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四月下旬,开封城内,最近一段日子最为火热的事情就是招收医学院新生与医学教授,刘翰等太医院太医也选了不少的名额,考校了许多人的医术,从医乃是大事,那些庸医黑医自然是被排除在外。
城北贡院外边,早就已经排满了前来报名的百姓、大夫、江湖郎中,毕生为医,若是能够踏入大宋医学院,是一件光耀门楣之事。
自那日韩匡嗣知晓赵德昭欲让他进入医学院之时,韩匡嗣感恩戴德,也去参加了医学院报名,之后韩匡嗣便凭借自身的医术,进入了医学院教授名额中。
韩德让也替自己的父亲感到高兴,只不过现在韩德让并不能出现在明面上,也只能暗地里为魏王千岁谋划,成为一把利剑。
开封凉城客栈,也已经挤满了人,在客栈最隐蔽处,杨濛依旧住在此处,而传递信的信使也已经到达客栈中,等待少主到来。
赵德昭到了客栈,立即到密室内,黑暗处,长春堂往返辽国大宋的密探道:“杨副统领已经与大室韦的酋长寅尼吉,寅尼吉也答应与少主合作,这下子辽国恐怕要乱上一阵子了。”
赵德昭淡淡道:“这个倒是未必,耶律璟在行军打仗上还是有一定胜算的,不然这几年辽国上下好几次叛乱也不会被镇压住,除了提防此人,辽国一些大将也要提防,若是君臣不合,倒也是件好事,上京城石家兄弟现如今怎样了?”
“石家兄弟密切关注着上京城的一举一动,自从耶律贤死后,据石家兄弟他们汇报,上京城的契丹贵族、各族势力以及汉人官员也对耶律贤之死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有时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人而死,此事说不清才最能让人疑惑,至于你说的那些人迟早会还是会叛乱的,只要添上一把火,一把恰到好处的火……”黑暗之中,赵德昭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之情。
“少主英明。”
“你先下去吧。”
刺探辽国的密探刚刚转身离开不久,一封来自南汉的信函到了赵德昭的手中。
专门刺探南汉的密探已经站在一旁,将南汉的一些军情以及其他事,一一汇报着。
“少主,从流州而来的海船已经分次进入兴王府港,杨舵主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将那些易燃之物,尽数藏在兴王府城外的一处山洞内。潘美将军还在收复南汉侵占的故楚之地的国土。”
“南汉那边我们当下也只能从港口入手,想必刘鋹也不会平白无故失去海商的巨利,而贸然关闭海港,自乱阵脚的。”赵德昭背对着那人,之后问道,“如今我们在南汉有多少人力?”
那人一一回道:“加上杨舵主,一共三百人,分散在南汉各处地方。”那人拿出地图,“少主,这是长春堂在南汉的分舵各点,还有南汉各处兵力分布,还有一封杨舵主的信函,请少主一一过目。”
赵德昭从他手上接过地图,桂州、道州、韶州、雄州、富州、昭州、以及兴王府等地全部都有,南汉的兵力大多驻扎在五岭以南的各处关口,桂州、道州、韶州、雄州这四处的兵力较多。
“做得不错。”赵德昭忽然道:“潘崇彻乃是南汉第一名领,此人为人勇武,喜读兵书,南征北战,屡立奇功,只是此人因刘鋹的猜忌,被刘鋹削夺兵权,而不得不韬光养晦,你们倒要留意一下,此人值得我大宋拉拢。”
那名密探已经暗暗记下了潘崇彻的名字,道:“属下知道了。”
赵德昭挥手道:“你先退下吧。”
……
赵德昭留自己一人呆在这密室中,密室中并没有点蜡烛,只有一丝光线,赵德昭转过身,将地图展开,平铺在地面上,然后接着光线,仔细地看着地图上的每一处位置。
五岭之南,越城岭、都庞岭(一说揭阳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五座山组成一座天然屏障,护卫着弱小而又繁华的南汉国。
大宋在一统天下道路上,还只是踏出了第一步,南方尚未平定,北方也并没有平定,在统一的步伐之上,唯有大宋比其他国家先进,无论在经济上、政治上、军事上、文化上都要领先一步。
按照大宋原先的步伐,大宋要过个几年,才灭南汉,然后是南唐,不过如今赵德昭倒是希望能够早一步平定江南,然后集中精力应对北国的战争。
到底是南唐先灭,还是南汉先灭,这倒是让赵德昭思考了好一阵,随后他离开客栈,去了城北西鸡儿巷口的武家车行,武凌清此刻正在武家车行内掌舵。
作为武家车行的少行主,武凌清也要照顾自己的生意,随着四轮马车的兴起,武家车行坐拥整个车行之首,朝廷的以及民间的订单源源不断地下达给车行,武家车行因此成为大宋朝廷重要的一个车行,武凌清也要多费一些工夫在车行上面。
武凌清正在车行内,指挥车行内的掌柜,还有一干杂役,小厮,仆从正在搬运四轮马车的一些固定的零件儿,比如车轱辘、大小横梁、刹车片、马辔头、支木等。
忽然门外一个小厮急匆匆入内禀告,“小郎君,赵小郎君求见。”
武家上下仆从全部称呼赵德昭为赵小郎君,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武凌清立即出门,见到赵德昭坐在一辆四轮马车上,赵德昭立即催促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上马车来说。”
武凌清“唔”了一声,随后吩咐车行内众人,如约办事,自己脱身上了马车。
“怎么了?”
“你看看。”赵德昭拿出南汉的地图,以及兵力布防图,道,“有了南汉的这份图纸,不知道攻打南汉的胜算有多少?”
武凌清接过手中的兵力布防,道:“五成应该有了,只是攻伐蜀国,宋军元气尚未恢复,莫非你想现在想在就让大宋出兵岭南。”
赵德昭也不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他道:“可能还需要一二年的布置,我不希望出任何差错。这次来你这里,只是希望征询一下你的看法。”
武凌清忽然间问道:“小昭,一群人去平推一个世界,到最后反而被这个世界改变,你说这是为啥?”
“这,或许是因为他们在这个世界待得太久了,反而融入了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喜好,所以做起事情来有些顾虑,可是这跟我们现在谈的有联系么?”
武凌清指着赵德昭道:“我是穿越者,并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因此我提出的都是千年后的,而你不一样,你即是穿越者,又同时拥有古代人的思维,因此做起事情来,也更能明白这个时代的需要,而我所想的,会跟这个时代有跳脱,所以这件事情你还是问问朝中的大臣,或许有更好的建议。”
“那也好,我现在就去。”赵德昭随后将武凌清送回武家车行,去了王朴府上。
王朴自从辞去了官职之后,以太子太师一职赋闲在府上,每日无非是在庭院后面种种花卉,逗玩自己小孙儿于膝下,日子过得十分清闲,只是赵德昭这段日子去王朴府上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如今大宋的朝政看似一片清明,那是因为大宋在对外上以统一中华为己任,可难免不会发生历史上原来那样的局面。说到底,赵德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只是他如今手上握有一些资源,也能暗中调动一些人力物力,才不至于像历史上一样,最终被逼自刎。
赵德昭可是亲自饱受过朝堂纷争,诸王争斗的……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堂纷争总会降临,日后自己难免也会卷入其中。
赵德昭坐在马车内思考着问题所在,不一会儿,马车已经到了王朴府上,呈送自己拜帖之后,府上下人回拜之后,赵德昭才跨入王朴府上大门。
王朴府上已经不是一次二次到这里了,这里布置简单,虽然简陋,可是无意间却让人升起一股敬仰之情。赵德昭熟练地走到王朴府上后院的一个草亭,草亭颇有一番杜甫草堂的风采,如今四月芳菲,后院随意布置着一些花草苗圃,给人一种乡野般的气息。
王朴一身布衫,从门框内走出来,欠身道:“老臣见过殿下。”
赵德昭也欠身一躬,道:“学生见过先生,今日有事前来要请教先生。”
“不知殿下心中有何疑惑,要老臣解答?”王朴说完,走到草亭中,然后坐在石凳上。
赵德昭快步来至草亭内,坐了下来,之后从袖口中掏出一卷地图,“先生请看。”
王朴缓缓地摊开来,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图,看完了说道:“殿下,这是南汉的兵力图,看来殿下下一步要出手了。”
“先生,今日德昭前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赵德昭顿了一下,随即又道:“蜀国已亡,当前我大宋任重道远,南方诸国,汉唐两国以及吴越并存,今日前来是向先生求解的。”
王朴皱了一下眉头,坐在石凳上,思考了一阵,整个草亭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再加上王府上下下人小厮并不多,以及周围静谧的景色,一下子让人误以为是在山林中。
片刻之后,王朴舒展了眉头,道:“如今唐国附庸我国,暂时没有借口攻打它的理由,而且唐国林仁肇以及其他诸将还在,实力犹存,我大宋作为中原大国,确实不好动手。反倒是汉国,倒是有借口,汉国此番并未遣派任何使臣到东京,汉国上下官吏皆是无根之人,官员倒行逆施,君主不理朝政,猜忌诸将……而且殿下手中也有汉国的兵力布防,殿下其实已经知道了下一步的大计,只不过蜀国平定不久,殿下倒是有些迫不及待要灭汉国了。”
“先生所言极是,德昭反倒是心急火燎,有些手忙脚乱了。”
“哈哈——老臣若是年青个二三十岁,恐怕也会跟殿下一般迫不及待,而且殿下能够弄来汉国兵力布防图,想必殿下也是成竹在胸,缺少的恐怕就是时机,只要时机一到,就可以顺水推舟。只是殿下打算如何将这兵力布防图交给官家,若是殿下贸然交给官家,你与官家虽然是父子,可同样也是君臣,恐怕会被忌惮啊。”
赵德昭面色瞬间凝重,王朴所言极是,往日里他都是自己亲自上疏或者请他们代替,可是日久月长,难免会有些被人忌惮,这样一想,赵德昭的背后一阴,哆嗦了一下。
良久,赵德昭才道:“先生所言极是,德昭记住了。”
如今朝堂之上,私下未必没有龌龊之事,若是引来某些人的忌惮,反倒将自己陷进去。
王朴意味声长一笑之,“殿下能这么想就好。”
此刻王朴的小孙儿从庐斋内跑出来,道:“阿爷,阿爷——舅舅来了,他说甚么时候回东平?”
王朴愣了一下,听见自己小孙儿在叫自己,他苦笑道:“殿下,老臣这孙儿……”
“先生,听说你要回东平探亲,甚么时候?”
“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去了,好多年没回去了,甚是想念啊!”王朴说道最后,望着东面,喃喃道。
如今王朴要归乡看望一趟,赵德昭自然有些舍不得,只见他身子微微一欠,拱手一拜,道:“先生保重,德昭明日再来看你。”
“老臣多谢殿下!”王朴的双眼早就已经迷离了。
——
夜月下,赵德昭站在殿外,一弯浅浅的月亮挂在西天,今日若不是武凌清提及,赵德昭也不会想到王朴,毕竟王朴对前线军需调配,开封城市改造,天文、立法与乐理等许多方面有自己的看法,也在统一大业上,在治国安邦上面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为国家社稷作出了许多贡献。
赵德昭望着远方,忽然又想起了许多人、许多事情。
次日,汴水大街上,王朴一家收拾好了行装,打算回东平,赵德昭已经早早等候此处,相送王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