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南与李氏父子赶往道府司。
计划着时间,常威应该从青州地牢出来了。
牧南没有去学堂与李程溪道别。
先生的禀性殊异,对教习严苛,绝不会在乎他的不辞而别。
而学堂的之乎者也声不绝于耳,确实让人不忍打扰。
“上师,曹主事吩咐,如见您前来,直接入内便可。”
管事似乎在大门等了许久,左右张望着,见到牧南的身影,小步跑着向前迎接。
牧南道:“有劳久等,戚常威可带回来么?”
“带回来了,正在和悦堂等候上师。请!”
牧南三人随着管事的引领,穿过两条连廊,来到和悦堂。
曹不悔正在与一个白皙少年交代着礼节事宜。
见牧南进入堂内,引着少年行礼。
“青州戚氏戚常威,拜见仙师!”
常威眼睛细长,鼻梁高挺,唇角红润。
如果不是他擦胭脂抹粉的有一丝娇媚神态,倒是称呼他一声美男子也不为过。
牧南伸手扶起常威,手腕冰凉,皮肤细腻,吹弹可破。
“起来说话。”
“多谢仙师恩典!”
常威起身,盈步站在一边,娇柔下尽显忐忑不安。
牧南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直等到空气几乎凝固,估摸着到了常威的心理极限,才开口说道:“说下戚家之事。”
常威扑腾一下跪了下去。
“仙师圣明,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按常威抽噎着断断续续的叙述,三日前,他如往常一般午睡。
等醒来后就见来福满身鲜血的领着一群官兵把他团团围住。
说他杀了戚家十三口,言之切切。
接着他便被官兵五花大绑的关入地牢。
连着两日,常威在地牢里频频受审,老虎凳、夹棍、脑箍、杀威棒都用了,可他愣是没交代为何要杀戚家十三口。
甚至,他连一丝印象都没有!
如果不是官差一直循循善诱的引导,他连戚家十三口惨遭毒手都不知情。
“仙师,常威在平素里,连见到落花都会伤春悲秋的人,怎会对亲人下得去手?”
“何况,戚府的护院曾是青州千户,等闲三五人根本无法近身。”
“我一个羸弱书生,又怎能是他的对手?”
说着说着,常威竟掩面哭了起来。
哭声中有冤屈,也有对戚家灭门的悲切。
牧南点了点头。
常威在地牢里受诸多刑罚,刑服破烂不堪,血迹斑斑,可见他并未说谎。
让人不解的是,他身上却无一伤痕!
而且,从地牢里走一遭,无异于鬼门关上滚了一道。
可他除了有些悲伤外,又不见情绪波动。
“常威先留在道府司好生看管,我去趟戚府。”
牧南只觉常威有异常,但刚才自己有意抬他起身,未发现灵力波动,更没有妖力缠身。
此刻,一时半会也不好妄下结论,只好想着去戚府找下线索。
“小老儿为仙师引路!”李员外毛遂自荐道。
曹不悔伸手阻止:“还是我陪上师走上一趟。”
牧南点了点头:“嗯!还是由曹主事引路吧。”
他想着戚家十三口死于非命不过三日,难免怨气弥漫,衍生邪魔。
李员外半百年龄,受不住阴气侵袭。
若是曹不悔跟随,多一双眼睛也能帮忙寻找些蛛丝马迹。
……
戚家的大门紧闭着。
门口两个衙兵扛着水火棍远远地躲在一边,讳莫如深丝毫不敢靠近。
牧南和曹不悔本没想过惊动官府之人。
绕到戚府一侧,跃身进了高墙大院。
戚家十三口的尸体已被抬至偏房,入眼的是作案现场用白蜡石标记着尸体挪动前的状态。
伸胳膊、蹬腿、扶墙,不一而足,极为惨烈。
还有二人摞在一起,不知道生前在做什么,便悄然丧命。
二人移步偏房,再一一查看死尸。
从现场情形来看,死者生前无一例外,均受到了大力锤击致死。
尤其是在一具男尸身上见到了清晰的拳印,连带着肋骨都被砸进了胸腔。
屋内撒了白灰,但尸臭臭气盈天。
牧南闭了鼻息改为内息,出了房门,才开口说道:“召唤流魂吧!”
戚家既不见妖气,又没有鬼气,除非常威天生神力。
否则,绝不会做到拳拳到肉,致人死亡的情况。
而此时,流魂尚处于懵懂状态,不会说谎,所说鬼话倒是极为可信。
曹不悔点了点头,道:“上师稍后,这等小事便由属下操办。”
说罢,手中多了一件灵器:哀杖。
是一根柳木模样的木棒,上面缠着白纸、白布。
曹不悔看了牧南一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
举起哀杖在院子里摇头晃脑的跳起大神,口中念念有词。
抑扬顿挫的。
这等招魂术法,牧南确实是第一次见。
不过,道府司成立之初定下规矩,主事不由巡天监和四大宗门之人担任。
而是出自于中小宗门乃至散修。
由此来看,曹不悔的招魂术另辟蹊跷也属正常。
等他跳了一炷香时间,两颊流汗,才无奈的冲牧南摇了摇头。
“上师,怕是另有蹊跷。”
牧南不解:“怎么讲?”
“我手中灵器名叫哀杖,乃是巡天监所赐,可通地府阴曹黄泉奈河,以往招魂超度无有不利,可今天却招不到戚家十三口任何一人的流魂!”
曹不悔补充道:“怕是其魂魄已被打散!”
“会不会被拘禁?”
有邪修喜欢将含怨而死的魂魄拘禁起来用以修行邪术。
像戚家十三口的惨死怨魂,对他们来讲,是不可错过的上好鬼魂。
“可能性不大!”
曹不悔思忖几息。
“这等邪法施展起来动静不小,道府司不会不知,而且,如果是流魂被拘禁,也应残留阴气。而整个戚家连一丝阴气都没有!”
牧南眯了下眼睛。
曹不悔的灵器乃巡天监所赐,想必使用的招魂术与自己亲自招魂,效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戚家十三口的魂魄没被拘禁的话……
“就是说,常威在杀人之时,将魂魄也一并抹去了?或被常威直接收走了?”
曹不悔接着他的话:“而常威确实没有修为!事情本不合常理!这也是道府司之所以接了这个拜帖的原因!”
牧南眼前一亮:“妖魔附体!”
“必有痕迹!”
曹不悔神情激动,放肆的打开神识,向整个戚家笼罩过去。
然后大步走向常威曾经的卧室,在床下翻出一颗檀木珠子。
“佛珠?”
牧南盯着着珠子上的梵文,问道:“曹主事,可识得珠子上的梵文写些什么?”
曹不悔转动着珠子看了又看:“是北流禅院的静魂禅音。”
“北流禅院?”
牧南不可置信的说道:“虽说北流禅院名声不显,但其在佛门之中隐隐排位第三,应不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何况,北流禅院远在北之极,长途跋涉来青州作案的可能性极低。”
曹不悔微微颔首,道:“回去问一下戚常威佛珠来历,或有线索。”
待二人打道回府,向当事人问起此事。
常威道:“月余前,有一中年和尚无端的找到我,说我将有祸事临身,并将这颗佛珠塞给我,叮嘱我随时带在身上,千万不要让佛珠离身。”
“然后呢?”
“三日前,我盥洗后……”
常威提到盥洗,竟有一丝羞赧:“……取了下来,就忘记带了。”
牧南不知道常威为何提到盥洗会羞红了脸。
可他不经意间,总会想起秘境历练所杀的嗜血蜘蛛。
其原主道奇和尚入魔前,不也是北流禅院之人?
难道其中有什么联系?
佛珠佛性纯正没有沾染一丝魔性,其上刻的又是静魂禅音,佛珠的主人便是常威所提的和尚?
牧南带着疑问,转而问道:“那和尚可有法号,你可知他去往何处?”
常威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一拍脑门。
“回仙师,我依稀间记得他提起过弘法寺!至于名姓,确实想不出来了!”
“弘法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