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挂树上
茅山道的弟子们在远处看着紫微帝君和自家道子闲聊,虽然他们竖起耳朵想要听到底聊了什么,但隔得太远,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不过一会儿,就看到帝君轻轻一挥手,将已经醉晕的林默生送到岸上,“他倒是醉得聪明,听说他还没有起道号,我就给他起一个‘醉生’吧。”
帝君留下一句话,然后又拿起案几上的书看了起来,小船轻轻飘动,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漫天星辰汇聚的水天一色间。
茅山弟子们带着尴尬的神色扶起自家已经醉得如烂泥般的道子。
他们来之前,都被师长叮嘱过,千万不要失仪,一定要听道子的安排,但道子怎么就直接喝醉了呢?
周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林默生,看向惴惴不安的茅山道弟子们,笑着说道,“醉得好,帝君就喜欢不拘小节之人,诸位不必担忧,醉生道人与帝君相谈甚欢,甚至得帝君赐下道号,乃是喜事。”
听到这话,茅山道人们反映过来。
这赐道号相当于给第二个名字,如果不是对后辈十分看重,一般德高望重之人是不会随意给别人赐道号。
既然帝君不怪罪,那么就不叫做失仪,而是相谈甚欢,他们一边连连点头,一边扶起林默生。
周良见林默生是真的醉晕过去了,也没有和剩下茅山弟子谈话的兴趣,于是领着茅山道弟子们退出紫微帝宫,乘坐虹桥原路返回。
虹桥之上,周良时不时认真端详了着林默生,似乎在想一些事情。
因为身份差别太大,所以即使周围的茅山道弟子们心有困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突然,周良脸色大变,如丧考妣,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紫微星宫的方向,脸上的从容变得难以置信,“帝君?”
周围的茅山道弟子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下意识地顺着周良的目光望向紫微帝宫的方向。
本来在虹桥之上,光速穿梭,他们应该只能够辨别得了依稀的星辰之光。
但不知怎么的,紫微帝宫的方向突然生长出一株参天大树。
那树木宏伟异常,即使在光速之中,也有着清晰的脉络。
干枯的树枝上没有一点生机,树干从中间被直接咬断,有着巨大的齿痕。
唯一可以衬托树木的,是那一颗颗原本璀璨,能够辐射诸天的星辰之光,比之大树,如同树叶一般大小,一根根枯萎的树枝上没有任何绿叶花朵点缀,反而悬挂着一具具比星辰还要巨大的尸体。
他们各自身穿不同的衣服,有道衣,有僧衣,有神服,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衣服,甚至有些树枝之上,悬挂的尸体根本就不是人类的模样。
而这些尸体顶端,位于树顶的位置,一具尸体高高悬挂着,远远望去,竟然和刚刚坐在船上,悠闲读书的紫微帝君有几分相似。
尸体随着虚空浪潮的起伏,轻轻在树枝上飘荡,一时间,星落如雨。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人生三问,虽然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清晰明了,但是他们的大脑完全处理不了这个事实。
紫微帝君陨落,疑似在几分钟前,被人刺杀于紫微帝宫,群星环绕之中。
“帝君!”
周良作为金仙,率先反应过来,他再顾不得桥上还有茅山道众人,驾驭起虹桥,冲向那株巨大的枯死树木。
整个紫微帝宫,拱卫的二十八星宿也暴动起来,一道道惊天地,泣鬼神的声音在虚空中穿梭,汇聚成为信息,“三葬道人刺杀帝君,拦住他!”
漫天星光汇聚成一,形成一条通天彻地的长河,长河近乎无始无终,与时光长河重叠,将前后时空完全封锁在这一小段‘河道’之中。
时光凝固,显露出一道人影,他穿着一件清朝赶尸道人的道袍,手持一杆黄色长幡,幡上有字,‘一路顺风,升官发财’。
另一只手持着一柄三清铜铃,腰间悬挂着印有八卦纹的黄色布袋。
茅山道的弟子们对这个装扮自然十分熟悉,修行茅山术的野道士们最爱的就是这种装束。
只不过那道人脑后悬挂着一圈明净的光晕,光晕之中,信息汇聚,化作一枚介于有无之间的果子。
异象,道果。
尊称,天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三葬道人应该尊称三葬天尊。
三葬道人的面容因为被光晕笼罩,在深黯的天幕下反倒是让人有些看不清楚,唯有一双眸子,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周良看清楚三葬天尊的装扮,下意识看向身后的茅山道弟子们,双目通红。
茅山道道士们都要哭出来了。
不是我们,祂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难道现在需要向这位昴日星宫左使科普一下茅山术和茅山道的区别?
“咦。”
三葬天尊目光看向周良驾驭的虹桥,他手中长幡如利剑,斩了过来。
“大胆!”
一道道威吓声响起,星光汇聚,接下这道利剑。
但不知道怎么的,周良凝聚的虹桥还是破碎开来,虹桥崩塌成为一块块光辉四溢的碎片,载着茅山道的弟子们向下坠落。
原本被星河覆盖,已经凝固的时光长河也随着虹桥的破碎,重新流动起来。
长河浩浩汤汤,从古至今,奔流不息。
三葬天尊看了远方一眼,带着身后巨大的枯树,摇身一变,化作一条银色的游鱼,跃入时光长河之中,消失不见,诸多星宿们根本来不及阻止。
等了两分钟,周良才狼狈地从时光长河中挣脱出来,一道道星光凝聚,化作一位位星官,他们戒备地看向周良,隐隐封锁周良的去路。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汇聚的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大阵,足以拖住大罗金仙,即使三葬道人在大罗金仙中也是一个异类,但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破除大阵。
而刚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破绽就是从周良这里发生的。
所以即使周良是昴日宫左使,即使他是紫微帝君亲信,但大家也不得不怀疑周良是不是内鬼。
特别是周良才从紫微星宫中出来,帝君就被刺杀了。
周良也反应了过来,他目光阴沉如水,凝重地说道,“诸位,我等在此等候,想必诸多大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昴日星君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周良,我如果记得没错,这次你应该是接引茅山道道子拜见帝君吧?”
周良拱手说道,“回禀星君,是。”
“那位茅山道道子呢?”
周良看向已经重新隐没于诸天之中的时光长河,“刚刚我驾驭的虹桥被击碎,茅山道道子与众多茅山道人应该散落于诸天之中。”
昴日星官看向深黯的天幕,平静地说道,“找到他们。”
他话音刚刚落下,一道沛然紫光直接照亮深黯天幕,一时间群星失色,紫光之中,一位夫人手持龙头杖。
诸多星官拱手行礼道,“拜见紫光夫人。”
······
一处残破的世界,北风呼啸,天光无色,地下,一条条甬道相互贯通,轰鸣的蒸汽源源不断地汲取地热,维持着一个脆弱的文明。
幽暗的洞穴之中,茅山道涂子言抓回来一个矮小丑陋的类人生物。
“诸位,谁会搜魂之法?”
涂子言开口问道。
周围的茅山道士们沉默了一会儿,虽然搜魂之法和惑人之术门派内并不会传授,但大家能够修行到这种程度,自然都各自有机缘。
一位身材中等,不起眼的道人起身说道,“我会。”
他也不扭捏,直接将手掌按在类人生物额头,开始搜索信息。
片刻之后,他神色略显古怪地说道,“诸位同门,此地应该是北欧神话世界破碎后,一块世界碎片,这种生物诸位也认识,正是北欧神话之中的能工巧匠侏儒,只不过在这片世界碎片之中,他们已经生活了上千年,同时没有日月星光滋养,本身的种族飞速退化,现在已经远远比不上当初了,只能够靠着巨大的仪器,抽取仅剩的地脉之力,同时还需要对抗地面之上的冰霜巨人。”
“北欧神话?我们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刚刚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紫微帝君被人刺杀了?”
······
茅山道弟子们稍微回过神来,开始判断自身处境。
不过研究了半天,他们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他们不过才凝聚先天一炁,而且还是神魂出窍的状态,面对这种紫微帝君被刺杀的事情他们没有任何头绪,面对遗落的北欧世界碎片,他们同样没有头绪。
涂子言看了一眼仍然醉醺醺的林默生,叹息一声,“诸位同门,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道子醒来再行动吧。”
茅山道诸多大人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道,“善。”
林默生揉了揉额角,从迷蒙中清醒过来。
魂魄的宿醉比肉身宿醉更不好受,现在他的魂魄之中,还有大量没有消化的三光神水。
但他不得不醉啊。
当紫微帝君说出是祂刺杀了帝俊之后,林默生就彻底放开神智和醉意的抵抗,他是真的不想要再听下去了。
稍微清醒过来之后,林默生就感知到有人靠近,更加准确地说是有魂魄穿着星光道衣靠近,看到是同门,林默生稍微放下心来,笑着说道,“帝君是不是将我们赶出来了,这里是哪?黑漆漆的,不会是天牢吧?”
他可是敢在大领导说重点的时候,直接真醉的人。
林默生遗憾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属性面板,可惜系统没有给他一个醉仙的称号啊。
涂子言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子,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请让我慢慢道来。”
林默生轻笑一声,“还能发生什么事情,难道紫微帝君被人刺杀了不成?”
涂子言张了张嘴,片刻之后说道,“道子英明。”
林默生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两三秒之后,他用力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可惜是魂魄之体,没有打响。
他抬头地下甬道的上方,一株株如同苔藓般的幽光生命散发出莹莹光辉。
认真端详了这些植物半晌。
林默生稍微回过神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紫微帝君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祂当年接受东皇太一之命,刺杀的天帝帝俊。
而如今祂将这个事情讲给自己听后,自己就被刺杀了。
这似乎形成了一种古怪的宿命回环。
但不对啊。
就算是宿命回环,也应该是紫微帝君把玉皇大帝赶下来,等祂登上宝座之后再被人刺杀的啊。
林默生用力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回忆起更多的细节。
《三生三世成道法》!
虽然他没有看这卷道书,但这卷道书是紫微帝君最后看的书,以祂的能力,诸天之中能够刺杀祂的人是有的,但是能够让祂没有丝毫感应,应该是没有的!
所以祂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刺杀,但是这是劫,所以祂没有选择躲避,而是选择应劫。
这十分有可能。
仙神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不同。
对于普通人而言,灾难最恐怖的地方在于未知。
就比如你不知道谁,会在什么地点,什么时间刺杀你,所以你躲不过去。
但仙神不同,很多劫难他们一早就预料到了,但就是因为他们预料的太准确,甚至就是未来发展的方向,所以避无可避,只有应劫。
林默生虽然还没有达到这种层次,但是他修行天皇道,再加上这段时间熟读道经和研究世界神话,也大概能够理解。
在世界神话中,不乏很多即使预料到结果,也无法躲避的事情。
先不说华夏神话,最有名的就是奥林匹斯神话,天父一系,即使知道自己的直系子嗣会推翻自己的宝座,但是祂们这种世界主宰,都完全没有能力阻止,即使阻止了,也像是在顺应时代发展一样无力。
再加上紫微帝君的位格,祂绝对料到了自己被刺杀这件事,然后他做出了一定准备,最大的准备就是那卷道经,《三生三世成道法》。
这同时也是紫微帝君留给自己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