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泰拉(十八)
巨镰与利剑互相碰撞,腐臭病变的瘴气和漆黑的怒焰迎头相撞。锋锐交错之间,两名巨人都看见了对方的眼睛。
一者燃烧,一者死寂。
脚步旋转,他们共同离开彼此,随后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巨剑当头斩落,镰刀反手撩斩,再次碰撞。
火星四溅,庞然巨力甚至让黑曜石构建的地面也为之震颤,劲风四起,身穿腐烂战甲的巨人忽地古怪地笑了起来。
“你变了不少啊,福根。”
凤凰不予理会,只是继续挥剑。
死亡之主是个可怕的对手,坚韧、厚重、能承受常人绝对无法忍受的苦痛。他是任何指挥官梦寐以求的那种战士标杆,然而,凤凰现在正面对的这个东西却不是。
它没有莫塔里安那种在顽强与冰冷间藏起来的智慧,只是空有躯壳。力量虽强,速度却慢。顽固有之,但更多的却只是呆板。它甚至没有什么战术或技巧,只是单纯的以力量和耐力在与福格瑞姆战斗。
好比现在,它以一记无法阻挡的重击硬生生地逼退了福格瑞姆,它的蛮力实在可怕。然而,如此重要的节点,它却没有乘胜追击,只是待在原地继续移动脚步,伺机寻找下一个机会。
它表现得毫无战斗智慧或者说,表现得非常迟缓。
福格瑞姆记下这件事,然后猛地挥剑。手腕旋转之间,腰腹发力,巨剑斜斜地斩向那个怪物,它则严阵以待,用镰刀柄部作了格挡。
凤凰却早有预料——这一招已经不是它第一次使用了。他立刻后退,巨剑在燃烧的火焰间猛地刺出,轻描淡写之间便打出了一记真正的杀招。
腐烂的怪物冷哼一声,竟然不躲也不闪,硬生生用胸甲前端吃下了这一击。
黑焰畅快地燃烧起来,涌进了它的血肉之内,咕嘟咕嘟的古怪声响从它身体之内传来,而它本人却表现得毫无反应。
“我已不朽。”它说。“无物能摧。”
“你也配?”凤凰回答。
短暂的交谈很快结束,他们再次战在一起。
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在数秒内接连发生,福格瑞姆先是刺击,然后变线作斩,一剑砍在了怪物的盔甲之内,深深地切进肉里。
它却显得无动于衷,骨骼和血肉竟然在盔甲的创口之内长出了牙齿,开始啃咬怒焰构成的剑身。
福格瑞姆沉着脸松开手臂,使巨剑消散。怪物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寂静之镰狂啸着斩落,就要取他性命。
凤凰却后发先至,未卜先知般地瞬间后退,同时一脚踢出,踢在了镰刀的握柄中间。怒焰再度燃起,巨剑又被握在手中。
怪物被踢击逼迫地后退了两步,便立刻追了上来,肩部被制造出的伤口此刻正在缓慢地愈合,如同它腰部的那一道。
真是可怕,只要不是当场将它斩杀,它就能一点点地恢复。哪怕是复仇怒焰,也同样会被这种腐败的畸变之力缓缓吞噬.
不,不是吞噬。
凤凰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同之处——不是吞噬,只是单纯地承受伤害,然后愈合,仅此而已。
怒焰仍然可以伤害到它
福格瑞姆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抹令人心惊胆战的可怕微笑。
他再次冲上前去。
二者之间的暴力行为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可怕,每一次踏步移动或躲闪都会让地面如地震般震颤不已。
若利剑和巨镰互相碰撞,所发出的巨大声响更是可以在此处黑暗内回荡许久。这场突如其来的决斗正在迈向白热化,然而,却很难被界定哪一方占据上风。
福格瑞姆自开战到现在没有被伤到哪怕一次,反倒是那腐烂的怪物吃了不小的亏。
它那可怕的战甲已经变得伤痕累累,凤凰没有半点留手,整个银河内最致命的剑客正在以远超从前的力量全力制造一场血腥的谋杀。
怪物为此付出了许多代价。
例如左肩甲的消失,肚腹上的一道伤口,脸颊处的一记刺伤——它受了这么多伤,却还是没表现出半点虚弱的迹象,挥动寂静的力量甚至开始越来越大.
“看看你自己,福格瑞姆!”它咆哮着斥责。“伱死去的子嗣都会为你此刻的模样感到羞愧!”
“说话以前还是先照照镜子吧。”凤凰微笑着回答。“我真想知道你那面罩下面现在是一张怎样阴沉的丑脸,你简直是在糟践莫塔里安这个名号,你有何脸面顶着他的脸行事?”
话不投机半句多,怪物怒吼一声,以愤怒挥动了镰刀。
它是个超凡之物,哪怕是个腐烂病变的怪物,也没人能否认它那远超凡世的力量。
而它现在宣泄愤怒的手段却和普通的凡人没什么不同,一样都只是行使暴力,仅此而已,它身体内明明还有其他力量,它却并不使用。
尽管福格瑞姆都能闻到属于瘟疫的臭气,但它就是不用,仿佛已经忘记该如何使用那些东西。
但福格瑞姆没有忘。
所以他旋转剑刃,抢在镰刀到来以前唤出了怒焰形成的狂潮,冤魂在其中咆哮,在火浪中狠狠地咬伤了怪物的脸。
血肉被利爪撕扯而下,病态且长满肉瘤的碎肉被冤魂们争相撕碎,深绿色的脓汁和虫卵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本该就此孵化,却在半空中就被火焰灼烧成灰。
怪物低吼一声,连连后退,本该落下的巨镰也止住了攻势。
福格瑞姆立刻欺身而上,他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大好机会?他可不迟钝。
剑刃抬起,他开始以恐怖的密集攻势开始对怪物发起猛攻,斩击、戳刺、撩斩,一下接着一下,连绵不绝,如水流般生生不息。
短短数秒内,他就已经砍中它十七剑。怪物扇动背后虫翼,吼叫着后退,怒火终于压抑不住,在疼痛和愈合的麻痒中,它捂住那面目全非的脸,咆哮了起来。
“说真的,去照照镜子吧.”福格瑞姆轻笑着说。“我的兄弟可没你这么丑。”
“我就是莫塔里安!”它怒吼着争辩。“而你,你是什么?!”
“我是你的死亡。”凤凰说。“我会在这儿杀了你,好让我的兄弟安息。”
他拄着剑站在原地,并未追击。只是平静地恢复着气力——凤凰心里清楚,他还需要打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杀死这个东西,而他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那种冰冷的感觉正在越来越强,它们加强着他对于怒焰或其他能力的使用,却没有给他治疗伤势,恢复体力。或许它们是可以的,但福格瑞姆心底却有个声音正在劝说他不要接受那种治疗。
那不是治疗!它嘶嘶地说。
我知道.凤凰冷静地回答。
在笑容之下,他没有半点快意。只有严肃、凝重、狂怒——以及悲伤。
“我要杀了你”
怪物咕哝着摇摇头,镰刀在手里滑落。它握到了那把武器的尾部,很显然不是一个适合发起攻击的握持方法。
凤凰皱起眉,一时之间没拿准它到底要做什么,但还是提起了剑。他本打算做防守,以不变应对万变,却忽地听见一阵嗡鸣,像是引擎在咆哮的燥热。
然后,他看见那东西残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凤凰瞳孔猛缩。
怪物缓慢却恰当好处的转过身,镰刀似慢实快地划过空气,寂静以致命的力量划过了一个大圈,黑暗中有些重物齐声落地,还夹杂有鲜血飞溅的声响。
那些重物里的其中一个骨碌碌地滚到了福格瑞姆脚下。
那是一颗头颅。
戴着白色的头盔,一道红色的闪电横在右侧,切口处平滑无比,鲜血正缓缓滴落。他应该还没立刻死去,至少福格瑞姆还能听见他在试图呼吸,但也很快就没了动静。
怪物低沉地笑了。
“察合台!”它高呼。“你无法战胜我!”
伴随着悬浮摩托的高速运转声,以及随后而来的紧急刹车声,巧高里斯之鹰平静地走出了黑暗,手中提着白虎大刀,战甲上满是鲜血。
白色伤疤们紧紧地跟随在可汗身后,只有少数未戴头盔,而他们的愤怒根本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是吗?为什么呢?”可汗貌似不以为意地问,眼神锐利地瞥过福格瑞姆。
“因为我有帮助。”怪物说。“福根!前来助我!”
凤凰沉着脸,提起剑,疾冲而来。巨剑高举。
可汗笑了,非常明显,被英武的胡须遮蔽大半的脸都无法掩盖这个笑容的灿烂。他反手便从腰间拔出一把闪耀着危险光芒的手枪,毫不犹豫地对着怪物的头颅开了一枪。
鲜血飞溅,命中了一只左眼,甚至半个颅骨都在这蓄谋已久的一枪之下被洞穿。
破碎的眼球掉落出眼眶,和脓液与病变的脑浆一起在空中融化,变为一朵腐败之花,落至地面,却被白虎大刀猛地斩碎,就连生长的机会都没有。
“你当我和你一样蠢吗?”察合台微笑着说,长刀缓缓归鞘。
怪物怒吼起来,便要反击,却被一把黑焰巨剑从身后猛地捅穿了胸膛,并高高举起。说不上是血液还是脓液的东西从创口处喷洒而出,它惨叫起来,这绝非真正的莫塔里安会发出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是向哪个主子摇尾乞怜要到了这些力量,但祂真该把这种力量给泰丰斯的,你拥有它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汗大笑起来,直到这个时候,凤凰才分出了一点注意力去观察他许久未见的兄弟。
他发现,可汗虽然看上去仍然风度翩翩,实际上恐怕却早已经疲惫至极。无论是斑驳的战甲,和那许久未曾好好打理过的胡须都能证明此事。
“真是好久不见了,福根。”察合台礼貌地朝他颔首。“愿英勇战死的帝皇之子们安息。”
“你是如何得知?”凤凰严肃地问,并开始全力催动怒焰,打算就此一把火烧光这具腐烂的躯壳。
火焰熊熊,立即从剑身上开始蔓延,它立刻惨叫起来——而这绝非莫塔里安会做的事,死亡之主蔑视苦痛,怎会因这点伤势就发出如此惨叫?
可汗嘲讽地笑了,却也没问福格瑞姆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朝身后扬了扬手,一颗头颅便被递到了他手里。
那是个死不瞑目的荷鲁斯之子,额头上本来刻着混沌八角星,现在则被帝国天鹰覆盖其上。
“我们与荷鲁斯的舰队遭遇了.”
察合台呼出一口浊气。
“不,或许不该如此称呼那个东西。它根本就是个怪物,毫无半点怜悯或对从前过去的手足之情,它把你们的事情当做谈资,向我炫耀,要我屈服。”
“然后?”
察合台耸耸肩,白疤们猛地扭动摩托的油门,引擎轰鸣,如万马嘶鸣。
福格瑞姆微笑一下,本来还想说更多,却忽地变了脸色。他迅速地转身,一把将剑连着那具被穿刺起来的尸体扔了出去。
察合台立即赶到他身边,持刀护卫,同时示意白疤们再递来一把剑,给福格瑞姆使用。然而凤凰却摇了摇头,双手只是虚握一下,便从空气中凝聚出了一把威势不减的黑焰巨剑。
察合台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凤凰则闭口不答。他们没有可以沟通的时间了,因为黑暗中已经响起了某种古怪的扭曲声响。
那怪物的声音再度响起。
“自以为是.”它阴沉地开口。“你懂些什么,察合台?你甚至连自己的军团都无法整理好,被自己的子嗣拿刀相逼的感觉如何?”
“那是阿尔法瑞斯的诡计。”可汗平静地反驳。
“让你舰队的航向偏转至复仇之魂号莫非也是他的计谋吗?别自欺欺人了,察合台。你的子嗣忠于荷鲁斯胜过你,而你现在带着你剩下的子嗣赶往泰拉更是不智之举。”
它残酷地大笑起来。
“你没当成一个好原体,只顾着在荷鲁斯臂上停留,做他的猎鹰,真是无耻至极,这样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精神上的满足吗?你甚至连一个将军该有的智慧都没有,在泰拉上,除了死亡,你什么也得不到。”
“你什么时候口齿这么伶俐了,莫塔里安?”察合台缓慢地问。“这不像你啊”
“它不是莫塔里安。”凤凰说。“只是一个怪物罢了。”
“那么,你呢?”
黑暗中的声音问。
“油头粉面的美丽英雄,爱惜羽毛胜过追求胜利的白痴将军,一有人和费鲁斯·马努斯接触就微笑着凑过去的善妒蠢货,葬送自己大半个军团的无能原体.”
“你的确美貌,福格瑞姆,哪怕现在这样也很英俊。所以你或许更应该待在妓院里,而不是战场上,这里不适合你。去找个妓院待着吧,你一定能在这份古老的职业上发光发热的。”
凤凰转过头,对可汗说:“现在它是个善于颠倒是非的怪物了。”
“它什么时候不可恨?”可汗反问。“不过,它的确很善于颠倒是非,或许我们该请它去高领主们的会议桌上和他们辩论。”
黑暗中传来一声大笑,一张血淋淋的脸探出,竟是洛珈·奥瑞利安。
“那么,我会让他们信教的。”他满是恶意地说。“这样他们就不会一直在军费问题上和你们扯皮了,是不是,兄弟们?”
那张脸就此缩了回去,黑暗中的古怪声响开始变得愈发明显,福格瑞姆冷静地和可汗背靠背,两人开始互相看护对方的视线盲区。
就在此时,白疤们中却传来一声怒吼,一个战士对着黑暗连连开火,打退了一个怪物——或许不能说是怪物,而是另外一张血淋淋的脸,其名为艾多隆。
然而,只有福格瑞姆知道它是艾多隆的脸.
实际上,它甚至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艾多隆。那个艾多隆,正在泰拉某处拼死奋战。
“父亲啊,父亲!”它哀嚎着吞下爆弹,喉咙内一片暧昧的粉红。“父亲!让我舔舐你的血液吧!就像上次一样!”
可汗侧过头,低声问道:“他在和谁说话?”
“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你过去见所未见的事,兄弟.”福格瑞姆说,黑焰正在眼底燃烧。“但这些都只是谎言,都只是虚假的幻象,务必时刻保持冷静,否则祂们就会找到可乘之机。”
“我以为我已经什么都见过了.”
察合台叹息一声,忽地踏前一步,刀刃斩落。白虎在这一刻快若闪电,一块血肉呼哧飞出黑暗之中,落在他们脚下,散发着袅袅青烟。
它本该融化的,但它并没有,甚至还在短暂的跃动。一些细密的牙齿从血肉的边缘生长而出,它灵巧地翻过身,竟然变成了一张离开身体的嘴。
只是没有嘴唇,只是显得过度的苍白,过度的丑恶,苍蝇从那无底洞般的喉咙中飞出。
“无能者们!”它尖利地大笑起来。“瘟疫之主要降临咯!”
凤凰一剑将它毁灭。
“让它来送死吧。”他低声说道。“我连它一起杀。”
一个庞大的怪物应声走出黑暗,背后虫翼振动,脸部肿胀,身体同样如是,腐烂的盔甲已经被肥胖的脂肪撑到了极限——在那张肿胀的脸上,有毫不掩饰的恶意正在绽放,如从尸体中盛放的花。
下一秒,它猛然爆炸。
更新完毕,一共一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