不得超生,是本皇对不起你们啊!”
阵灵如泣如诉,宣泄着心中压抑的数千年的悲凉。
伊然和小白全都选择了沉默,他们不知道阵灵的经历,自然无法感同他的身受。
他们只是替阵灵感到高兴,觉得断道崖终于不用再是之前那个阴森邪诡的绝地了。
他们的内心稍稍地安定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阵灵前辈,如今可否开启阵法让我们出去?”
小白有些担心伊然的状态,开口问道。
阵灵稍稍收敛情绪,但依旧难掩喜悦地说道:
“我这就尝试控制阵法中枢开启阵法。”
阵灵飞向因为阴灵的消散而处于静默的皇鼎。
等到阵灵来到鼎前,他却突然愣住了,因为有一道挂着邪笑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鼎口正默默地腐蚀着他。
“想开启阵法让他们离去?”
“可是本皇和他们的赌约还没有履行呢!”
阵灵错愕地往后退去,小白眼中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伊然更是强自撑起一口气看向皇鼎。
“怎的,就允许你们留有后手,不允许本皇在皇鼎中留下一点真灵吗?”
看着眼前的青衫中年人,伊然只觉得有些无力。
他越是接近历史的真相,越是容易遇见这些远超他能力的敌人。
当天时地利全都在他人的时候,他又如何能够每次都在绝境中逢凶化吉?
要知道,此刻他都已经成为了天恶之人!
“等会老子就寻找机会引爆龙珠,若是能把着阵法给轰开,你不用管我立马走!”
“若是老子轰不开阵法,那我们就只好一起死在这里了。”
小白通过灵魂契约对着伊然传音道。
伊然默不作声,以他如今这般状态,就算小白真能破开阵法,他就真的能够逃出去吗?
青衫中年人一步一步从皇鼎上走下,身躯逐渐变得凝实起来,再不见之前的那股阴森之气。
“也得谢谢你把那些残魂烙印清除,让本皇回归自我再塑真身,如今的本皇就真的只是本皇了。”
“以自身凝练百种大道,最终踏上属于本皇自己的圣道!”
伊然看着文质彬彬的青衫中年人,很想开口询问,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因为他不觉得拥有了完整灵智的阴灵就会站在人族的落脚点去思考问题,他永远不都会成为李锦儿那样的盟友!
青衫中年人来到伊然身前不远处满是平静地看着伊然。
“你身上存在着太多的秘密,当真不愧是那个应劫之人。”
“所以本皇绝不会辜负你的那些底蕴,你就放心好了。万年前本皇便是战死在圣人手中,而这一世本皇绝不会让那一幕重现。”
“哪怕本皇身为阴灵,也势必要与圣人一战!”
此刻的青衫中年人竟也给人一种豪迈的感觉,让人莫名地感到值得托付。
只是伊然很清楚,万年前的青衫中年人或许真的是人族的英雄,可是万年后他已是沾满同族之人鲜血的阴灵。
而他反抗圣人的目的,也只会是为了建立属于他的阴灵帝朝,
“本皇名为尘坤,伊然,你记住本皇的名字,然后就上路吧!”
……
苏长安百无聊懒地坐在悬崖前无所事事,他一会站在崖畔眺望远方一会躺在地上仰视天际,唯独没有打坐修行。
就这般一日接一日,他已经在断道崖中呆了一月有余。
这一日,他突然心血来潮地对着身边的年轻人问道:
“胡天月,你说都万年过去了,为何这个世道还没有半点变好呢?”
胡天月目光茫然地说道:
“不知。”
苏长安不去看胡天月又继续说道:
“魔法和武道不过是圣人故意传下的断头路,所以任由皇者艰难修行数百载也不可能迈过皇阶这道坎成就圣人。”
苏长安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揭露了怎样的秘密,然后有些怀念地继续说道:
“每个时代都会有那么几个天资卓绝之人哪怕是我都得佩服,他们在这两条道路上另辟蹊径达到了新的高峰战力几乎可以堪比圣人。”
于是苏长安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在总结道:
“只不过到底还是死在了圣人手里啊!”
胡天月有些不明白苏长安今日的言语为何突然就变多了,但他却没有任何回答的想法,就只是认认真真地听着。
“本皇所走的道路没有问题,是魔法和武道之外能够直达圣阶的坦途。”
“万年前我确实有些自私了,没有早些传下自己的道统,导致最后一战时只能孤军奋战对抗所有圣人。”
“可是在最后关头,本皇终究是把修行之法传承了下来啊。”
“整整万年,这世间有多少人修行过本皇传下的那些功法,可为何这个世道没有任何改变呢?”
苏长安的声音有些沉重,语气之中似乎还有着些许悲哀。
“人心啊!在没有真正面对绝境之前,所有人心中总会有侥幸,哪怕是我也无法例外啊。”
苏长安脸色严肃地站在悬崖畔眺望远方:
“大道不该是独木桥,只能容自己独行,而是该如浩浩大日容得下众生!”
“所以总该有那么几个大道同行的道友的!”
苏长安自说自话却突然笑了起来:
“好吧,伊然,能够做到这一步也算不错了,接下来就看本皇的开天一剑吧!”
苏长安往悬崖外迈出一步,身上的气势便开始攀升起来。
当苏长安第二步迈出,便有浩然天威笼罩天地间。
当苏长安走出第三步,哪怕的头顶的阵法也无法隔绝他的气息,在比阵法更高的天际有雷云滚滚落向人间。
……
“伊然,本皇就此多谢你的馈赠了!”
尘坤笑着朝伊然伸出手,想要将其魂魄剥离出来,然后炼化出他想要得到的秘密。
然而尘坤这才刚刚伸出手,就有浩荡天威笼罩在了阵法之上。
“咔咔咔……”
一道道拥有灭世之威的雷柱落下,把阵法轰得摇摇欲坠跌宕起伏。
尘坤失神地看向天际,透过阵法他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席卷四方的滚滚雷云。
他有些疑惑,哪怕是在万年前,他也没有见过能够引动天地变化的魔法。
但他很快便想起了什么,有些慌张地自言自语道:
“据说苏长安修行的功法,每每破境必然引来天地雷罚,而这般威势的雷罚难道是有修行了那般功法的人在突破皇阶?”
他看向了伊然,在发现伊然并没有突破的迹象后就更加疑惑起来。
于是他又将目光透过阵法看向底下的大地。
只见一道剑光亮起,刹那间便让整个世界都显得黯淡。
虽然剑光还未递出,却让看到剑光之人都觉得如芒在背。
当尘坤看到底下的悬崖畔有一位年轻人在步步登高,准备向天际递剑时,心中终于出现了浓烈的不安情绪。
尤其是在听到对方的言语后,那股不安瞬间就变成了惶恐。
“尘坤,你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身为皇阶后期的强者却沦为阴灵,还如此不要脸地欺负后生。”
“怎的,你以为夺取了他们的机缘,就能够成为和我苏长安一般的人了?”
尘坤顿时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剥夺伊然的魂魄,慌忙地朝着那座皇鼎逃去。
而苏长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伊然,你可知道有些机缘无需外求,只要能够突破自我便能看到更美的风光。”
“或许这么讲有些空洞,那便且看我接下来这一剑!”
剑光终于递出,锋芒瞬间内敛,唯有不惧天不畏地的气势充溢在天地间。
苏长安仿佛自言自语道:
“我之一剑可开天――一剑长安!”
就在下一刻,阵法破了皇鼎碎了雷罚散了,天地直接归于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