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等死</p>
林轩三人走进了大堂,这个大殿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像是个迷宫,走两三步有一个小房间,他们绕了很久才绕到这里。手机端 m.</p>
大堂布置的很简单,有四五排蜡烛,一口棺材,以及一张古朴的木椅。</p>
虽然棺材没有字,但谁都知道里面有什么人。</p>
那位闻名天下的神剑山庄二公子躺在那里,躺在那口冰冷的棺材里。</p>
木椅坐着一个老人,他身有一股沉沉的死气,他像是在风摇曳的寥寥烛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p>
两个人?</p>
现在剑庄所有人应该都被自己打发走了,会是谁?</p>
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闭着眼睛,他听到林轩他们发出的动静后,缓缓睁开了浑浊的双眼。</p>
什么!</p>
三个人!</p>
天底下竟然有人能够瞒过我的感知!</p>
他看向佘小风,满脸不可思议,他赞叹一声:“走路无声无息,好高明的身法,若不是你站在眼前,我还发现不了你的身形!”</p>
“你应该是江南佘家的子弟吧……你眉宇间的气质和那个老东西有几分相似,按你的年纪来看,你应该是他的孙子?”</p>
佘小风点点头,他微笑道:“老庄主好眼力 ,在下确实是佘家的子弟,爷爷当年向我说过您的事迹,您是他在江湖最敬佩的第二人?”</p>
“第二人?”老人眼闪过一丝好,他轻声说道:“当年我把他治的服服帖帖,甚至后来,他都不敢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我只是第二?”</p>
佘小风嘴角扬,他缓缓开口:“我爷爷最佩服的人是我的二哥,他叫周小草,他的剑法很强……”</p>
老庄主摇了摇头,只当佘老家主脸薄,不愿在小辈面前丢脸。</p>
这老东西也会有这样一天,真是可笑啊……他也老了啊……</p>
这小子的二哥很强吗?</p>
他的剑法再强,能胜过董伟不成?</p>
看来那个老东西对自己的后辈抱有很大的希望,甚至希望对方能超过自己?</p>
神剑山庄本来有个人一定能超越自己,可惜英年早逝,可怜他死前还为山庄着想。</p>
想到这里,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的神情又落寞了几分。</p>
“是你们把董伟的尸体送过来的?”</p>
“他用死传递了这个消息,可惜终归是来不及!”</p>
沈行之冷冷问道:“什么意思?”</p>
老庄主摇头,他萧瑟的说道:“这天底下没人能够只出一刀杀了他,而事实他却死了,所以你们可知他是故意寻死?”</p>
沈行之当然知道,是他亲手杀了董伟。他亲眼见识过他最后一剑,按道理死的人应该是自己。</p>
老庄主的声音带了一些惆怅:“我们神剑山庄的二少爷死了,我最疼爱的孙子被人杀了,你认为我们神剑山庄会有什么反应?”</p>
佘小风静静的听着,他听出老人心里的感触,这是伤感也是惋惜。</p>
不等佘小风说话,沈行之开口说道:“你们会报仇!”</p>
“你们会将那个人的亲朋好友杀的干干净净,以雷霆手段对他展开最残酷的报复!”</p>
神剑山庄一向都是以狠辣手段而出名,山庄里的剑客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子,他们从不是善男信女。</p>
而他们若是对一个人进行报复,那必将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p>
“不错!”老庄主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过了很久之后他忽然又开口。</p>
“董伟自然知道这一点,即便他和那人有再大的仇恨,他也犯不着寻死,更犯不着以这样的方式报复。他大可以返回神剑山庄,然后率领我们的人杀下山去!”</p>
沈行之冷哼一声,此时他想到了一个女人,想到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p>
“或许是他的心死了,或许是他爱的人死了,他忍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默默地死了。”</p>
老庄主轻轻叹息∶“他早将心事说了出来,他虽然爱她,但还不至于傻到这样了结自己的生命,他犯不着为那个女人而死!”</p>
闻言,林轩淡淡的说道:“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他绝对不会轻易再死第二次!”</p>
“可他既然选择了死,那一定有非死不可的理由!”</p>
董伟被他羞辱过,当时他挥剑自刎,佘小风阻拦下来。</p>
他心的死志消散了不少,算他头脑发热也不可能再次为了一些小事寻死。</p>
“莫非……你们的意思是……”佘小风惊诧一声:“他通过自杀从而向神剑山庄传递消息?”</p>
佘小风的声音已经变了,他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不由内心一紧。</p>
他明明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回到神剑山庄,但偏偏选择了死亡。</p>
为何要这样选择?</p>
除非……他觉得自己回不了山庄!</p>
董伟作为天下无双的剑客,应该不至于被人逼到这个地步。</p>
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值得他用自杀传达?</p>
佘小风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p>
算计他们的人有很多,董伟算一个,花沧月算一个……</p>
老庄主赞赏道:“你猜对了……你真的很聪明……”</p>
“慕容小儿暗率领百万大军来到了江北,虽然老夫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绝对和你们三人有关,绝对和我们神剑山庄有关。”</p>
莫非……</p>
佘小风眼精光一闪,他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董伟选择自杀是因为他有不得不死的理由,因为他面临的对手是千军万马!在他们面前,他很本没有希望取胜!”</p>
“神剑山庄是江湖一等一的势力,其不乏无双剑客,若是掌控了这个势力,那么慕容元帅夺取天下的希望又大了一分。”</p>
“到时他会派遣你们刺杀与他作对的人,帮他屠戮与他作对的势力!他找了二公子,而董伟知道了他的计划后并不愿意帮他,他也明白自己绝对无法活着回到神剑山庄。”</p>
“所以他选择了我们,他知道我们一定会送他的尸体回来,他甚至算计了派我们送尸体回来的人,因为他认为那人一定会选择让我们送他的尸体。”</p>
一环扣一环,将所有的线索联系在一起,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答案。</p>
想到这里,佘小风脸色苍白,他心神嗡鸣,脑海掀起了滔天大浪。</p>
东窗事发!皇帝驾崩的消息暴露了!</p>
那么……这一切都是慕容元帅的算计!</p>
首先夺取神剑山庄!接着想办法从自己三人口,拷问出有关皇帝驾崩的消息!</p>
一箭双雕!</p>
老庄主长叹了一口气:“董伟算计了很多事,可惜最终还是失败了!”</p>
“慕容小儿在很久之前派人潜伏在了神剑山庄周围,现在已经包围了这里。我让我的徒弟从后山潜入出去打探情况,结果他被几万支箭雨射死了!”</p>
“老夫先前想让一些心有怯意的人去后山探探根底,可惜我神剑山庄没有孬种,他们宁愿陪老朽战死!”</p>
“虽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但老朽知道,我们绝对出不去了!”</p>
“瓮捉鳖?”林轩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能投降?”</p>
老人摇摇手,他浑浊的双眼此刻突然摄出凌厉的寒芒。</p>
“神剑山庄的历史很悠久,大概有六百多年的历史。神剑山庄每一代的庄主,都曾经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做过些惊天动地的事。”</p>
他笑了笑,接着说道∶“只有我,我只不过是个很平凡的人,本不配做神剑山庄的庄主!”</p>
他笑得很平静∶“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平凡无能,所以我反而能享受一种平凡安静的生活。”</p>
他说这样的话纯属自谦,江湖能够打败他的人并不多。他被武林人封为天下第一剑,这也是神剑山庄从未有过的事情。</p>
“这是祖传下来的基业,我本不该让它在我手里断绝。只是我们神剑山庄虽然是江湖的普通势力,但我们也知道礼义廉耻,我们绝不会与逆贼同流合污。”</p>
“我们可以死,我们神剑山庄可以灭绝,但我们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做出助纣为虐的事情!”</p>
佘小风只有听着,这位老人说出的话,他实在没法接。</p>
林轩暗自摇摇头,他觉得这里的人思想都太迂腐了。</p>
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p>
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个老人不懂?</p>
他白活了这么久了!</p>
“唉!”</p>
这是沈行之第一次叹息,这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p>
“也是说……不光是你们……连我们也走不掉了?”</p>
老庄主感慨说道:“慕容小儿老奸巨猾,他在这座雪山周围安排了很多人。”</p>
“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弓箭手拉弓对着你们,你们怎么离开?”</p>
“不仅如此,他还安排了许多攻城巨弩,即便你们在天飞,也绝对被射成筛子。”</p>
佘小风苦涩的叹了一口气:“插翅难逃?”</p>
“不错!”</p>
老庄主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插翅难逃!”</p>
林轩听了他的话后瞬间明白了他的决意,他要和那些人死磕到底。</p>
这个老人已经彻底看淡了生死,他已经放下了生死。</p>
老人忍不住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老朽闯荡江湖三十多年,从不轻视任何人,所以我对敌时必定用尽全力。”</p>
他没有再说,但他们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p>
一个用剑的剑客在对敌时若是用尽全力,剑下一定伤人。</p>
他这样的人,剑下几乎从没有活口。</p>
老庄主又在叹息:“老夫平生最大的错误,是杀戮太重了。有时候老夫真的不愿意杀人,我杀人,只因为我没有选择的余地。”</p>
你不杀我,我杀你!</p>
林轩也在叹息:“这世界是这样残酷,有时候我们做的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杀人也一样。”</p>
老庄主看着林轩,看了很久,他缓缓开口道:“想不到你竟然很了解我!”</p>
林轩苦涩的笑了笑,然后又点了点头:“因为我也杀人!我杀过很多人!”</p>
老庄主笑了,大笑。</p>
“哈哈!哈哈哈!”</p>
“平生第一次有人和老夫说这样的话!你很不错!”</p>
“老夫今生也杀过很多人,但这临死前的最后一战……一定过去老夫杀的人多!”</p>
他已经想开了,他现在只想杀人,杀很多很多人。</p>
佘小风心里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寒意,从心头一直冷到足底。</p>
他已感觉到某种不祥的事,他很少杀人,他杀的人加起来屈指可数。</p>
他甚至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只希望这种感觉是错误的。</p>
大厅里的烛火虽然依旧同样辉煌,可是无论多辉煌的烛火,都照不亮佘小风的心,因为他的心已经跌入了深渊里。</p>
说句心里话,他并不想活着离开这里。</p>
因为他是佘家的人,他若是活着,只会给佘家带去天大的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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