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瑶心怀愧疚,岂料方腾却浑然没放在心上,神情洒脱的笑道:“不必安慰我,我本来就不喜欢这种趋炎附势、贪慕虚荣的女子,她与我撇清关系,我喜闻乐见,哈哈哈……”
石瑶顿时有些无语,上官海棠如此做派,实在令人不齿,生气之下,她的手不由得握紧,却不小心捏住了小灰狗的断腿,疼的小灰狗嗷嗷乱叫。
方腾顿时眼睛一亮,道:“对了,今天河伯大婚,我们都是空着手来的,还没准备什么礼物,不如就将这只小灰狗借我,我要送给这对新人。”
石瑶听的满头雾水,第一次听说别人大婚,给人家送狗当贺礼的。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方腾神秘一笑,不由分说将小灰狗抢了过来,又从乾坤戒中一番好找,搜罗出来一个外观华美,镶满琉璃翡翠的盒子,将小灰狗装了进去,又写了一张祝词放进去。
他招手叫过来一位通幽河的侍女,将琉璃翡翠盒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灵犀湖送给河伯大人的新婚贺礼。”
那名侍女看到外观如此精美的玉盒,不禁心花怒放的接过,一般这种规格的礼盒,装的都是价值连城的礼物。
跟在方腾身后的几位灵犀湖的精怪眼角乱跳,其实这个琉璃翡翠玉盒,原本是灵犀湖的水犀大妖统领,为了向河伯进献五彩珍珠专门定制的精美玉盒,现在被方腾塞进去一只土狗,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金色花轿来到小岛中心的一片花海中停了下来,旋即众多水族生灵如众星拱月般将河伯请了出来。
这位河伯白发苍苍,身形矮小,面容很是苍老,乍一眼看去,和人族的八十岁老翁差不多,只不过河伯的气血十分旺盛,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威压。
龙太子打量一番,在方腾耳边低语道:“妖族的寿命都很长,但这河伯却是一脸褶子皮,显然是因为经常使用千年照古镜,导致他寿元损耗,所以容貌才会这么老。”
按照西陵魔域的结婚风俗,应该让新郎来到花轿前,用玉如意挑开红盖头,将新娘子背下来,再拜天地,便算正式结为夫妻。
河伯虽是水妖,但也很喜欢人族习俗,在众多宾客的欢声笑语中,河伯迈着小脚来到金色花轿前,手持一根玉如意,将红盖头挑开,露出了上官海棠精致的脸庞。
“我的美人,你今天真是太美了,就像天上的仙女。”
河伯老脸笑开了花,满脸的褶子就像风干的橘子皮沟壑丛生。
若是寻常的妙龄少女,要嫁给这样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糟老头子,肯定会心生嫌恶。
但上官海棠却不以为意,对河伯展颜一笑,暗送秋波,极尽妩媚之能事,勾得河伯神魂颠倒。
接下来在水陆两道众多宾客的见证下,河伯和上官海棠拜堂成亲,正式结为夫妇。
“多谢诸位道友,百忙之中来参加老夫的大婚,还送了这么多贵重的礼物。”
河伯牵着上官海棠的手来到花海中的高台上,朗笑道:“来人,将众宾客的贺礼展示一下,倘若有人送的礼物十分名贵,老夫也要回赠一些礼物。”
旋即,十几位俏丽的侍女挑选了一些精美的礼盒走上高台。
“红衣魔宗送皇级灵兵――龙凤玉镯一对,祝河伯伉俪情深。”
“歃血魔宗送四品灵丹一颗,祝河伯和娇妻延年益寿。”
“六欲魔宗送大力纯阳丹一瓶,祝河伯宝刀不老,夜夜笙歌。”
听到这里,众多宾客顿时笑场,这六欲魔宗还真是奇葩,居然送这么下流的丹药。
不过河伯非但没嫌弃,反而欣然笑纳,六欲魔宗可谓是男女双修方面的行家,这大力纯阳丹也是名声在外的丹药,据说寻常的百岁老汉,服下大力纯阳丹,也能变得龙精虎猛。
“峨嵋湖进献三足玉鼎,祝河伯定鼎五湖四海。”
“玉泉湖献千年菩提子一颗,祝河伯伉俪早生贵子。”
“灵犀湖献哮天犬一只,祝河伯、祝、祝……”
那位侍女托着琉璃翡翠盒,手拿祝词纸条,却欲言又止,结结巴巴怎么也念不下去。
“真是废物,连个祝词都不认得。”
一只甲鱼大将以为那侍女不识字,一把将侍女推翻在地,夺过其手中的祝词不假思索的高声念出来:“灵犀湖献哮天犬一只,祝河伯、海棠这对狗男女,天长地久。”
此话一出,全场雅雀无声,落针可闻,许多宾客都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这条祝词还真是清流中的泥石流,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
那只甲鱼大将读完,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顿时吓得一屁股瘫软在地,脑袋上冒出一头冷汗。
“王八犊子,要你何用,来人将它扔进油锅里炸了,装盘子上桌。”
河伯额头青筋暴跳,一脚将甲鱼大将踢下高台,下方立刻有一群虾兵蟹将蜂拥而上,抬着那只甲鱼大将便向油锅里行去。
“灵犀湖的水犀大妖给我滚出来。”
河伯脸色铁青,今天在场的都是西陵魔域有头有脸的人物,灵犀湖居然胆大包天,故意给他难看,当真是找死。
方腾顿时从人群中挤上前来,以手抚额致歉道:“不好意思,刚才放错祝词了,这个才是灵犀湖的祝词。”
一只螃蟹精横着跑过来,将方腾手中的祝词拿来,又一路小跑的蹿上高台。
河伯并没有接,面沉似水道:“念出来。”
那螃蟹精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甲鱼大将血淋淋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它可不能步了后尘,因此它先看了一遍祝词,发现不是骂人的话,而是一首清新文雅的诗,这才大着胆子念出声来。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河伯铁青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他乃一只水妖,对人族的诗词不怎么精通,听不出这首诗里的好坏,只觉得后两句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听起来格外有诗意。
上官海棠蛾眉轻蹙,心中也在默念这首诗。
不过随即,她的脸色便罩上一层寒霜。
这首诗初听不识诗中意,再听已是诗中人。
在场的宾客,也不乏名流文士,立刻听出了其中玄妙。
方腾这首诗,明显就是暗讽河伯老牛吃嫩草,一树梨花压海棠更是堪称经典。
一树梨花指的是白发苍苍的新郎,而海棠指的自然是上古海棠这位红颜娇妻,这一句中的‘压’字也用的极为巧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道尽无数未说之话。
看到众宾客神情异样,河伯的脸色又阴冷下来,看向一位羽扇纶巾的红衣魔宗护法道:“白经纶护法,你来给我解释一下这首诗什么意思?”
这位红衣魔宗的护法,名为白经纶,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才思敏捷,对诗词一道很有造诣。
那位白经纶护法迟疑一下,道:“实不相瞒,这位小友这首诗看似精美,实则是在讽刺河伯你老牛吃嫩草,当真是用心险恶。”
闻言,河伯勃然大怒,凌厉的目光宛若两口实质化的剑光刺向方腾,面露狰狞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指桑骂槐的讽刺老夫?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方腾泰然自若道:“河伯息怒,在下并非是拆你的台,这首诗背后还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且听我细细道来。”
上官海棠也面罩寒霜,冷哼道:“你且说来,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方腾定了定神,吐出一口浊气,悠然讲述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饱读诗书的张老先生,在八十岁高龄时,娶了一位十八岁的娇妻,一位姓苏的文豪和众多好友前去拜访他,问张老先生娶得如此美眷有何感想。”
张老先生即兴赋诗:“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姓苏的文豪也即兴赋诗一首:“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说到这里,方腾话音一顿道:“这首诗虽有讽刺张老先生老牛吃嫩草之嫌,但更多的是赞美老夫少妻忘年之恋,鸾凤和鸣,因此被传为佳话。”
河伯的眉头徐徐舒展开来,笑道:“原来如此,那倒也是,我与上官仙子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确堪称忘年之恋的佳话。”
方腾哈哈一笑,道:“这个故事还有后续,这位张老先生娶了娇妻之后,只过了八年便撒手人寰,他那位娇妻哭的死去活来,没过几年也郁郁而终了,我将这首诗送给两位,岂不是恰如其分,皆大欢喜。”
听到这番话,在场的众多宾客全都被呛得不轻,现在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小子就是来故意找茬的。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方腾这家伙干的未免太过分了,不过我喜欢,嘻嘻……”
石瑶绝美的脸上也挂着俏皮的笑容,原来方腾将那只小灰狗当做礼物,就是为了故意羞辱河伯和上官海棠。
方腾的思维实在太跳脱了,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损招,不论是粗鲁的辱骂,还是文雅的讽刺,都很别具一格。
“臭小子,居然敢变着法的羞辱老夫。”
河伯终于恼羞成怒,这小子刚才送了一只狗,骂他们是一对狗男女,现在又讽刺他老牛吃嫩草,最后故事的结局,不就是诅咒他河伯会是个短命鬼,上官海棠会变寡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