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霭。

　　她像是着了魔。

　　她松开狐尾，站了起来。

　　满身的血痕让她看起来十分狼狈，九根狠戾妖娆的狐尾散在她身后漂浮。

　　画面看起来既美艳又可怖。

　　白霜向燕朝走去。

　　和燕朝同一个方向的人都纷纷散开。

　　他们敢议论白霜，但不敢正面对上白霜。

　　他们怕死。

　　燕朝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挪动。

　　“太子殿下，您……让一让！”大太监忍不住提醒道。

　　但燕朝看着白霜，一动不动。

　　全天下的人都会伤害他。

　　只有阿霜，不会。

　　全场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看着白霜。

　　看她一步一步，血滴落在地上绽放出朵朵血莲，她踩着这些血莲，来到了燕朝的面前。

　　“阿霜。”燕朝发现了白霜眼睛的异样，他轻轻地呼唤了一声。

　　白霜望着他，眨了一眼，眼中清明了几分。

　　“燕朝。”白霜的声音嘶哑，非常难听。

　　但落在燕朝的耳中，简直就是天籁。

　　他还来不及笑，就听白霜说：“燕朝，给我一把刀。”

　　“不能给！千万不能给！”皇帝脱口而出。

　　白霜看向他。

　　皇帝心惊胆战，躲到大太监的身后。

　　大太监跟随皇帝多年，知道皇帝的心思，便硬着头皮说：“太子殿下，将军她现在……

　　您给她刀，那您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可她的狐尾就是兵器，和刀有什么两样……”有人嘟哝了一句。

　　众人沉默。

　　燕朝一句话没说，转头便去一个侍卫那边抽出他的随身佩刀，然后把刀递给白霜。

　　燕朝相信白霜不会伤害他。

　　白霜握着刀，眼眸微垂，目光落在反光的刀面上。

　　身后的九根狐尾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都在隐隐颤抖。

　　它们在期待，在激动，在渴望。

　　“挖出燕朝的心，你就可以知道什么是爱……”

　　那声音又来了。

　　白霜闭上眼，握紧了刀柄。

　　她抬起手臂――

　　“不要！”郝志方看出白霜的意图后，绝望地瞪大了眼，怒吼着冲过来。

　　而燕朝的瞳孔也是骤然一缩，“阿霜！”

　　宁定安老泪纵横，“霜儿！”

　　重生后刚清醒的青芜，尖叫一声哭喊：“小姐！”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传到白霜的耳边。

　　但白霜已经听不到了。

　　她只能听见刀尖挖进胸膛的声音；

　　她只能听见心脏骤停的声音；

　　她只能听见，自己那粗重的喘息。

　　沾满鲜血的刀掉落在地。

　　白霜扯出那颗饱满殷红的心脏，被狐尾洞穿的掌心盛不住血，如水般的血液流到地上。

　　面色苍白如纸的白霜举着她的心脏，眼神逐渐黯淡，失去神采，却还是要倔强地抬眸看燕朝。

　　白霜的声音减弱，但她却笑了。

　　“阿……朝……你看……我的心，是爱……你的吗……”

　　话还没说完，白霜就重重地摔倒在地。

　　燕朝的眼泪顿时挥洒出来，跪下身去扶住白霜，声嘶力竭：“阿霜，爱，我看到了，爱我，你爱我！”

　　青芜哭声泣血。

　　郝志方跪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地砸地，砸到血肉模糊，砸到露出森森白骨。

　　宁定安直接晕了过去。

　　寄生在白霜身上的九根狐尾，也发出凄厉的惨叫。

　　它们主动脱离了白霜，在空中顿了顿后，便径直飞向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老太婆身上。

　　宁容雪终于亲眼看见白霜死了，她高兴到不行。

　　即便她也只剩一口气，但她好歹还活着，她比宁白霜强！

　　但她没高兴多久，就看见九根狐尾朝她飞来。

　　她的眼中爆发出惊恐神色，“不！”

　　但是宁容雪的拒绝根本没用，九根狐尾寄生到她身上，很快就把她的精血肉身吸食了个干净。

　　九根狐尾差点没吐出来。

　　它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似乎有点灵气的老太婆，居然这么难吃！

　　等等――

　　砰！

　　不等九根狐尾反应过来，它们就自行爆炸，血肉飞溅。

　　宁容雪用她的美貌、一只眼睛，以及偷来的锦鲤福星运，和这个世界的轮回做了一个交易。

　　宁容雪把那些，都换成了能治皇帝疾病的药材和药丸，可以小小算命的能力。

　　还有最重要的，令宁白霜成为狐妖的咒语。

　　见到白霜死，宁容雪以为她成功了。

　　可殊不知，善恶终将有报。

　　她利用狐妖一事逼死白霜，她也会死于狐妖。

　　只是狐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为狐妖万万想不到，宁容雪已经是个恶臭的发烂之人，她被轮回诅咒。

　　这种人的精血肉体，吸食后，只能自爆。

　　这是一场，本应为皇帝的病愈而庆祝的宫宴。

　　可谁也没想到，却成了大将军宁白霜的死祭。

　　即便皇帝再三下令要封锁消息，但宁白霜是狐妖这个消息，还是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

　　没过多久，举国上下都开始传起谣言。

　　甚至还有谣言说，白霜在宫宴上大杀四方，血流成河，场面血腥又残忍。

　　白霜在民间的威望跌落谷底，还有人画她的画像踩在脚下。

　　人人都开始唾弃白霜。

　　但实际上那场宫宴上死的，从头至尾只有白霜一人罢了。

　　三个月后，早已成为东篱国附属国的蛮夷国，忽然策反。

　　他们在边疆重新上演了侵略之战，还大言不惭地说，反正宁白霜都死了，就没人可以打得过他们。

　　郝志方请求出征，却被燕朝抢了先。

　　“不行，你是太子，朕不能让你去！”皇帝驳回燕朝的出战请求。

　　燕朝没有多说什么，但转身出了御书房后，就去军营。

　　燕朝一手扯着宁家军的军旗，一手抱着白霜的骨灰坛。

　　他站在高台之上，问台下的宁家军，“你们愿意与我一同出战，保卫东篱国吗？”

　　宁家军：“愿意！”

　　燕朝抱着骨灰坛，声线有些颤抖，他吼道：“我说宁白霜不是狐妖，你们相信吗！”

　　宁家军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喊声震天响：“相信！”

　　燕朝热泪盈眶，“那我们要打败蛮夷，不能给大将军丢脸！”

　　“打败蛮夷，不给将军丢脸！”宁家军反反复复地喊着口号。

　　那些英勇威猛的士兵们，一边喊口号，一边悄悄流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