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接过了巫老太太递过来的檀木盒子。

　　盒子很精致，有两个巴掌那么大。

　　李然也不知道巫老太太什么时候把这样一件物品带在身上。

　　从身上拿出来竟丝毫没有任何的违和。

　　“少侠，请随我到僻静之处。”巫老太太看了一眼内寝室中乌泱泱的人群。

　　若不是今晚发生的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巫府上的地位如同虚设。

　　甚至连刚进府的巫小曜的地位都不如。

　　所有人都在关心着少爷的状况，所有人都在簇拥着巫老爷。

　　府上的丫鬟、佣人、杂工、护院、管家，甚至是衙门的捕快都在演戏给她看。

　　无论她做什么决定，这些人都是表面上答应下来，转头都是按照巫老爷的吩咐办事。

　　合着所有人都在陪着他演戏。

　　这十年来，她还一直以为自己掌控着巫府，孰不知早已被巫老爷架空，成为一个摆设罢了。

　　巫老太太此刻也明白，一旦有些东西撕下来后，再想复原是不可能了。

　　她在府上定然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

　　她甚至能想到她在巫府上以后的日子，之前还要小心翼翼的陪着他演，恐怕之后连演都不演了。

　　李然仿佛看到一个精致优雅的老太太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巫老太太带着李然来到隔壁的一个院落的房间里。

　　“这是我收集的关于妖道鹿辰的信息，其中包含了鹿辰在住所内修行邪术、用活人献祭、草菅人命、玩弄女人、招摇撞骗的所有证据。”巫老太太指着李然手里的檀木盒子说道。

　　李然打开檀木盒子，发现里面有几张摁了血手印的状纸，还有一张草纸上画了一个精细的地图，在地图中标注了妖道鹿辰修行邪术，拿活人献祭的场所。

　　小诡瓶内的灵魂巫翠云娇躯微微一颤，一脸的惊讶。

　　小诡瓶在李然的脖子上挂着，似乎是李然可以将外界的一切给她看，她虽然被收入了小诡瓶内，却能一清二楚的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包括巫小曜差点变成地狱的憎恨之王时，她心急如焚，却什么都做不了。

　　在小诡瓶内她只能看与听，其他则一概不行。

　　此时她能看见李然打开檀木盒子内将状纸一一呈现在眼前的画面。

　　状纸中分别记录着几户人家的对妖道鹿辰的状告词。

　　其中有一个难民亲眼目睹鹿辰在住所内拿一个乞丐活人献祭的景象，难民说鹿辰当时在民间声望极高，他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才没有告发鹿辰，而且，他无实质性的证据，官府怎么会听他片面之词。

　　另一个状纸上记录着一个残疾父亲的愤怒，上面记录着鹿辰用花言巧语欺骗他女儿，并以回家能为父亲看病的理由，去到了她家，结果，那畜生鹿辰当着这位残疾父亲的面把他女儿给侮辱了。事后，鹿辰极其嚣张的警告他们，若泄露半个字，叫他们不得安生。状纸上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个父亲的愤怒。

　　“其实还有很多家庭受到了妖道鹿辰的胁迫不敢发声，另一张状纸上是我能收集到的所有人愿意出面转告鹿辰的人的名字，都有画押的，此事若有假，天打雷劈。”巫老太太举起手一脸认真的说道。

　　此时这个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老太太就像是一个极力要证明自己没有撒谎的小孩。

　　她深怕李然不相信，急忙说道：“那张地图是妖道鹿辰居住的场所，一开始他活人祭祀放在家里，尸体全都掩埋在后院里，后来后院里的尸体实在太多了，无处可埋后，他就花了大价钱在住所的下方修建了一所密室，密室之中就是他修炼邪术，活祭的场地。”

　　“虽然过去了十年，但那妖道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那座屋子保存了下来，妖道可是没摇上号的，他人虽被驱逐出城了，但房屋却安然无恙，至今还保存很完整，甚至有人居住在里面。”

　　李然不解的问道：“都过去十年了，你现在拿这些东西，还有意义吗？”

　　妖道鹿辰已变成了狍鸮之祖，被鬼帝张恒神魂融合了。

　　神魂融合形式有吞噬、主宰、助战。

　　那么张恒的神魂融合形式到底是什么？

　　吞噬吗？

　　当初还没成为SSS的他有能力吞得了SSS的鹿辰吗？

　　主宰、助战？

　　李然甚至冒出了一个自己都有些震惊的猜想。

　　尽管这个猜想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张恒还是十年前的张恒吗？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李然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张恒是玩家，鹿辰是NPC。

　　一个NPC取代了一个玩家吗？

　　李然希望他的这个想法仅仅只是想法，而不是真实发生的。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

　　神魂融合选择吞噬，然后被神魂反噬！

　　身体反客为主，被神魂占据。

　　就像当初他吞噬贝希摩斯的神魂一样，吞噬成功后，便是贝希摩斯神魂的反噬。

　　如果当时他没有承受住反噬，恐怕他现在已经无意识了，身体被贝希摩斯操控。

　　“少侠，有意义的。”巫老太太声音低了下来，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咄咄逼人的态度。

　　“当年我女儿翠云第一次偷溜出去参加庙会时，我是知道的，这孩子乖巧懂事，就是防备心弱，不知世间的险恶。”

　　“可作为娘的不能让她受苦，也不想让她看见这世间的险恶。”

　　“小时候翠云还很听话，可到了长大后就越来越叛逆了，我怕管不住她，就严厉的管教她，却没想到这样反而适得其反了，她就像一个弹簧，越压反弹的力度就越大。”

　　“这可能是我管教方式不对导致，可我之所以严厉也是在保护她啊，当时祖龙城还在建设中，城中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她一个不经世事的姑娘出去外面是很危险的啊。”

　　“结果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张白纸流入污河内实在太过醒目，在庙会上翠云很快就被当时靠招摇撞骗有点起色的鹿辰。”

　　“翠云哪里经得起鹿辰那些花言巧语的套路啊，鹿辰带了她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翠云哪里还收得住心。”

　　“我以为翠云回来后就会收敛，而且我也警告过他，要远离外面的人，翠云就误以为是我剥落了她交朋友的权利，即便我将她锁在家里，她都会想方设法偷跑出去。当时翠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我又无法时时刻刻盯着她。”

　　“后来管家阿福告诉我翠云与鹿辰走得很近，我才隐隐觉得不对劲，便着手开始调查这个鹿辰，那个时候正是祖龙城居住权的摇号期，城中局势非常的混乱。”

　　“除了源皇室之外，所有人的摇号都是平等的，因为巫府与源皇室有定的关系，所以无需要摇号。”

　　“参与祖龙城建设的人超过千万，可最终只有数百万人可以居住在城中，这就意味着只有少部分的人可以拥有祖龙城资源，没摇中号的人必须驱逐出城，其中就包括当时在民间声望很高的鹿辰。”

　　“鹿辰这妖道狡猾得很，他早已将翠云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也早早的做好了没摇中号的被选方案，就是利用翠云留在巫府，以赘婿名义。”

　　小诡瓶中的巫翠云听着母亲讲述着曾经的事情，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些……她，她完全不知道啊。

　　李然没有打断巫老太太，他深知她的这些话尤为重要，尤其是对于小诡瓶内的巫翠云而言。

　　或许是过去了十年的缘故，巫老太太语气很平静，她继续说道：“从妖道鹿辰接触翠云开始，我就识破了这妖道的想法，果然不出所料，这妖道在摇号失败后就鼓动翠云来求我收留他。”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翠云跪在我面前时，竟说她怀了鹿辰的孩子。”

　　“当时，我听到后差点当场气到失去理智，于是对翠云说话就难听了些，可哪里知道翠云这孩子是一句好话都听不进去，竟对我说要断绝关系这种话。”

　　“翠云父亲气恼的就一巴掌打了过去，哪知道这孩子那么倔，哭着就离开了，真的就再没回来，等我们去找时，才知道她与鹿辰还有那些没有摇中号的人被驱逐出城了。”

　　“那时，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为何命运弄人啊，我们就翠云这一个孩子啊。”

　　说到这，巫老太太即便再怎么冷静，眼眶也湿润了。

　　“那个时候你已经开始收集鹿辰的罪证了吗？”李然问道。

　　巫老太太随手把眼角的泪水擦了去，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那个是时候我已经开始收集了，但取证难度很大，肯作证的人很少。有些人即使被鹿辰欺负了，也不敢声张，都说鹿辰会妖术，说出去他们会不得好死，所以很多人怕他。”

　　“直到这个妖道被驱逐出城，才陆陆续续有人才愿意出来作证，这些也都是后来才收集到的罪证，如果再早一点收集到的话，早点让翠云认识这个妖道的话，翠云就不会跟这妖道走了。”

　　“只怪，怪我们自己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孩子，怨不得别人。”

　　小诡瓶中巫翠云听到这已泣不成声了。

　　她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她现在才知道母亲严厉对她都是为她好。

　　至始至终母亲都是在为她考虑。

　　可那个时候的她一意孤行为鹿辰着迷，被冲昏了头。

　　怀孕之后，跟着鹿辰离开后，她经历了一段如同地狱般的旅程。

　　在城外全是凶兽，那些曾经对她好的人遇到危险把她丢进在林子里，害她差点被凶兽吃掉。

　　好不容易逃到安全的地方又面临着食物和水的问题。

　　食物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山林里的树根都被人吃光了。

　　在她怀孕期间，鹿辰整天不知所踪，每次回来都很着急的对她说，要相信他，他会带领大家回到祖龙城。

　　一场火山，烧光了安全山上的所有食物，人类成为了凶兽的猎物，越来越多的人被凶兽吃掉，也有人因得不到食物饿死。

　　在人吃人的那一段日子，她经历她人生里的至暗时刻。

　　人如野兽，又如食物。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经历过的。

　　到了最后，有人盯上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竟要将她与腹中的孩子给吃了。

　　那一刻她真的绝望崩溃了。

　　经历了一段地狱之旅后，她竟然要被人类吃掉。

　　痛苦、懊恼、绝望、无助在那一刻都化作泪水决堤。

　　可就在她即将被吃掉时，消失了数月的鹿辰带着食物回来了，鹿辰再一次给了她希望，让她看到了生的希望。

　　鹿辰告诉濒临绝望的人们，他说会带领着大家夺回失去的一切，回到那座城内，把曾经驱赶他们的人全部驱赶出去。

　　那个时候所有人面黄肌瘦精神萎靡，一听能回去，全都激动起来，鹿辰出现就如同救世主一样，被众人奉为神明。

　　在山顶的湖边，鹿辰要所有人把人骨丢进湖里，然后在水里洒粉末，并让人搬运来附近的野兽骨头在山上制造出山顶有凶兽的假象。

　　然后鹿辰在众人面前做了一个惊呆众人的实验。

　　他将一个人变成了人首羊身的怪物。

　　鹿辰告诉众人，变成这种怪物，会忘记饥饿与疲惫，甚至拥有数倍的力量。

　　有人担心变成怪物就会失去理智。

　　鹿辰又给那个怪物吃了喝了一种水，那个怪物就变回了人的样子，一点事没有。

　　这个实验彻底触动了绝望边缘人类的内心。

　　鹿辰告诉活着的人，他会带领大家杀回祖龙城，让他们住进皇宫，让他们荣华富贵。

　　当时连吃饱都成问题的人们，把鹿辰的话当成真理，当成了信仰，更是把鹿辰奉为神明一般的存在。

　　再之后鹿辰将人们带到山体内的一个山洞内，他当时手里握着一柄剑，神奇的是，他拿着那柄剑，人们竟感受不到一丝丝的火山的炎热。

　　这人跟着鹿辰的人们更加坚定更加信奉鹿辰。

　　甚至在魔剑血阵前，鹿辰要所有人自尽变成人首羊身的怪物，那些人竟争抢着去送死。

　　那一幕太疯狂了，人们一个个抢着自尽，鲜血灌进血阵，那把魔剑殷红无比，触目惊心。

　　而那些自尽的人根本没有变成可怕的怪物，而是全躺在血泊中，不能再动弹。

　　鹿辰那一瞬间变得极其可怕，犹如魔鬼那般。

　　他口中念着古老神秘的咒语，那个时候她才知道鹿辰用活人献祭的方式从地狱里召唤魔物出来。

　　一件绿色玉石圆盘，一件巨大的红色恶魔手臂。

　　鹿辰只能拿动玉石圆盘，却让她试着拿恶魔手臂。

　　当时她害怕极了，她为之着迷的郎君如地狱恶魔般命令着她。

　　她战战兢兢的拿起了血色恶魔手臂。

　　鹿辰却突然一改常态对她说：“在这生下孩子，你如果敢离开山洞，下场只有一个，死！”

　　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是被鹿辰给利用了。

　　鹿辰想要的是她腹中的孩子。

　　在山洞内，等待孩子降生的那段时间，鹿辰每隔几日就会送来食物和水，并送来一些简易的碗筷。

　　那时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囚禁在猪圈里的一头待产的母猪，不知道产后的命运如何，是否会死亡，孩子的命运如何。

　　好几次她想投入滚烫的岩浆之中一了百了。

　　可一想到腹中的生命是无辜了，这个冲动硬生生压制了下来。

　　她后悔极了，每日以泪洗面，她不应该和父母做对。

　　可后悔来不及了。

　　一个漆黑的夜里，她独自一人在山洞中将孩子生下来。

　　孩子生下的那一刻，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孩子在她眼中发光发亮，是她唯一的寄托和依靠，她发誓要把孩子抚养成人。

　　可好景不长，她的身体出了状况，鹿辰也再没有出现过。

　　可她依旧不敢离开山洞，哪怕鹿辰不在，她知道山洞外都是野兽。

　　食物很快就吃完了，她的身体越来越差。

　　她深怕孩子会饿死，却惊讶的发现孩子能从岩浆里召唤火焰精灵。

　　这些火焰精灵会释放火焰，可以攻击山洞外的动物。

　　于是，他们就利用好火焰精灵攻击野兽的方式，杀死野兽把野兽的尸体带回山洞内，靠着这种方式活了下来。

　　孩子很喜欢抱着那个红色的恶魔手臂，而且除了孩子能拿之外，她一点都拿不动。

　　随着病情的加重，她还是死在了山洞里，但好在她最后教会了孩子生存技能。

　　或许是因为心存执念，她死后灵魂并未消散，依旧守护在孩子的身边。

　　每日看着巫小曜一点点的张大。

　　却觉得他很可怜，于是萌生了让带他回到巫府的想法。

　　可那山洞无人问津，一直到李然出现，她才找到机会委托李然去到巫府，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看着眼前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母亲，巫翠云伸出手想要抚摸母亲的脸，却只能隔空遥望，什么也做不了。

　　作为女儿，她真的太令母亲失望了。

　　巫老太太在自责中平复心情，她对李然说道：“我曾找一位大师算过，妖道鹿辰还活着，大师还说十年前皇宫祸乱也与此妖道有关，如果这个妖道还活着的话，那座房屋很可能是扳倒他的死穴。”

　　李然闻言，眉头一挑，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同时，耳边响起了一个任务触发的声音。

　　就很奈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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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