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脾气不好的男人
想起在萧藤房间窗口的惊鸿一瞥,沈鱼就浑身不自在。他想了想,也就不在师父面前提起萧藤了。
毕竟他们也只是偶尔来往,沈鱼自认是君子之交;清琼仙子现在似乎真的是对萧藤青眼有加,万一以后正式收他为徒,师父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
不过,清琼是辈分很高的供奉,即使想要收徒,也会考察很久――这都是之前萧藤说起的一些琐事。
“你既然真的要学炼药,就得趁早弄个炉子。”梅宴觉得,还是得鼓励徒弟的正当爱好。
她惯孩子也是真的惯,第二天,她竟然把那件宗主法袍好好地穿上,整个人收拾得精神抖擞。
沈鱼都看呆了,平时粗服宽袖地不明显,这礼服的腰带一扎,虽然还是那个细骨架小身材,却显出了几分玲珑可爱。
梅宴虽然是几百岁的人,却从来不像那些前辈仙子一样稳重。她的举手投足总是干净利落,像一只骄傲的小花豹,充满了野性和力量的优美。
“师父,你要出去吗?”沈鱼帮她系好腰带的结,好奇地问。
他对门派规矩已经有所了解,宗主礼服是正式穿着,讲道、集会等讲究脸面的场合才会拿出来。
梅宴上次见密山掌门一行人,也就是披上而已!今天竟然穿戴整齐,不由得让人升起好奇心。
“一起去,兜兜风,顺便去最顶上找个人。”因为路程远,梅宴又把沈鱼拽到自己的飞剑上。
筑基之后他可以自己有灵力护体了,不会再被冻到、吹到;梅宴这才放心大胆地,开始载着徒弟“兜风”。
沈鱼抓着师父的腰带,眼看着她开始飙车……哦不,飙飞剑。
梅宴不仅飞得快,还不老实。直着往上飞也就罢了,她还要转弯、绕圈,沈鱼觉得自己好像被丢进了一口大缸里面,一直搅啊搅啊搅,在漩涡里面甩来甩去,不得安宁!
冲破了无数云层,沈鱼差点儿吐出来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云彩都变得稀薄的高度。他默默放开被抓出褶皱的礼服腰带,偷偷抚了抚平,这才怯怯地望向四周。
这已经是东洲高空灵气层的最顶端,阳光炽烈得无遮无拦,加上脚底下的熔炉,这温度让筑基修士都不太好受。
地涌万金阁,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散发着热量,把周围的空气都烘烤得一阵阵扭曲。
“到了。你要是热,就运转灵气护体,这附近灵气波动比较剧烈。”这儿的温度,筑基弟子应该还算受得了,否则梅宴就自己来了。
“是。”筑基修士都有灵气护体,但是,这种基本的自动防护,不能抵御太过极端的环境,更无法抵抗来自他人的蓄意攻击。
若不考虑防御,单纯只是让自己舒适的话,沈鱼在密山术法书上看过更简单的一种法诀;但是师父让他怎么做,他就照实做、绝不打折扣。
他就像与敌人对战一样,听话地使用灵气防御。梅宴看他准备好了,这才隔着灵气护罩摸了摸他脑袋的位置――自家徒弟就是乖巧,越看越喜欢!
然后她就像君山浮岛初见时那样,身子一屈一弹,跳下了飞剑,“咚”地一声砸在了那个巨大、炙热、金属质地的浮岛顶端。
地涌万金阁是一个躺倒的大炼炉,她落下的点正是炉子的外壁。声音不洪亮,却很是悠长,就像敲响了一口沉重的古钟。
不一会儿,一个金灿灿的胖子就蹦了上来,老远就不客气地对梅宴喊:“老处、女!竟然跑我这里来撒野!”
沈鱼当即变色,这人看起来面相随和,怎的竟然这样无礼?!
“来找你搜刮点儿油水!”梅宴也带着敌意,却没有当场反驳他这种称呼,这让沈鱼更加惊悚。
梅宴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我徒弟想学炼药,给我个药炉,要火口多、质量好的!”
这胖子似乎在故意惹她,嘿嘿一笑,“你跟我要东西?这是终于准备陪我过夜了?”
“想打架吗?”梅宴一改平日里嬉皮笑脸、胡搅蛮缠的套路,而是直接掏出一柄长剑,垂着剑尖提在手里:“打架可以陪你,然后我就把你身上所有的金银铜铁都拿走!”
胖子不为所动,哂笑:“呵呵,那就算了,我只跟女人在卧室里打架。”
他故意抖了抖身上的肥肉,“你那徒弟不是沈宣的崽子吗!区区一个炼炉,你让他老爹拿一个出来,找我作甚!”
梅宴手里剑一甩,“我就要你给我吐一个出来,赶紧的!”
这也是一把飞剑,却被她舞得虎虎生风;反手一丢却也悬停在空中,像板凳一样坐在屁股底下,甚至还一只脚蹲在了上面。
胖子抖着脸上的横肉,色厉内荏地强笑:“沈宣制毒最有办法,他手里不可能没有药炉子!”
这动作让梅宴整个人都流里流气的,她的食指更是点着胖子的鼻尖:“我!就!要!你!拿!”
她扬着脖子,傲慢地斜眼看他,阴森森地威胁:“否则,我就砸你的岛!”
沈鱼也没见过师父这样耍横,心里困惑:这胖子看起来真可恶,说话毫无遮拦,但是师父这种态度,似乎跟他有点熟悉。大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好奇怪!
“哟呵,就你还砸我岛?”胖子不像被她威胁,叉着腰叫嚣:“老子可是听说了!你的诛风和兰亭都送了人,你还想怎么砸?你试试你那些剑,还有哪个能砸动我的炼炉!”
梅宴嘿嘿冷笑,向着虚空一抓,身后就浮出一个巨大的虚影――却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只巨大的锤子。
“我用这个砸。”这锤子十分巨大,显化也不像飞剑那样容易,梅宴伸手握住锤子柄,才让它真正凝成实体。
看到这锤子的时候,胖子还不很在意。直到它被梅宴拿在手里掂了掂,狞笑着举起来,他才惊觉梅宴想要做什么!
梅宴是体修大佬,手腕一挥是力大无穷。这只锤子不知道有多重,在她手里却像小孩子的玩具一样随意地高高举起。
“我砸!”她翻手飞速落锤,实实在在地砸在了脚下,这只炼炉随之发出巨响!
沈鱼本来还认真听着他俩说话,这时候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听到这沉重巨声的时候,脑袋里也跟着“嗡”地一懵。
若不是脚下飞剑支撑,他连腾云术都维持不住,一定会从这里掉下去!饶是这样,他全身的灵力护罩也被震得抖了抖,他赶紧稳住心神,这才重新维持住防御!
他也是被自家师父坑过的孩子了,谁知道她会不会紧接着再来第二下?
沈鱼忍住脑袋里的轰响,全力催动筑基灵气,在身前又筑起一道防御――以这个胖子刚才说的话,他俩就此惊天动地地打起来也不为过。
“别别别砸了!住手!”胖子跳脚大叫起来,表情扭曲地捂着耳朵,但是他的叫声全都被这巨响淹没了。
胖子后悔的不行,浮岛上好几个分炉都在运转着,冶炼一些材料和法器……而现在自己都有些气血翻涌,不知道里面的弟子能不能扛得住?
这女人真是不知轻重,只是开个玩笑,她竟然一言不合就动手!
梅宴其实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论防御,这胖子比她还要强些。只是她体质强悍,晃了晃脑袋就恢复了正常,轻松地把锤子扛回肩上,对他伸手。
趁着这一声巨响的余韵,胖子把梅宴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这才掏出来一个黑扑扑的小鼎,不耐烦地甩过来。梅宴也没多说,在手里掂量着看了看,基本符合要求,转身就走。
沈鱼的脑袋却好久不能恢复。俩人都快要回到浮岛了,他心里还回荡着那一下震荡之后,头痛和心悸的感觉!他开启了灵力护罩依然被震成这样,若是在天地熔炉里面,全无防备,定是要被震得吐血。
沈鱼木然地想到,怪不得“四阁”只允许结丹弟子长期值守,和三宗比起来,四阁真的是随时会有突发情况的危险地带。
回家之后,沈鱼跳下飞剑问:“师父,那位前辈是什么人啊?”
梅宴回来就开始解身上的礼服:“他是地涌万金阁的阁主,一个很会打铁的死胖子。”
沈鱼接过衣服叠起来抱着,仰头埋怨:“他说话好难听,师父你为什么不打他!”
“呵……他原先也不这样的。”梅宴摊手,“他本是个凡俗中的生意人,本名就叫荣富,是师父收的第一个亲传弟子!师兄我们的名,都是入门之后师父所赐,我们这两个字都是跟随他的名字定下来。”
荣富、沈宣、梅宴,三人皆无道号,本来的姓氏保留,入门赐予单字姓名――放眼整个修仙界,云空上人这几位亲传也是独一份。
云空上人大乘之后才开始收徒,为人过于随性,不想因为道号对弟子有所束缚,又懒得费心思,就让后面的弟子随了大弟子名字的偏旁。
“那他就是我爹爹的师兄了?”沈鱼不可思议,这个胖子给人的观感真的很差。
“现在已经不算了。我入门之前,他就为了喜欢的女人,主动和师父解除了亲传关系!只不过,那女人最后还是转投他人怀抱,从那以后这人就开始愤世嫉俗。”
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跟你讲,有些男人被绿了一次,就觉得全世界女人都不是好东西,脾气也会变得越来越差。”
“喔,就像玄凌那样吗?”沈鱼眨巴着眼睛,他稍微懂了一点大人的人际关系。
“嗯?嗯……”梅宴想了一会儿,似乎无从反驳:“哈!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玄凌也总是一副别人欠他百万魔晶的臭脸――难道也是因为,天雨莲好早之前就喜欢沈宣?
儿女情长毕竟不是人生主业,既然相处,就是为了双方高兴。若是不高兴,又何必勉强呢?梅宴也单纯过、执着过,但是她看得清,也放得下。
不然还能怎么样?世间痴男怨女何其多,何必再添一份乱!
不过,梅宴一直很纳闷,为什么男人为情所困,执着不放,总是被称赞为难得的痴情郎;而执迷不悟的女人,却会被人嘲笑痴心妄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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