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渡口,一人面江而立。
他就像江边的一道风景,任由江风吹拂着,身子一动不动。
他似在思过,又似在悟道。
终于,他的身子动了,缓缓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两道人影快步而来,是刘宸和墨闲。
“让教主久等了。”刘宸抱拳一礼。
船上的白玉川已像个深闺怨妇般数落起来。
“让教主这么等着的,你刘昭凌算是第一人了。你知道教主有多忙吗?”
刘宸哂道:“你就在这干等着?也不知道给教主弹首曲子,消遣消遣。”
白玉川怔了怔,旋即失笑一声,又赶紧板起了脸。
“教主本就事务繁忙,最近的时间又都被你们占去了。你知道自己有多讨厌吗?你知道自己的罪孽有多深重吗?还不赶紧上来,我要开船了。”
“哎哟,这可是我第二次坐上白坛主亲自开的船了,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白坛主这么急急忙忙地赶着回去,莫不是怕家里的姑娘跟人跑了?”
白玉川啐了一口。
“真是口没遮拦欠收拾。我们天音教眼下正有一件大事,必须尽快赶回去。”
“我这都提前来了,白坛主还这么大的意见?”
“这几天,会有贵客造访天音教,如果见不到教主,怕是会大发脾气。”
刘宸已到了岸边,主动往船上走去。
“动不动就发脾气的,算不得贵客。要是让我撞见了,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祁教主面前放肆,看我不打扁他屁股才怪。”
祁开云哑然失笑:“刘昭凌啊刘昭凌,难得你祸事临头还能有这分从容淡定。听了你这一番话,我也顿时神清气爽,这一天一夜,算我没白等你。”
“能得教主一声夸赞,子倍感荣幸。”
“不过你也不要存有幻想,我依然会把你当作犯人关押起来。”
“教主不在路上给我戴上枷锁,已经是大人大量了,怎敢再有奢求?”
刘宸言罢,轻轻跳上了白玉川所在的船,墨闲跟着跳了上去,不过在动作上可就拙劣了很多,踩得船都左右晃荡起来。
白玉川瞧得眉头一皱,一脸嫌弃之色。他本来以为墨闲是来送行的。
刘宸指着墨闲,回头朝祁开云笑了笑。
“教主,今日你走了大好运,买一送一。这是我的剑童,专门给我背剑的。我们混元宗视剑如命,有剑不离人的习惯。前阵子我把剑忘在荆州,这不就出事了?”
白玉川道:“教主,这好像不合规矩。”
“准。”祁开云跳上船来。
“谢教主!”刘宸高喊一声,又朝白玉川做了个鬼脸,故意气他。
祁开云径直进了船舱。在跨入舱门时,朝刘宸招了招手。
“你在外面等我。”刘宸朝墨闲吩咐一声,走了进去。
船舱不大,里面除了一张卧榻,就剩一张茶案了。祁开云就卧于榻上。
第一次与这种叱咤一方的大人物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刘宸也有些紧张。他站在舱门口不敢乱动,静待着对方的指示。
“坐。”祁开云指了指舱里。
刘宸在榻前的茶案旁坐下。案上放着一个炭炉,炉上温着一个装茶的银壶。
刘宸提壶,将一只银杯满上,欠身递了过去。茶水是温热的。
祁开云侧着身子接了过去,一口将茶水吃掉。
“你真愿意被我杀了?”
刘宸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我要是说愿意,肯定是脑子坏了。谁会喜欢这么窝窝囔囔的死了?但话又说回来,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愿意,就不会发生的,有时候只能选择接受。”
“我给你一个求情的机会,看看你能不能打动我。”
刘宸苦笑一下,眼中满是迷惘之色。
“我没脸向教主求情啊,实在愧对了教主的栽培。”
他给自己满上一杯茶,就像饮酒一样,纯粹过过干瘾。
“有时候,我真想自己给自己一刀,早点离开这个烦人的尘世。这个世上,总有报不完的仇,结不完的怨,耍不完的心机,争不完的名利。我已心生倦意。”
“听说你是个孤儿?”
“可能是罢,反正我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我恩师已将这个答案带走了。”
“可惜没拜在我的门下,否则必有一番大的作为啊。”
“教主征战了大半辈子,不觉得累吗?”
“如果我说,江南水域离开了天音教的统领,会再打个几十年,你信么?”
刘宸略感诧异,仔细一想,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很多道理。
“看来我作为一个孤儿,作为一个碌碌无为的人,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祁开云脸露回忆之色,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
“你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不想收手,也没法收手。”
舱内静了片刻,刘宸忽道:“教主就没有放下一切的打算?”
祁开云笑了起来,笑得有点苦涩。
“除了我洪师兄,你是第一个敢这么问我的人。”
他深深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也想着有一天,能够把手上的事情都放下,轻松地陪着家人。但是现在的情况,我能放心吗?我必须撑下去。”
刘宸从对方的神情和语气中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孤独,他忽然有些同情对方。
“教主感觉到了什么危机吗?”
祁开云苦笑。
“像我这种人,无时无刻都在危机中度过。没有这种危机感,我早已死了。”
刘宸有些奇怪,对方连这种话都说,那说明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然而,不管是自己的道门身份,抑或是后来发生的事,那都是对方所忌讳的才对啊。
他试探着道:“教主为何跟我讲这么多?我可是一个外人,罪人。”
“因为在我的心中,始终不想把你当作我的敌人。”
刘宸身躯一震,脱口道:“这是为何?”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看到了一种做人的原则和品质。”
“然而,我既是道门中人,又是间接害了令爱的罪人。”
祁开云痛苦地点了点头。
“在情理上我不能原谅你,否则我就无法原谅我自己。”
刘宸忽然大笑起来。
“教主,你肩负着安定江南的重任,切莫为我的事情操碎了心。如果你要杀我,我只有一个请求,在这之前,让我苟活一些时日,查出真相,杀一个人。”
祁开云心中一动:“你查到了什么眉目?”
“我知道有一个人,下了一盘大棋,把整个天下都算计进去了。”
“你认为我女儿的失踪,和这人有关?”
“我想,多半是这样。”
“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和几位同门交流了一下,破解了许多谜团。”
“那我女儿有没有危险?”
“这……我没法回答你,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断定,只要咱们不自乱阵脚,令爱就还有价值,对方绝对不会动她。”
祁开云沉默不语,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刘宸幽幽叹道:“如果祁姑娘真有什么不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欠她的实在太多了。我会痛快地给自己一刀,永远陪着她。”
祁开云闻言猛然惊醒,他瞧见了对方眼神中的忧郁,带着无尽的伤感。
这绝不是装出来的。
刘宸真有些轻生的念头,他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缠在身上的一大堆事情,只要能将这些担子安心地卸下,他会毫不犹豫地找个没人的地方,让自己长睡不起。
大家日夜行船,这日终于到了五湖之上。
刘宸瞧着眼前的水寨,有一种备受煎熬的感觉。寨是这个寨,伊人已不在。
前后两次到这,落差实在太大。只因为这儿少了一人。
当真正失去祁姑娘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在自己心中其实占着很重要的位置。之前总是不能接受她,或许是因为放不下妘绮柔。
现在连他自己都有些糊涂了,自己究竟有没有喜欢过祁姑娘。
感情的苦水,深深地将他淹没,令他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在他的情感世界,之前只有妘绮柔那一副精神枷锁,此刻却又多了祁妙菱这一副。
一副枷锁都令他痛不欲生,两副枷锁还能撑得住吗?他已有些绝望。
他本就是个孤苦之人,先后与妘绮柔和祁妙菱发生的这两段感情,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情感世界。他的意志力虽然很强大,但情感世界是脆弱的。
他现在纯粹靠着一股对敌人的怒火,一股对命运安排的不甘,支撑着自己的意志。这种意志,是他活下去的动力,一旦这种意志力失去了,他的精神就会完全垮塌。
到目前为止,他的意志力还非常强大,他发誓一定要杀了布下棋局的罪魁祸首。
要不是这算计着天下的罪魁祸首,布下一个害人的棋局,自己此刻还好端端的在大雪山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这样的话也就不会认识妘绮柔,不会遇到祁姑娘。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自己一心修道,岂不快哉。
难道自己天生就是身为棋子的命运?这也太没道理,太不公平了。
布下棋局的人凭什么把这种苦难强加于人?他有问过别人愿意不愿意吗?
不,我的命运我做主!他在心底喊出这句话来,心中燃起一股强大的斗志。
船已到了水寨,停靠时的一下晃荡,把他从迷迷糊糊中摇醒过来。
白玉川奇道:“这儿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祁开云也有些纳闷,但忽然就想通了其中的缘由。
“不好,她已经来了。”
白玉川失声道:“这儿的人都被阴风吹走了?”他语声有些发颤。
祁开云神色凝重,快步而去。
“赶紧去清韵台。”
刘宸瞧得大为吃惊,什么人能令祁教主如此忌惮,令白玉川如此惊恐?
大家走了一阵,前面出现一些行为癫狂之人,正在吃着周围的花草。他们都是天音教的教众,值守水寨内各处要道的,此刻见有人来,都停住了手脚。
猛然间,那些癫人齐往这边扑来,像是看见了食物一样,口中发出可怖的声音,还不时地磨着牙齿。刘宸什么怪事没见过?但见了这情形,也不禁抹了一把冷汗。
“大家心,这些人已被寒夫人的阴风吹散了魂,夺走了魄,如同傀儡一般了,如被他们抓伤,一样会被阴风侵蚀身体,失了神智,成为他们这个样子。”
祁开云话一说完,已扫出了好几道掌风,将那些傀儡人卷到了一旁。
“大家快过去。”白玉川吩咐一声,率先冲过前面那一段路。
墨闲投来一个眼神。刘宸道:“跟着祁教主。”
刚冲过去几人,摔倒在路旁各处的傀儡人又爬了起来,吓得后面的人不敢再动。
刘宸心道,这样太危险了,不如直接过去点倒那些傀儡人。
他便纵了过去,出掌拍倒一人,几道指风过去,点在对方穴道之上。
正要转身去对付另外的傀儡人,身后风声又起,原来刚才的傀儡人又站了起来,正往他扑至。难道这些傀儡已不是人了吗?他大吃一惊,登时有些慌乱起来。
“中了阴风之后,这些人的穴道已被封闭。你手上的力道用大了会害死他们,力道用了又没有效果,点穴功夫对他们是没有用的。”
祁开云用掌力震开两人,朝刘宸道出了傀儡人的玄机。
还有这等怪事?刘宸好奇心大起,准备与这些傀儡人过几招。
一阵拳脚试探之后,刘宸发现对方根本不知疼痛,且不顾自身安危,与人交手时全是进攻的招式,哪怕别人的招式即将打在他们的脑门上,他们也不会去防守一下。
“快走。若不杀死他们,是没法让他们停下来的。”
祁开云朝刘宸喊了一声。此时,就剩刘宸一个人还在傀儡人当中了。
刘宸道:“万一他们追过来怎么办?”
“动作快一点。只要到了他们十丈开外,他们就很难发现我们的。”
刘宸心道原来如此,当下快步而去。等追上众人,傀儡人果真没有跟来。
经过刚才这一下,刘宸暗暗吃惊,这阴风真是一门邪功。
前面的路上,又遇到一些傀儡人,不过大家有了刚才的经验,很快就通过了。
终于到了清韵台范围,刘宸老远就听到一个美妙清甜的声音在大发脾气。那声音清脆如凤鸟在歌,偏又柔媚得像一种曲韵那般,听来有种蜜一般的香甜,酒一般的醇厚。
刘宸可以确定,这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祁开云的脸上却越来越难看,仿佛遇到了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一般。
“连壶茶都泡不好,平日里是怎么伺候人的?”
“火不能过大,水不能煮老,冲茶的动作也要连贯。”
“去去去,还是让我自己来罢。”
那个声音时不时的就会传入耳中,听得刘宸忘记了一身的麻烦。
祁开云已领着大家到了一座高大的寨楼之前,匾额上写着“花鲸楼”三字。
进到里头,刘宸发现到了一个非常气派的大厅之内,周围布设如宫殿一般。
这是天音教教主所独有的屋舍,前厅会客,后室住人,上面的阁楼多用来存放天音教的各种机密,有花鲸勇士日夜把守。没有花鲸勇士传见,其他人不得擅入。
一名华贵的女子端坐于大厅中央,似有三十出头。
她云髻高堆,容貌瑞丽,神情间有一股清华冷傲之气。
刘宸目光游走,寻找着刚才说话的那个声音,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华贵女子见到祁开云等人进来,放下手中茶具,缓缓站起身来。她迈步走动之间长袍拽地,绣带轻扬,腰肢娇柔,如风折柳,美如蕊宫仙子临凡一般。
如此绝世之姿,倾国之貌,令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就连刘宸都不例外。
细瞧之下,她的脸上虽然有些岁月的痕迹,但也丝毫不减那迷人的风姿与颜色。若让时光退回去十年,这一定是位绝代佳人。
除了这位华贵女子,厅内还站了许多人,这时齐往祁开云瞧来。
祁开云一挥手,厅内的人如蒙大赦,躬身退了下去。
整个大厅之内,除了刚进来的人,也就只剩下那华贵女子和一名年轻公子。
“祁开云,你总算回来了。”华贵女子轻启朱唇。
刘宸大吃一惊,这竟然就是刚才在外面听到的那个美妙清甜的声音。
敢直呼祁教主姓名,看来她的身份和地位着实很不一般。
祁开云忽然大笑一声,迎向前去。
“寒夫人仙驾光临,我却偏偏不在家中,实在怠慢了贵客。”
刘宸吓了一跳,眼前这大美人竟然就是寒夫人,外面的傀儡人就是中了她的阴风?真是难以想象,这么一位天仙般的丽人,会是施展那种阴毒功夫的人。
“娘,我都叫你不要这么急着出门的,你偏不听。”
说话的是华贵女子身旁的年轻公子,那神态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在撒娇。他的声音有些软绵,但极为好听,有一种女子般的柔美感。
厅中已没有多余的妇人了,难道眼前这华贵女子就是那年轻公子的母亲?
“钰儿不要多嘴。还不快去见过世叔?”
刘宸差点惊讶得昏倒在地,这华贵女子竟然真是年轻公子的娘,那她的年龄……
年轻公子的长相也算得上俊美,不过却算不上惊世之美,与华贵女子没有半分相像。他只继承了母亲的美妙声音,却没继承到母亲的绝世容颜,不免让人有些惋惜。
在神态上,他是一副顽皮嬉笑的模样,目光很柔和,让人感觉没有什么架子。
这母子二人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但偏偏却是最亲近的人。
年轻公子对自己的母亲十分顺从,绝不敢有半点拂逆的意思。他笑呵呵的走到祁开云身前,眼睛却一直在往白玉川身上瞧。
刘宸早就发现了,大家随着祁教主进来的时候,年轻公子的目光一下子就停在了白玉川的身上。自此之后,他的眼睛里就只有白玉川一个人。
寒夫人干咳了一声,脸上有些愠怒。
年轻公子这才清醒过来,有些慌张地整了整鬓发,朝祁开云行了一礼。
“见过世叔。”
祁开云微微一笑,神情大为赞赏。
“哎呀!这就是我那天赋禀异的洪钰侄儿了罢?第一次见面,就让世叔惊为天人啊,这真是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那分王者之气。得子如此,实乃阚家之福。”
阚家?刘宸心中一惊,这母子二人莫不就是九黎门的人?他忽然想起来了,在千萝岛的时候,祁妙欢提到过九黎门,其中就有一个寒夫人,是个极为难惹的人。
这就是了,连祁教主都忌惮得要去恭维的对象,除了九黎门还会有谁?
刘宸心中好笑,祁教主的这一番恭维之话,几乎与那年轻公子完全沾不上边。
年轻公子似乎一点都不羞愧,高高兴兴地说了声:“谢世叔夸赞。”
寒夫人朝祁开云这边探头瞧了瞧,皱眉道:“怎不见令千金?”
祁开云答非所问,似乎想岔开话题。
“我刚从江陵回来,日赶夜赶的,还是没有赶上夫人的仙驾,实在心中有愧。”
他转脸道:“白坛主,赶紧安排盛宴,为寒夫人和阚家世子接风洗尘。”
寒夫人很是欢喜,她似乎对面子很看重,嘴上却还假装客套一句。
“咱们都快成为姻亲了,还这么客气作甚?随便招待一下就行了。”
白玉川似乎对这母子二人极为不满,厌恶之情,表露无遗。他迟迟没有回话。
刘宸忽然贼眼一转,朝祁开云躬身一礼。
“教主,夫人说不用这么客气,意思是不要设宴了。她连这儿的茶水都喝不惯,估计饭菜也吃不愉快,有道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夫人是想早点回去。”
明知对方高高在上,盛气凌人,连祁教主都不敢惹,他却不但擅自替天音教逐客,还把对方的家比喻成狗窝,也算是胆大包天了。
“放肆,哪来的野子!”
寒夫人大喝一声,有如鹤唳,把厅中之人都吓了一跳。
刘宸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免有些心惊肉跳,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露出了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寒夫人眼中射出两道寒光,死死盯着刘宸,有虎狼之态,似要将人生吞活剥。她忽然间换了一个人似的,就连面部的肤色都变了样子,状如魔鬼一般。
她的衣带无风自动,似乎出手在即,但很快归复平静。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多少要给天音教一点面子,她终究没有出手。
白玉川转过脸去,偷偷笑了一下。
祁开云又好笑,又好恼。笑的是刘宸尖牙利嘴,说出了自己想说而不敢说的话,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恼的是,刘宸这么一多嘴,麻烦也就跟着来了。
他一瞧刘宸,见对方却是一脸嬉笑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不禁为刘宸捏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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