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天京大兴。
城门口向来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此刻也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是站在城门处,既不出城,也不入城。
他们在等。
就在片刻之前,内外候镇抚使管无欲从天而降,带走了刚刚还在这里主持大局的官员。
临走之前,他也是抛下一句话,王烈等人随后便道。
眼下城门口这些人,就是在等着他们回来。
“他们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惊呼道。
“我们的英雄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官道望了过去。
长路尽头,几道人影,正缓缓地走来。
他们看起来伤痕累累,而且很疲惫,彼此之间相互搀扶着。
“以前只知道内外候高高在上,现在我才知道,那是他们应得的待遇。
斩妖除魔,不容易啊。”
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叹息着开口道。
“是啊,以前我觉得内外候是那些将种勋贵镀金的地方,我错了啊。”
“他们也是拿命搏来的啊。”
人群中,有几个内外候的脸色也微微变化。
内外候的地位固然是高,但之前,确实有很多人看不上内外候,觉得这就是一群官二代耍资历的地方。
要不然,凭什么内外候升官那么容易,还能封侯?
要知道,大凉建国已久,想凭军功封侯,已经几乎没有可能,内外候却可以……
斩妖除魔?谁见到了?
生活在天京的人,鲜少见过妖魔诡怪,这一次,他们才亲眼见到了妖魔诡怪的凶残,也亲眼见到了内外候,是如何用性命保护着天京大兴的和平兴盛。
“烈哥,城门口怎么那么多人?他们好像在等人,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范玉楼嘴里念叨着。
“没有仪仗,应该不是迎接什么大人物。”
吴康成摇头说道。
“管他呢,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我现在只想回家,洗个澡,好好地睡一觉,谁敢吵醒我我拿刀砍了他!”
刘方说道。
他现在筋疲力尽,心情也是有些郁闷。
最近他是霉运当头,连续两次任务都翻了船,最后还被王烈这小子救了,自己很没面子啊,以后还怎么摆前辈的架子?
“你们发现没,有些不对劲。”
王烈若有所思地看着城门口的人群,沉吟道,“你看这些人的衣着,有读书人,有农人,还有商贩,什么人都有,这不年不节的,他们聚在一起做什么?
该不会我们其实还在诡境当中没出来吧?”
王烈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是啊,阶层不同的人,很少会聚在一起啊。
难道真的是诡境?
他们现在这种状态,可真的没有再战之力了。
就在他们有些紧张地握住兵器的时候,城门口已经有人陆续地向着他们跑来。
更多的人,则是列起了两排长队,然后鼓起了掌。
“欢迎英雄凯旋归来!”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句,掌声轰天。
众人被这一幕给弄迷糊了,英雄?
说的是他们吗?
连王烈都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什么时候变英雄了?
“过奖过奖。”
范玉楼满脸笑容,拱手致意,“我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虽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不妨碍他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内外候,好样的!”
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
范玉楼昂首挺胸,向前走出一步,忽然回头道,“烈哥,你走前面。”
王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走你的!”
范玉楼这才放心地继续向前。
“父老乡亲,我等幸不辱命,此战消灭七境厉鬼一个,斩杀尸傀无数,还了我天京一个朗朗乾坤!”
范玉楼四下拱手,笑着说道,“总算没给大凉丢脸。”
“内外候威武!”
一阵欢呼声冲天。
刘方和王烈都有一种不忍直视的感觉,刚刚躲得最远的就是你吧。
他们心中也是有些茫然,什么情况?难不成镇抚使提前回来,宣扬了他们的功绩?
管无欲镇抚使不像这样的人啊,难道他是闷骚?
“大人,可否将李虎的尸身交于小老儿?”
几人怀着疑惑迈步向前,忽然一道人影出现在王烈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嗯?”
王烈眼神一厉。
“大人莫要误会。”
那身着青衫的老者躬身道,“小老儿方景,乃是李虎的——岳丈。”
他神色有些复杂。
“方先生,我们认识好几年了,我还不知道你有个如此了得的女婿。”
“老方,伱这隐藏得可够深的啊。”
旁边有人听到那方景的话,纷纷开口赞扬道。
方景心中百味杂陈,他能说,他一直都看不上这个女婿吗?
“原来是伯父。”
王烈拱拱手,说道,“虎兄遗愿,想和亡妻同穴而葬……”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方景叹了口气,“我这贤婿,对小女一往深情,老夫自然没有意见。
大人放心,小婿的后事,老夫会办得风风光光。”
他本就已经答应了李虎,现在李虎扬名,他更不会拒绝。
“十年生死两茫茫,真不愧是方先生。”
有方景的街坊赞叹道。
吴康成更是眼前一亮,“这位老先生,你所念的,可是诗词?”
“正是。”
方景点头道,“此词乃是我这女婿,悼念我那苦命的女儿所作。”
“老先生可否赐教?”
吴康成热切地道。
“当然。”
方景点点头,他落魄了一辈子,想不到老来,因为自己看不上的女婿,反倒是风光了一把。
在众人赞赏的目光中,方景轻咳一声,开始吟诵。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王烈张了张嘴,有种社死的感觉。
好羞愧!
不对,这是李虎写的,跟我王烈有什么关系?
文抄公可不是我。
“李虎兄大才!”
良久,吴康成叹了口气,“天妒英才啊。”
“我这女婿,就是太过深情,自小女过身之后,他也早就萌生死志,如今也不过是得偿所愿。”
方景叹息道,“临死之前,能用有用之身为大凉尽一份力,也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这位大人,不知方家可有幸,能否请大人替我这可怜的儿女,题写墓碑?”
方景对着吴康成道,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以吴康成的身份,错过了这个时间,他连见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荣幸之至。”
吴康成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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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凉人人如此,大荔如何能胜?”
一辆马车行走在路上,狄陈鸣竹从车窗看向外面,叹了口气,说道。
“公主多虑了,像这样的人,便是大凉,恐怕也是少数。”
那重伤的护卫开口说道。
“少数吗?李虎,王烈,还有那刘方。”
狄陈鸣竹摇头道,唯独漏掉了范玉楼。
“我有一个预感,我们这次,恐怕要折戟而归,大凉雄才不减,虎威犹在,如今还不是我们大荔起兵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