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水月轩,平安一直在想,肺痨刘此人过于诡异,得找个机会试探他,看看他到底是哪路神仙。
于是平安又回到水月轩。肺痨刘见他回来,给他泡了一杯茶道:“我知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你在怀疑我。”
声音有点苍老而嘶哑。说完还不停地咳嗽。
平安一怔道:“如何见得?”
肺痨刘笑笑:“我来表演个戏法给你看。”
说完走过去从柜台上拿来一个空杯子,放在手心里滴溜溜旋转起来。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他是在表演戏法而已。
但是细心的平安却看出了端倪。肺痨刘手里藏有暗器。只是没有理由也没有机会发出。
平安选了茶楼的死角坐下,这儿是大忌,可他就是想试试肺痨刘会不会杀他。搞清楚这件事至关重要。于是将大刀放在面前的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肺痨刘表演。
肺痨刘手里的茶杯越转越快,竟发出了呼呼的响声。
平安道:“没想到老先生手法还是如此的娴熟。”
肺痨刘说道:“过奖。”
便听“噗――”一声!
茶杯竟从他的手里飞出来,深深地嵌进了平安对面的墙壁,仅留杯柄在外,看上去就像是墙壁上平白无故地长了一只耳朵,有些滑稽。
平安惊讶:“好内力!”
肺痨刘谦让道:“不及阁下的功夫好。阁下的刀法那才叫厉害。”
平安忽道:“老先生是在为谁做事?”
肺痨刘没有理睬平安,走到柜台前坐下,又一次闭目打起盹来。平安讨了个没趣,不得已走了。
之后平安又去过几次水月轩,想找机会同肺痨刘切磋,无奈对方不予理睬。平安在肺痨刘面前丢尽了面子,很是愤怒,却又不便发作,只好忍了。
如今听剑狂说肺痨刘已来了江南,于是心生报复,下决心也要找到他。他总是觉得肺痨刘这个人心里藏着秘密。
巷子里依然黑的可怕。除了他平安就只有雨桐芳的尸体了。
平安摸索着找到雨桐芳的尸体,从他身上翻出一盒火柴擦亮,再去找三鹰扔下的灯笼,奇怪的是并没有找到。
明明看到三鹰把灯笼扔了的,怎么就不见了呢?难道是杀人巷里有鬼魅?
正自疑惑,忽然有个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来人悄无声息竟不能被他察觉,有如此轻功之人除了剑狂柳随风恐怕已无第二人。
“你怎么就是阴魂不散!”平安说道。
“你在骂谁?”来人声音苍老而嘶哑,之后还不停地咳嗽,分明是肺痨刘。
平安一惊,抬头一看,却看到了一张肤色黝黑的满是皱纹的脸。不是肺痨刘又会是谁。
肺痨刘仍然穿着那件灰色长袍,目光透过黑幕盯着他说道:“我知道你在找我,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如果你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跟我来。”
平安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肺痨刘道:“童晓晓在剑狂手上,你如果想她没事就跟我来。”
平安道:“去哪里?”
肺痨刘不再说什么,转身,晃眼就走出了数十米的距离。速度居然还要快于剑狂柳随风。
平安讶异,追上去道:“没想到老先生的轻功也有这么好。”
肺痨刘没有说话,头也不回,继续前行。
平安呆了一呆,忽然想:我倒要看看他的真功夫如何?
才想罢,手中大刀贸然出手,对着肺痨刘的后脑勺劈了下来。
肺痨刘好像挥然不觉,仍在走他的路,口中却哼出了一句:“只可惜童菲看错人了。”
咋听此言,平安更是一惊,劈出去的刀势也就缓了一缓。
仅此一缓,肺痨刘已经去远,道:“在你前面十五步位置的墙壁上有一暗道机关,你只要打开这道机关进入暗道,就会找到你所需要的答案。”
平安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说道:“多谢老先生指点!”
声音在杀人巷里回荡,沉闷而悠长。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平安走到十五步的时候嘎然止步,擦亮手中的火柴。借着微弱的火柴光亮,伸手去两边的墙壁摸索。
可是摸了半天也不见任何动静。莫非是肺痨刘在骗我?情况未免有些反常。
想想自己从京城来到江南也有些日子了,所遇事情委实蹊跷,仿佛每走一步都是别人设计好了的。
他似乎正在往一个套子里钻。
而设计这个套子的又会是谁?难道就是肺痨刘?如果是他又为什么这么做?
平安不敢想下去了,下意思地伸手去怀里摸索,幸好童菲的画像还在,否则他就要后悔一辈子了。
童菲,你到底在哪里?想起童菲,平安心里一阵酸楚。提刀发狠朝墙上砍去。
“噗!”
竟有东西从墙内弹出来,扎在了他的左臂上。平安情知是暗器,忙闪身。谁知前面却又闪起了一道冰冷的剑光。剑光下映出了一张又圆又胖,肤色红润的脸膛。
是剑狂柳随风向他刺出了一剑。
平安错愕,怪吼一声,大刀挥舞,破开柳随风的剑光,直向柳随风的脑袋劈来。
当时在客栈柳随风之所以能一招得逞,全是因为在背后偷袭之故。
其实他的轻功好于平安,武功却不及对方,在平安的招式逼迫下,不敢与之交锋,撤剑便走。
平安也没追赶,收刀靠近墙角,将钉在左臂上的暗器拔了下来,却是一支箭。
“我忘了告诉你,机关上设有暗器装置,不过没事,箭上无毒。”
不知何时肺痨刘已返了回来,手提一盏灯笼站在平安的面前,黝黑且满是皱纹的脸上并无异色,一点也不惊讶。平安盯着肺痨刘不放,心想这老儿到底是敌是友。
肺痨刘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不过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说罢伸手去左边的墙上推了一下。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那面墙上居然现出一扇小门来。
“我带你进去。”
肺痨刘将门推开,手提灯笼走进了暗门。平安将信将疑地跟在他后面进了暗道。
暗道十分狭窄,尽可容纳一人通过,还散发出了一股刺鼻的霉味,很显然有许久没人来过了。
平安摸摸墙上的泥土,泥土有些潮湿。
走在前面的肺痨刘说:“暗道是小镇的居民为了躲避战争时挖的,也可怜了那些老百姓,总是没有好日子过。八国联军都快打进来了,老百姓又要遭殃了。”
嘶哑的声音在幽深的暗道里迂回飘浮,感觉十分的怪异。
再往前走了一阵,忽然看见前面出现了光亮。
肺痨刘说:“到了。”
平安没有言语,跟在后面只顾往前走。
随着那光亮越来越大,面前的一切事物也随之清晰起来。
他们来到了一个墙壁上插满火把的地窖。地窖里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也许是地窖里水汽太重的缘故,稻草甚至有些发霉了。让平安感到惊讶的是,在地窖的一角竟然坐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
那人一袭蓝衫,手脚拴着重逾数十斤的铁链,脸白如纸,唇更苍白,比起平安来不知还要白多少。那是一种鬼魅般的白。可怕的白。形状惨极的白。
书生模样的男人见来了一个脸上同样没有血色的汉子,无神的双目迸射出一抹渴望的光芒,但是那渴望的光芒瞬间消失,狠声道:“你是谁,老子杀了你。”。
平安讶异,问道:“他是谁?”
肺痨刘叹了一声:“他也是涉嫌杀害童菲的凶手之一,外号张秀才,真名无人知晓。”
“没想到参与谋杀童菲的人还有这么多!”
平安一脸的茫然,满腹狐疑。
肺痨刘道:“张秀才也是朝廷狙杀的对象之一。我为了查清童菲被杀之谜,因此把张秀才劫持到这里来了。可是这小子死活都不肯说出他们杀害童菲的原因。我没办法只得将他用铁链铐了起来,而且每隔一天都要来这里给他送吃的,希望他能够理解我的行为同我合作。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他就是闭口不言,急死我了。我不说你也知道,对待像张秀才这样的顽固分子,既不能手软也不能太强硬。”
平安说道:“我明白了,我们必须从他身上得到童菲的消息,找出其中的奥秘来。”
“我正有此意。”肺痨刘咳了一声道,“我相信你的为人,你虽然在为老佛爷做事,但在大义面前,孰轻孰重你应该是有所把握的。”
平安说道:“谢谢你信任我。”
“除此以外,我们还要把童晓晓从剑狂手里救出来,否则就对不起童菲了。”
肺痨刘一边咳一边不停地唠叨着。
提起童菲,平安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在心里呼唤着:童菲,你到底在哪里啊?
火把光下,肺痨刘黝黑的脸膛显得格外沉重。
平安将大刀靠在土壁上,下意思地伸手去摸了一下受伤的左臂,奇怪的是并没有痛感,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麻木。不由转头去看张秀才。
张秀才好像已经睡着了,脸上的颜色变得有些难看,与刚才比起来不大对头。
平安疑惑不已。肺痨刘恍然意思到了什么,走过去看了一下说道:“他已经死了。”
平安一惊,过去细细一瞧,张秀才果然已经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