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大碗粥重重摆在了桌子上,上面点缀这些菜叶,一颗一颗洁白的豆腐丁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不甘地闪出诱人的光芒。
王养心成为江湖上女子最想嫁的男人,并不令人意外,抛开加注在他身上的所有光环,他还是一名好厨子。单凭这点就足以让姑娘们喜欢上他。
无念当然不会去在意王养心喜欢怎么样的女人,或者王养心这辈子会不会有老婆帮他传宗接代,这该是剑冢门主要去考虑的事情,而无念要考虑的是,怎么忽视那两只妖怪炽灼的目光,一个人把这碗粥独吞了。
王养心有些气呼呼的看着无念,无怪乎他生气,出生入死那么多年的兄弟,见面第一句话居然是叫自己进厨房烧菜。
他有些不忿的说道:“无念,你知道我今天来所谓何事么?”
无念一只手抱着粥,一只手拿起两个小碗,当小碗与粥齐平的时候,他松开小碗。只见两个小碗在大碗中舀了一碗底的粥,然后四平八稳的飘到两个妖怪的面前。
“吃吧,不要客气,”然后无念直愣愣的盯着碗里的粥,呲溜了口中快要滴下来的口水:“说吧,什么事。”
“你欠我的债该还了。”
无念挑了一个最干净的勺子,小心翼翼的去伸到碗里。
“我弟弟见到你师弟。”
无念顿了一下,继而舀起一勺粥,有些迷醉的闻着散发出来的香味。
“嫂子,要出嫁了。”
这句莫名其妙且不合逻辑的话让无念的指结微微有些发白,他的手有些颤抖,导致勺子里的粥,有大半滴落到了自己的僧袍上。
“养心,你说我该不该放下?”无念把勺子放回碗里。
“你问这问题的时候,不就代表你不想放下么。”王养心有些心痛,任谁看到一个此生自己最佩服的人,变成这般行尸走肉的模样,心中都会有些不好受。
“哎,当初师父说我心不净,说我不能当个好和尚。我当时不信,若是我信了,可能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你说是不是。”无念转头叹了一口气。
王养心不知道该说是与不是,所以他选择不说话,抓紧自己的剑,看着无念。
无念看到王养心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和你们这些粗人打机锋真的很没有意思,结下了不该结下的因,便是要品尝不该品尝的果,不过无忧教会过我一个道理,做不出选择的时候,逃是逃不掉的,倘若无决断,不若遵循本心,管他那世人二五八万。”
王养心品味了很久无念说的话,发现自己没怎么听懂,“大哥,麻烦你说明白点。”
无念瞥了一眼这个长得好看,文采斐然,拿过状元的少门主,懒得理会。
无念的目光扫过,庙里的温泉,厨房,水井……一直到无忧从他手里拼死夺下来的扫帚。
他缓缓的抬起双手直到与自己胸口齐平处,随着他双手的抬起,半山集上似乎吹起自下而上的狂风,空气中一个个星星点点的光芒显现而出。那些光芒随着狂风被吹到了半山庙周围。
停下,然后绕着半山庙开始打着转。
无念不着痕迹地合十双手,一息之后,那些围绕在庙边的光点,在一瞬间涌进了无念的身体里,空中一道道光线似乎穿透了这位白衣和尚。
而那狂风似乎也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平息了。
光芒渐渐黯淡下来,显现出一道高达挺拔的身影,他垂下自己的双手。接着一个青年人温润切不失霸道的声音传来。
“老王,我问你!我要去抢亲,你陪不陪我!”
史料记载,大康天琴历十八年,东洲半山地区出现大规模灵气坍塌。
……
“和尚,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把红袖给抛下自己跑了?”王十四夹起一块素豆腐问无忧。
无忧其实不想问的,他觉得这又不关他的事,但是当他看到自己刚刚从客栈里叫出来吃饭的师弟正在风卷残云的扫荡桌上的菜肴,并且他的面前已经堆了高高的三个大碗的时候,无忧明智地决定对着那个猪头点了点头。
“和尚,你觉得我帅不帅。”
无忧看着那个猪头有些想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是他又一想,要说是白天还没被打的王十四的确算得上的丰神俊朗,于是他又点了点头。
“你觉得我帅就对了,我也觉得我帅,你看我爹我哥长得都不赖,但是他们都只娶了一个老婆。一个老婆怎么行呢,一个老婆万一生不出孩子,那岂不是对祖宗最大的不孝,所以我的梦想是开一个硕大的后宫!”
无忧有些心虚的看着那个化作一把剑的红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他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简直是作的一手好死。
“你放心,红袖睡下了,不用担心她会听到我们说话。不过说到这个红袖啊,我必须跟你说说我的故事……”
无忧有些不想听,他已经吃饱了,于是他扯了扯果果的下摆示意他注意些形象,果果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有些不舍得放下筷子,但其实桌上早就已经不剩些什么了。
“吃完了?掌柜的,再照这桌一模一样的上一份。”王十四抬手示意那个白面清须得掌柜的在多上些菜。
无忧本想拒绝,但看着果果闪闪发光的眼睛,叹了口气说,“施主请将,贫僧洗耳恭听。”
“我出身于剑冢……”王十四有些得意的看着无忧,发现后者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的时候于是他悻悻的继续说下去。
“我爹有两个儿子,一个我,一个我的兄长,小时候我差不多是无忧无虑的过完整个童年,我爹要我练剑,虽然我不喜欢但还是照做了,我爹要我去杀人,虽然我不喜欢但是我还是照做了,直到有一天我爹领着一个大姐姐到我面前和我说,这是我将来的老婆。这个姐姐很是漂亮,后来我才发现她是一把剑,我自然是不愿与一把剑结成夫妻,于是我第一次反抗了我爹,然后你猜怎么着?”王十四一脸兴奋的看着无忧,仿佛他说的故事把自己都要吸引了,但无忧明显觉察出他眼中闪过的一丝黯然。
“贫僧猜不到。”无忧觉得随意猜测别人家里的事情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
“然后我爹没有打我,反而是很同情的看着我,反倒是那个大姐姐狠狠的打了我一顿,我问她你为什么打我,她就跟我说,当初我惹她不满意,她也是如此对我的。她和我说,我的前世是她的丈夫,她在嫁给我的那天死了,于是化身为剑现在要嫁回来。”
王十四喝了口水继续说:“你说就这样的理由,你能接受么?”
无忧刚想说不能,只听耳边传来红袖的传音:“小和尚,你要是敢说不能,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贫僧考虑的与失主恰恰相反,施主你想,天上的神龙,水中的浮游,不外乎偿着前世的债,积着来世的德。红袖女施主即是你前世所欠下的债,亦是你前世所积的德,所以这并不是施主接不接受的问题,红袖施主成为你的妻子,这本就是一个必然。”无忧心中暗念,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
无忧一番话把红袖说的是心花怒放,奈何自己现在变人的时间已到,要是还能变回人形她肯定将王十四的整个钱袋子都给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和尚。
但是王十四听了无忧这番话后有些发怔,他第一次理解自己想要说服的人,反过来把自己说的有些一愣一愣的那种心情:“和尚,你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不对不对,那假使我认了红袖这个媳妇,那她不许我纳小妾是什么意思,我总要留个后吧,你见过剑怀孕么?”
“这……”
“你知道娶了一把剑的感受么,你知道一个愿望是开后宫的人,只能娶一个姑娘的感受么?你知道一个明明可以万花从中过,偏偏有柄宝剑悬在头顶上,时时刻刻要担心她会不会脑子一抽把自己阉了的人的感受么?”
无忧望着唾沫横飞的王十四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所以他确实没有资格去评论别人的家务事。
“我师兄们说过,世间是一个大苦海,每个人都在其中浮沉,不过像施主这样的情况,可以向菩萨申请直接死了算了。”果果放下筷子同情的看着王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