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渐渐暗淡了下来。
外面正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南方的雨季已经到来,这小雨不大,却能持续上好半天,甚至有时候是好几天的时间,连绵不绝的雨丝一点也不爽利,最是能够引动人的愁绪。
在苏茗儿的二层小楼中,昏黄的灯火透过窗棂缓缓地流淌出来,给整座小楼笼上了一层温馨的暖色,细密的小雨仿佛给阁楼披上了一层细纱,增加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阁楼内,苏茗儿正对着妆镜台卸去妆容,她的身后,小棠儿站在一侧,看着镜子中小姐的秀丽模样,眼中有一丝崇拜之色。
还有两个丫鬟正在帮苏茗儿整理换下的首饰,却是环儿和珠儿,她们两人与小棠儿一样,都是从小时候开始就照顾苏茗儿的起居生活,四人几乎是在一起长大,几人间的姐妹之情更胜过了主仆之情。
苏茗儿抬手将自己头上的一根玉簪取下,这根玉簪是苏茗儿的心爱之物,很是精致,整支玉簪雕刻成一根梅枝,上面盛开的梅花,含苞待放的骨朵,点缀在枝叶上的露珠,都很细致入微。在梅枝上面站了六只正在嬉闹的喜鹊,每一只喜鹊的神态与姿态都各不相同,有的看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展翅欲飞,有点正在低头,想要啄食梅枝上的一只小虫,整个画面看起来栩栩如生。
在玉簪的前端,上面垂着两枚花生大小的碧玉宝石,用白玉雕刻而成的玉链将宝石连接到玉簪之上。
苏茗儿将玉簪放到妆盒之内,又将盒中的另外一根木簪插到自己的头上,她似乎对于木簪也是宝贝得不行,对着铜镜自我陶醉了一番,再次将木簪取下,有些皱眉地道:“少卿也是不擅长挑选这些女孩子用的东西,这木簪虽然也很精致,却还是太素了一些。”
“不会的!小姐你怎么打扮都很漂亮!”小棠儿摇着脑袋道。
珠儿也在旁边打趣道:“怎么会不好呢?这枚木簪可是姑爷送给小姐的呢!我看小姐是宝贝得不行,将它和小姐最喜欢的“喜上梅头”玉簪都放到一起了。”
苏茗儿被珠儿戳破了小心思,也没有了平时坚强的模样,而像是一个小女子,脸色微红,强装镇定地点着珠儿的额头反驳:“哪里有,我只是顺手将它们放到一起罢了,你这个死丫头,又来取笑我,以后还敢这样,我就帮你找一个整天抠脚的邋遢大汉嫁了。”
转而苏府大小姐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嘴里啧啧地奇道:“这才几天没有见到,小棠儿你这个丫头的嘴是越来越甜了,说,都是跟谁学的?”
说着苏茗儿还转过身来,一双手已经放到了小棠儿肉肉的嘴巴上面,轻轻地用力,将那有些婴儿肥的嘴巴给挤了起来。
“哪有!”小棠儿的脸都变了型,顿时不满,伸手反抗。
“我看应该是和姑爷学的!”环儿笑着道,众人如此说笑了一阵,一点也没有生疏隔离之感。
“相公?今日相公他身体好些了吗?”苏茗儿问道,她已经有两日没有去陆缘的那间小院了,今天回府之后,便下起了雨,本来计划好今日要去陆缘那里坐坐,聊一聊这两日遇到的事情,听一听陆缘有没有什么新的故事,此时也只好暂时作罢。
对于陆缘这次中邪之后,清醒过来的变化,苏茗儿并不是毫无察觉,以前的陆缘见到她,两人之间总是谨守礼仪,陆缘也好像心中有什么心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会聆听她心中的心事,也从来都不会讲述什么故事,虽然没有说,但是苏茗儿其实可以感觉到原先陆缘心中的失落感。
科举之路断绝,算是没有了前途,入赘到了苏府,府中的人虽然不说,但是在府外难免总是有些闲言碎语,这算是放弃了自己心中的尊严。
在苏府的产业上,以前的陆缘也帮不上苏茗儿自己,所以在见到她整日和苏缺一起忙碌之后,整日心中郁郁,这次和苏缺打赌,其实无论有没有发生,总有一天,陆缘和苏缺会有冲突爆发的。
想起自己的相公原本是一个秀才,虽然牵扯进入事端,科举之路渺茫,但还是有可能科举争取功名的,现在入赘到苏家,科举之路彻底断了,苏茗儿的心中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陆缘清醒之后的变化,苏茗儿看在眼中,心中也是喜欢,也是忧虑,喜欢自然是一定的,苏茗儿以前对于自己将会嫁给怎样的人,心中也曾经有过憧憬,只是这样的憧憬很是模糊。
陆缘刚开始入赘的时候,也没有带给苏茗儿什么特别的感觉,时间长了,她也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的命运了,也许有这样一个守礼的相公,两人如此刻板而没有趣味地度过一生也是很好。但是现在,她越来越觉得,似乎自己想要的相公好像与如今的陆缘越来越像了。
忧虑的情况也是有的,苏茗儿担心陆缘此时的转变是不是来自邪祟的影响,或许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在以后的某一天,她猛然睁开眼睛,或许一切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不过莫河道长前来为陆缘驱邪安神,到底还是给了苏茗儿安心的理由,她想着,也许是相公陆缘在经历过这次生死之后,看开了很多的事情,这才有了如此的转变,而且经过几天的相处下来,苏茗儿发现现在的陆缘做事很是随和,看起来也不像被邪祟所控制,会危害苏家的样子。
“嗯!”小棠儿听到苏茗儿的问话,点头,道:“姑爷这些天来,还和前面几日一样,在院中摆弄石锁之类的物件,阅读莫河道长送给他的道经,今日姑爷没有在院中阅读那卷道经,而是从老爷的书房之中找了一本书籍观看。只是……”
苏茗儿看着欲言又止的苏棠儿,奇怪地道:“怎么了?”
苏棠儿心中有些犹豫,虽然她心中自然更向着自己的小姐,但是背着自己的姑爷向小姐说他的坏话,总让她有一种背叛的感觉。
她犹犹豫豫地道:“就是……就是……”最后小棠儿一咬牙,一闭眼道:“就是今天姑爷的举止很奇怪,今天姑爷先是看了一会儿的书,然后突然变得很激动地样子,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反复地丢弃,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魔怔了一样。小棠儿觉得……觉得……是不是……是不是要找李神医再给姑爷看看?”
苏茗儿闻言也停止了笑闹,想了想,不明白陆缘是什么一个情况,却也不愿意就这么直接去找李神医来给陆缘看病,万一其中闹了误会,再伤了陆缘的自尊,便想着什么时候自己去探探口风,实在不行,再去找李神医,或者是莫河道长。
苏茗儿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下,转而说道:“今天我在府中的布行里,看中了几块布料,带了一些回来,明天小棠儿你去拿上几匹,帮相公做上几身夏衣,等过几日,这雨季过去,气温就要上升了,相公好像还没有几件清凉一些的衣物。”
“知道了,小姐!”小棠儿道。
“对了!相公他……这段时间在有没有讲什么故事?”
自从听陆缘讲过《白蛇传》之后,苏茗儿便被故事里面的情节吸引了,修炼千年,只为报恩的白娘子,古灵精怪,却性格冲动的小青,呆板却心性纯良的许仙,还有那满天的神佛,都让苏茗儿不自觉地沉浸在故事之中。
“有啊!有啊!”小棠儿连连点头,道:“是一个叫做诛仙的故事。”
“诛仙?”苏茗儿轻声地重复了一句,不知道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诛仙?
小棠儿却不管不顾地讲开了,她本就识字,在听过了陆缘的故事之后,便趁着每天的空闲时间,将陆缘讲的故事记录了下来,加以整理,所以现在在讲故事的时候,很是流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诌狗!
这世间本是没有什么神仙的,但自太古以来,人类眼见周遭世界,诸般奇异之事,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又有天灾**,伤亡无数,哀鸿遍野,决非人力所能为,所能抵挡。遂以为九天之上,有诸般神灵,九幽之下,亦是阴魂归处,阎罗殿堂。
于是神仙之说,流传于世。无数人类子民,诚心叩拜,向着自己臆想创造出的各种神明顶礼膜拜,祈福诉苦,香火鼎盛。
自古以来,凡人无不有一死。但世人皆恶死爱生,更有地府阎罗之说,平添了几分苦惧,在此之下,遂有长生不死之说……”
在苏府后宅西侧的阁楼内,陆缘是不清楚苏茗儿小棠儿几个小女子是怎么议论他的,他听着阁楼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声,感觉整个天地都安静了很多,一切的嘈杂,白日间的喧闹都远离而去。
他自然而然地在自己的卧榻之上盘腿坐下,也不想着修炼功法,而是静坐着,尽力地放空自己的脑海,努力做到不思、不想、不动,收束自己心中杂乱的念头,这是入定打开神藏的必由之路,也是对抗自心之欲障的方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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