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三人在镇子门口碰头,跟同行的几个搭一辆马车前往城里。镇子离主城有好一段距离,赶了大半日车,从日出到日落方方才到了主城门口。
排队进了城,佳节将至,热闹非凡。找了好几家客栈都是爆满,好不容易在城里头找到了最后二间空房,三个人挤一挤将就住下,半夏单独一间,秦修和白术理所当然一屋,反正两人在茅屋里头也一起睡习惯了,这屋里头的床榻好歹还大一些。
归置好行李,吃过晚饭,又出门在周边绕了几圈,搭戏台的、挂花灯的,做小吃的,为了迎接明日的盛日,街上都忙活成一团。
李半夏才到这就跑布庄去看衣料了,寻思着给心上人做件衣服。而白术,也不跟秦修去凑热闹,就坐在街边酒肆二楼,手边一壶清茶,听先生说书,周围叫好声不断。
各有各的玩路,直到夜沉了才回客栈。白术洗漱后早早睡了,秦修睡不着,看月正圆,沏一壶茶倚在窗边想事情,夜凉,茶凉的也快,一壶茶凉透,搁下瓷杯,隐隐觉得妖气横生。凭着感觉往后院一望,牡丹花丛里头影影绰绰有个黑影,不会有个白影“蹭”的钻了出来。
比人高大的大白狐狸,直冲对面顺数第三间屋子去。
那木窗只是稍掩着,狐狸用两后腿支起身子,前两爪子将窗户往上一扒拉开,若不是身后拖着三条粗大的尾巴,光看这动作还真像极了人。秦修看它纵身往里跃,结果肚子恰恰好好卡在窗户上,只见屁股后头两腿三尾巴蹬的蹬扫的扫,蠢态毕露。
大白狐狸挣扎好一会,才挤进屋去。总算着了地,摇身一变,烟雾散去,没了狐相,唇抹朱丹,指涂朱蔻,额心一点碎花钿,细细长长的狐狸眼,着一身淡粉纱裙,好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这狐狸精要做什么?□□气?
秦修回头瞧一眼床上睡着的人,轻身跳出窗去,走过院子,来到第三间屋子的窗外往里头望。
屋里头亮着盏煤油灯,有个读书人模样的人在桌边打盹,看起来年纪不大,脸蛋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手里松松握着一部不知是什么的书册。
那狐狸精袅袅婷婷三步上前,在那男人身前站定,柔荑叠指他脑袋,轻声唤:“公子?公子?”
少年闻声迷糊一睁眼,眼前竟然站着一个大美人,还对自己嫣然一笑,几乎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啊?”
“可是宋相公?”
少年早就看的痴了,自己姓什么还重要吗?喃喃一句:“可以是。”
狐狸精扑哧一笑,兰花指轻点他脑门:“公子真是贫嘴。”
“姑娘说笑了,在下所言发自肺腑。”
狐狸精支着桌面坐上去,笑吟吟地低头看着他问:“那公子是姓什么呐?”
“季、在下姓季。”
裙下素足荡来荡去:“公子打哪来的,又要去哪啊?”
“自东边来,往姑娘心里去。”心神荡漾。
“嘻嘻。”狐狸精掩唇而笑,“修行人还这般嘴贫。”又瞟见他手里的书,凑过去看了,“呀”的捂住口,“你堂堂一个修道人家,竟是看这些黄文艳图。”
少年嘿嘿一笑,赶忙合起书,脸上还浮起团红晕:“让姑娘笑话了。”
秦修看那屋里头打情骂俏,心里头对这兄弟佩服得紧,大半夜的突然有个大美人出现在自己屋里,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直接就顺势勾搭成奸了?
眼看着二人凑得越来越近,最后搂在一起往床边走去,秦修本只欲看一出好戏,却瞥见少年方才还是迷迷蒙蒙的眼现在略显空洞,就好像失了魂一样。神情一正,这个症状有些眼熟,像是青丘狐族幻术,他使用幻音的时候似乎是这个效果。
要真是青丘狐狸……心头浮起主意。
只见狐狸精长袖一挥,灯“嗞”的灭了。
秦修一掌破开窗户,跳进屋里,一把捞起狐狸后腰,用力往后一带,扔远了,只听“乒铃乓啷”身后一顿乱响。
狐狸精一时不妨,被砸的头晕眼花,一看来了个捣乱的,怒气上头,顾不得拍灰,顺过身边的桌角,抡圆了甩过来。
凡间界不能使用法术,对于只善于幻术的狐妖,秦修丝毫不虚,反手接住了,扬声:“还不停手!”再借力使力让她甩了个跟头。
这次狐狸不起来了,伏在地上抬眼,狐狸眼里一滩桃花春水,哀怨唤一声:“官人,你为何欺负奴家。”
语调酥人,软糯得一塌糊涂。
秦修身体突然放松下来,神情恍惚,眼睛勾勾地望着地上的人:“姑娘,是我唐突了。”
“那为何还不扶奴家起来?”藕臂轻抬,遇迎还拒。
秦修顺从弯身牵过手。
“嘻,方才打我那两下可不得让你连本带利还回来。”狐狸精心里这么琢磨着,站起来,素手轻整衣袖,“公子喜欢我么?”没等秦修回答,床榻上的少年“嗯嗯嗯”忙不迭点头。
狐狸精葱指点额,笑:“又没问你。”
“喜欢。”
狐狸精笑了,贴过去,指尖在他下颚处轻划慢捻,身子也逐渐坐到他身上,搂着往床上去:“那奴家便来服侍二位公子可好。”
素手解衣,红唇蹭过锁骨,双手往后伸去。朱唇慢扫,丰胸轻碾,低眸挑逗,未察觉顶上的目光,哪有恍惚?分明澈然一片!
正要继续往下,“小狐狸,吸了多少精气了?”头顶上忽然传来声音。
狐狸精身子一僵,惴惴望上去,花容失色:“你!你怎么会!”
“怎么不会?”食指勾起它的下颚,“你知道是谁将你们从封印里放出来的么?”
“唰”一下,狐狸精脸煞白煞白的。想起当年在青丘之境,是有那么一个人将青丘狐族从封印里放出来了,这人还被狐王授予青丘狐族外奉长老的职位!
他、他方才莫不成是勾引了自家长老……
秦修好心的抬手搂住她的腰,以防她吓得跌了下去,瞟见挤在胸前雪白的两团,突的想起当年“□□不成想强上”的小狐狸,又随口问了一句:“雌的雄的?”
“雄、雄的。”
下一瞬,“扑通——”狐狸咕噜咕噜打了好几个滚被踢到墙角,又“扑——”一声,青烟散去,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回了狐狸身,蜷着身子瑟瑟发抖。
秦修站起来,凶光毕露,低头看看自己露出胸膛上的红印,额角是青筋直冒,拳头嘎吱作响。合着方才他又被一只雄狐狸……去他妈的温香软玉!挤在胸前的那两团棉花……回想起来就一个激灵。
床上的少年这时像是有些清醒了,颤巍巍翻身起来,借着月光看清眼前景象,懵了:“这、这……她?你、我?”
秦修没理他,凤眸里压着怒气,抱着双臂凉凉问:“小狐狸还敢出来害人?就不怕被你家大王知道了。”
“长老赎罪!我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是有苦衷的!”
作为狐狸的声音略显阴柔,但一听就知道是个男人。闻这男声,火气又“蹭”上来了,闭了闭眼,还是压不下,于是上前再重重补一脚,狐狸呜咽一声,哆嗦成一个。秦修觉着气息终于舒畅了。
狐狸口吐人话,那少年却好像并不吃惊,只是怔怔看着秦修的侧影好一会。
“说!”秦修又作势要踹,一个字,把狐狸吓得耳朵尖一软。
“这、这位壮士。”少年咽下一口唾沫,壮大胆子搭话:“谢、谢谢你救了我。在下季、季云生……”
“秦修?”
同时,破烂的窗户外头,有人轻轻喊了一声。
秦修闻声望过去,是白术。
“动静大了,先回去。”
皱眉,拽起狐狸尾巴打算回屋再作审问,走到窗口处,又侧过头看那呆呆愣愣的少年一眼:“小小年纪,看什么小黄书,收了。”说完便跃出窗。
望着消失的背影,季云生突然伸起手,慢慢捂住脸,脸红了……脸红了……
咧开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缩进被窝,回想着刚才那人的模样,月光将他的侧影拉的极长,一半脸埋在阴影里,眉锋略显凌厉,凤眼眼尾拉长了,幽幽暗暗,那是一种浓烈的、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在他眼睛微微一眯起的时候,心骤的跟着一撞……
心脏“砰砰砰”地狂跳,激烈的不成样子。昨晚看小黄书都没那么激动啊……
恩人叫什么来着?
秦修?
秦修。秦修。秦修。
……秦修!
“碰——”猛坐起来,脑袋“咣当”撞床头了。
隔壁怒:“大晚上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抱歉!”扬声一句,顾不得疼,捂着脑壳呆住了。
秦修回屋后把狐狸扔给白术,第一件事就是洗脸。
白术坐在床边,手底下窝着大狐狸,“怎么抓了只狐狸回来。”
“帮我把那块狐族长老令牌找出来。”秦修把百纳囊扔过去,使劲擦着锁骨处的红印。
白术依言将小牌子寻出来,“怎么?青丘的狐狸?”
“对。”秦修一脸嫌恶地走过来,脚尖碰了碰缩成一团的狐狸,“你,好好说说怎么在这里,狐王他们又在哪。”
“狐王不在此处,我是替狐王出来办事的,途经这而已……”
“办什么事?”
“替宴姑娘回绝亲事。”
小宴浅。
正要再问,却被白术一把拉住胳膊,“不早了,我们先休息,明日再问。”
“怎……”没等疑惑,直接被拉倒在身上,被子铺头盖来。
白术点了大狐狸的穴位,同时弹指熄灯。
突的一片漆黑,手心□□,是白术在写字——“有人”。
屏息静神,过了好一会,房顶上果出现了细微的动静。
顺数第三间屋子,破烂的窗户又飘进去一人,长脸长须长眉,一身黄色道袍。
老道进去就看见被子裹成一团,好笑的戳了戳两下:“公子吓坏了?”
季云生冒出个脑袋,还是通红。
“哈哈哈,公子果然还小,被狐狸精这么一调戏就羞成这样。”
季云生瞪眼,谁说是因为狐狸精!
“你、你当时怎么不出来。”
“四公子阅历尚浅,这一不留神就着了狐狸精的道,不就该多历练历练。”老道抚须长笑,“方才替公子你解围那人,似乎还有点来头。”
“你、你不许查他!”季云生掀起被子,急了。
“方才我不小心听了会墙角,想必其中的内容公子你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了……”说着就要走。
“别、别别!”季云生赤着脚下床连忙拉住。
“走了。”
秦修终于松口气,疑惑问:“方才那人是?”
“应该也是个修士,有灵识波动。”嗯,怀里有个人果然温热得很。
“不是鬼王的探子。”若是鬼王的探子,探得二人身无灵识,肯定早就出来带走了。秦修还在思索这人是谁,也未注意自己身在何处。
“嗯,不是。”白术的鼻尖就抵在他的额前,语气不明,“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不好闻。”
味道?
记起之前往自己身上又蹭又摸又亲的雄狐狸,不禁又打一个寒颤,脊背都凉了,真他妈是自作孽,牙龈狠咬:“大半夜的我还能去洗澡不成,憋着。”
白术就笑了,贴着面的胸膛震动,秦修这才察觉自己这姿势不对,低眼,正对胸膛,脑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推开,而是——还好,胸是平的。
面不改色撤身离开怀抱,从怀里抽出一卷书坐起来,“顺了本民间艳书,你要不要看看。”
白术收回手,指指自己眼睛:“怎么看?你读来我听?”
秦修随手翻阅一页,良心啊,文字还配图,哑了。又翻了两页,没看下去,倒也不是因为清心寡欲,而是因为今晚那糟心的遭遇。
“算了。”将书册随手扔进百纳囊,直直躺下去,“还是以后身体力行来的好。”,精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