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夜行一路,天明时分进入一座小城,堪舆图上这座小城名叫潼城,在京城西南。
按照计划路线图,李夏清和尉迟天玄由京城向西南方向的乾宋边关——飞雁关——进发,之后由宋国南下进入梁国,再由梁国向西横穿大余王朝,进入乐国,再进入齐国,最后是前往北雍州东南的楚国,从楚国所掌有的楚山渡乘坐跨洲渡船前往岚止洲卫国的商渡。
此前按照司天监的观察,西南方向有吉兆出现,而现在的宋国与两国正在北雍州西南两军对垒,宋国甚至抽调北长城的边防精锐火速驰援宋梁战场,尉迟天玄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说不定除了可能出现的宝物,也可能出现将才,于是直截了当的提出先去西南,再横穿大余王朝到达大洲东南,恰巧东南方的齐国与楚国正联合伐乐,虽然这样有风险,但是一旦有战争定就意味着有意料外的收获!这算是这些年尉迟天玄飞来飞去看到这么多场次战争得出的结论,捡漏!
对于此,国师李淮左没有反对。走之前,李淮左还给了尉迟天玄一份花名册,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人名地点暗号。
潼城内一家简陋的客栈里,李夏清狠狠地摔下筷子,大声吼道:“这他妈是什么东西!是做给人吃的吗?会不会做菜!”
坐在对面沉思喝酒的尉迟天玄一惊,刚开始以为这小子在外征战应该吃的惯这种粗茶淡饭,只见他挺会打仗,倒是没见他每天在帐篷里吃什么,现在回想,军队的伙食好像还蛮不错的,顿顿有肉。
然而,这一片就这一家客栈,掌柜的和店小二也都豪横,长眉细眼瘦削的店小二回嘴道:“菜不好吃?那您不吃啊!咱一没强求您买,二没强求您吃!耍什么脾气呢?!”掌柜的扇着扇子看着怒火中烧的李夏清轻蔑一笑,出京前,两个人都被要求穿粗布衣裳,所以,现在两个人看起来就像两个粗人,只是一个模样英俊些,一个壮实些。
自小在皇宫里长大,锦衣玉食的李夏清何曾受过这等侮辱?起身就要拔刀,店小二见状,也不惧,反而戏谑道:“呦!客官,您这是,拔刀相向?虽说咱大乾王朝有尚武之风,无论男女皆豪杰,可咱大乾王朝官府也不是吃素的啊!您瞧瞧,您瞧瞧!外面可就站着位捕快呢!按照我朝律法,侠以武乱禁,该,当,何,罪?!”店小二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伸着脖子一副来砍我的模样,贼兮兮的笑着,不断的挑衅。
李夏清怒不可遏,本来站在门外的捕快意识到事态不对,两只脚踏进客栈,站在门边,左手按住悬在左腰的刀鞘,右手紧紧握着刀柄,谨慎地盯着李夏清的动作。律法有令,侠士若敢反抗捕快会被通缉,这个通缉会发往整个大洲,现在这条律令可以算是在哪里都行的通。
尉迟天玄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轻轻放下碗,他觉得出门就看这小子吃瘪还是挺有意思的,年轻人嘛,多吃点苦有好处!何况是那个李蚂蚱的儿子!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李夏清就变脸似的换了一副面孔,朝着笑眯眯看向自己的店小二,说道:“行,本…我认了!给我来坛酒!”差点脱口而出“本皇子”,离京前,国师轻描淡写地说过,说出自己二皇子的身份,无异于在长城点燃一处狼烟,惹眼。
李夏清说完一屁股坐下,掏出一摞铜板放到桌子上。离开前皇帝李隆偷偷给他塞了几贯钱在行囊里,除了这几贯钱还有一些银两,他以为国师没看到,国师只是闭着眼,不代表是瞎子。
尉迟天玄在心里猜测什么时候这些银子会被坑走。店小二尖嗓子开口道:“呦,客官,看你可不是能喝酒的人啊,难不成,习武之人都善饮酒?”
李夏清笑眯眯的回他:“咋,老板,不卖酒吗?有钱也不赚吗?那您这生意,可怎么继续下去啊,这要是传出去,来往的商人还不就算绕道也不走这条路了?”
店掌柜“啪”地一声合上扇子,使劲敲打一下店小二的脑袋,使了个眼色,呵斥道:“去去去!还不上酒!”店小二吃痛的摸着脑袋跑到后面去拿酒。店老板接着转头谄媚的笑道:“客官您稍等!这就给您上一坛陈年好酒!”
李夏清满意的点点头,收回铜板,拿出一枚纹银,一枚纹银是十两,一两相当于一贯铜钱,一贯铜钱相当于一千枚铜钱。
老板看到银子眼睛猛地放出光来,正巧店小二从后面抱出一坛酒,奸笑着几步迈过来,巴不得李夏清打开就喝,他把酒轻轻放到桌上,尖声说:“客官!这是我们店里珍藏的好酒,金风,客官您尝尝!”说这就要打开给李夏清倒上。
尉迟天玄看着用麻绳封住的坛口,敏锐的闻到一股淡淡的尿 骚 味,尉迟天玄轻轻一笑,心里暗想不知道李夏清会耍什么花样对付这个在酒里掺了马尿的店小二。
李夏清按住店小二的手说:“诶!等等,你急什么!”说完把店小二的手拍开,打开酒封,迅速拿起银子装作不小心“噗通”一声就给投进了酒坛里。
“诶呦,手滑了!怎么办呢?”李夏清毫无歉意笑嘻嘻的看着傻愣在原地的店小二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呢,也不怎么能喝酒,咱哥俩喝几个,喝完了这坛酒银子就出来了!你们也不用找了!怎么样?如果觉得没菜,我这里有啊!你看这几个菜!”李夏清指指桌子上的没有油水的青菜,说完抽出筷子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又气又恼,却不得不堆出笑脸,说道:“客官,您看,我给你换一坛怎么样?咱店里还有!不缺这一坛!”说着就要去抱住酒坛,结果被李夏清再一次一巴掌拍开!
李夏清收起笑脸,冷冰冰的说:“喝吗?不喝,那就没银子。反正这就酒我买下的!”
掌柜的也是贪财的人,挂着笑脸赶紧贴过来说:“客官,咱这里先给您陪个不是,您看这样行吗?酒,我给您换,保证是好酒!菜,我也给您换!保证荤素都是招牌菜!您看这样行吗?”
李夏清摇摇头,也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店小二。
店掌柜见状也没辙,心想反正也喝不死人,拿着扇子再一次使劲拍了一下店小二的脑袋,不留情面地说:喝!”店小二板着脸转转眼睛,然后脸上堆起笑脸,笑道:“来来来,客官!我给您倒上,”说着拿起酒坛给李夏清倒上满满一碗,“我在给我自己倒上!”然后给自己的倒上小半碗。
没想到李夏清往后一仰,无赖到:“诶呦,昨儿个夜里赶了一夜路,累死了,喝不下去啊!你就多喝点吧,金风好酒呢!”说完狞笑着看看皮笑肉不笑的店小二,再看看扇着扇子点头哈腰的的店掌柜。
店小二依旧笑着脸,也不再耍花样,拿起碗仰头,只见喉咙猛地一上一下,“咕噜”一声一口气喝光一碗酒,掺杂着马尿的酒,接着又给自己倒上满满一碗,再一口气喝光,然后大口吃菜,接着再喝下去满满一碗,直到最后连同李夏清那一碗也喝掉,喝光之后,小心翼翼的拿起酒坛,倒出里面的纹银,再轻轻放下酒坛,酒坛还能用呢!他脸色也不红,倒是话里带着醉醺醺的气味:“客官,我,我喝完了!那这,这银子啊,就,就不找了啊?”
李夏清笑着点点头:“好说好说,不用找了,回头让掌柜的多给你几贯钱!”
店小二嘿嘿一笑,弯腰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向店掌柜,店掌柜一把夺过纹银,宝贝儿似的的放在自己衣服上仔细的擦干净,然后托到眼前细致的观察,在他眼里这才是世间最美的东西!至于店小二怎么样?他才懒得管,给几个铜板就行了!
这时候的店小二正在店后面狂吐,吐完后他恶狠狠的看着自己的呕吐物,莫名的笑了笑,狠狠地揉揉脸堆出笑脸走回客栈。
李夏清没了食欲,闭上眼睛等尉迟天玄。等尉迟天玄喝完酒,他站起身走到门口,装作不经意的大声说:“一枚纹银是十两,十两啊,可是一万枚铜钱呢!”说完,跨出客栈。店掌柜再一次拍了一下店小二的脑袋,训到:“还不去送送贵客!”可能是平白得了一枚纹银的缘故,掌柜的心情不错,拍店小二脑袋的力道不如之前两下重。
店小二笑着应道:“好嘞!”说着转身走向门口送李夏清喝尉迟天玄离开客栈。李夏清在门外对着他摆摆手,转身骑马就走。等两个人走后,店小二站在门外抬头看看客栈的招牌,阴冷一笑。
一整条街都没几个人,房屋破败,有的是茅草堆砌的屋顶,好一点的有几片瓦片。
达达的马蹄声会想在冷清的街上,李夏清对身后的尉迟天玄道:“回来的时候再来这里一次?”
尉迟天玄想起店小二的心境,笑道:“随你。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里面有马尿的?”
李夏清漫不经心的说:“哦,我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我知道不干净,就往最坏想,是他自己的尿。他给你拿酒是从柜子下拿的,给我拿就是跑到后面,那我肯定会把事情想到最坏。”
尉迟天玄无奈的摇摇头,这小子,难怪能这么年轻就能指挥大军,凡事作最坏的打算,那样子制定的对策又能出多少差错?
李夏清继续说:“尉迟叔叔你给我讲讲修士这些事情吧,我还不是很了解。”
尉迟天玄闭着眼睛,清清嗓子说:“那就从你那枚玉佩说吧,这种玉石被称为巢玉,是一名极其古老的大修士发现并命名,不过,这名大修士什么身份,无从知晓。这种玉石需要达到神纹境才能打开,你现在才木胎,是没法使用的,另外,这种玉石你爱叫什么叫什么,比如我的叫杏仁,你的是千盏。”
李夏清从腰间摸出那块玉佩,玉身正透露着丝丝凉意,在太阳底下让李夏清通体穿过一阵凉意,仿佛有浸润经脉的作用。
“世间有三种修士,丹师是最稀有的,共分九品,上中下各三品,可以炼制各种丹药,是各个门派抢手的修士。其次是符箓派,魔族流传过来的,共分五品。最后是灵气师,通常也直接被称为修士,修士十二境:炼体三境炼骨、炼体、炼神,中天六境木胎、神纹、洞灵、金丹、通玄、参同,封神三境玄门、仙人、飞升。这里面我只熟悉灵气师,金丹是一道门槛。武器啥的,你爱用啥用啥。”简单介绍完,尉迟天玄睁开眼,看着李夏清,后者问:“我只是灵气师吗?”
尉迟天玄嗤笑一声说:“自己去摸索,要是能在你体内找到火苗你就能成为丹师,要是有写字画符的天赋你也可以做符箓派修士,想做啥都依你都依你。”
“怎么找火苗啊啊!啊?”李夏清听到丹师迅速把脖子转一百八十度拧到后面瞪着大眼睛问尉迟天玄,仿佛说了方法自己马上就能找到火苗成为丹师。
尉迟天玄没好气道:等你到了神纹,在你的气府铃印印记之后再找!不过要是你的印记都到不了赤色,丹师就别想了!”
李夏清身子一下子蔫了下去,他坐在不断地叹气,时不时痛苦的捋捋马鬃,尉迟天玄起先不理他,但是实在无法忍受他一直有目的的叹气,只好说:“你先按我教的九转吐息法炼化灵气,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一天在对应的气府小炼凝气,二十四个节气,每个节气都在对应的人身小洞天大炼,大炼就是把这个洞天中气府储存的灵气拎出来融合到一起大炼,然后再返还气府。”
李夏清听完立刻直起身子,双臂平直在同一水平线上,双手食指指肚相贴指向天空,两拇指紧紧贴在食指上,其他手指弯曲交错相扣。李夏清坐在马背上闭目维持平稳的呼吸,不断地从天地中吸取驳杂的灵气,然后依照九转吐息法不断使灵气在体内经脉到处游走,筛去杂质,然后将小炼的灵气存在在某一个气府,气府内顿时如同植物吸收雨水般结实充盈,紧接着再一次吸收天地灵气继续炼化。
马匹的呼吸也平稳下来,马蹄十分有规律的踏在破碎的石板上,尉迟天玄看到这一幕,突然想到季玉有一次在对着一条鲤鱼说,万物有灵,皆能登山。尉迟天玄禁不住想,如果季玉登顶成神,那么这句话会不会大赦天下草木虫鱼,使它们也能够修炼灵气,攀爬高山呢?毕竟现在的草木虫鱼可以经过不知多长时间方才可以幻化成人形,但是却无法吸纳灵气,那就更别提登山了。不过那一次之后季玉就在河边悟道,一夜结成金丹,引来天地异象,秀靥就是在那之后在一处湖底寻得。而那条鲤鱼,现在应该还在岚止洲大奉王朝三川江里等待跃龙门吧,这次回去说不定还能见一次。
三个时辰后,李夏清才睁开眼睛,伸直双臂,活动筋骨,浑身筋骨发出鞭炮般“啪啪”的声音。现在已经是出了潼城,继续向前走。
树林里悠然静谧,几声鸟鸣划过树荫,正值夏季,草木茂盛,蜂蝶旋舞。李夏清通体舒泰,翻身下马,走近一颗正在使劲窜身体的青草,低声念道:“草木有灵。”
一只红色的小鸟刚好衔着一颗红色的果子从他的头顶飞过,李夏清嘴里的“灵”字刚落,那枚红色的果子外壳轻微的“咔”一下出现一条裂纹,只是太小了,连鸟儿都没察觉,鸟儿带着这枚果子不停地飞向南方,一只飞到大余王朝境内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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