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对话未曾因此便结束,但总有结束的时候,过了许久,妖道空将黄金推到了大汉的面前,他们才将话说完,穿一身墨青长袍的青年汉子面无表情地与几个汉子道别,撑起雨伞,走进雨里。
谈话结束,却不代表着事情已经结束,夜幕渐渐降临。
敦化坊中。
太白酒家,依旧人声嘈杂,里面却不是什么正经的酒客,而是一众虎头帮的小头目。其中一个是冒雨从码头赶回,右眼有刀疤的汉子,一个头陀,还有一个黑衣文士坐在上首,正是虎头帮的三位首领。
凄黄的灯火中,方才与妖道空交易的刀疤汉子,从主位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站到一个光头头陀的身前,面带笑容,开口道:“二弟,情况便是这样,那苏府的假子苏缺出钱五百两黄金,却是雇我等去杀了苏府的姑爷,不得不说是一场好戏。你说那苏府的老爷子知道了,会有怎样的想法,会不会气死?”
光头头陀的眼睛是三角眼,自有一股阴狠的气质,他嘿嘿冷笑:“大家族里面的恶心事情,哪里比得上我等兄弟,大块吃肉,大碗吃酒来得痛快。”
倒是黑衣文士面露担忧之色,道:“帮主,你已经答应下来了?”
刀疤汉子正是黑衣文士口中的帮主,在江湖之中也有诨号,叫做笑面虎,此刻听黑衣汉子提问,笑面虎哈哈笑道:“自然答应下来了,有大把的黄金送上门来,岂有推出去的道理?再说,那五百两黄金,大哥我已经收下来了,怎么还能够反悔?我等在江湖之中立足,所依仗的唯有信义二字。”
光头头陀也是附和道:“大哥说的在理,大把的黄金送上门来,岂有推出去的道理?”
黑衣文士道:“帮主,我所担忧的不是这个,无论是苏府还是那苏缺,都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角色,那苏府的老爷子更是南石城獬豸台的推官,是里面能够话事的三人之一,我等为了区区五百两黄金,而去招惹这等样的存在,失去了如今逍遥的生活,着实是不划算。”
光头头陀却不在乎道:“嘿嘿!逍遥?大周律法如此严苛,连当街私斗都有罪,让洒家不能施展拳脚,洒家全身的骨头都酥松了,腰腹间俾肉生长,要洒家说,倒不如拿了这钱财,我等兄弟逃出城去,占一个小山头来得爽快!”
刀疤汉子听着两人的话语,脸上依旧含着笑意,他的眼神微微晃了一下,随后眯了起来道:“两位兄弟莫要忧虑,大哥我却已经有了打算”。
说话间,门口那边,两道披着蓑衣的身影自那里进来,环顾四周,周围的一些小头目与两人目光相触,里面蕴含着的凶光,让他们的话音都减少了一些。
长期混在这里的人大抵都认识这两位。
这两人是一对兄弟,吃水上饭的,明面上,他俩在城外五百米宽梁溪河的渡口做着摆渡的营生,偶尔也会像渔民那样,到河中打一些鱼,但是真正认识他们两位的,却也知道这两人也会借着摆渡的当口,捞一些偏门,每年都有几个因为坐了这两人的船,而被推到河中溺死,抢了钱财的行商。
这两兄弟却是颇有勇力的,传说更是跟着一个道士学过一些拳脚,虽然两人做的是强人的买卖,却唯独对家中仅剩的一个老母颇为孝顺。
见两人进来,立刻有跑堂的帮众迎上去时,他上前接过两人的蓑衣,由于身高比为首那人矮了两个头,看起来像是个孩子。
那兄弟两人的身材都是魁梧高大,穿的并非是武人的短打装束,而是一般的渔夫装束。
但为首那人身高两米有余,浑身上下也是匀称结实,目光稍稍沉稳,另一人则看来满脸横肉,他比那为首的稍矮,但看来如同铁塔一般,皮肤黝黑,眼睛显得小些,充满戾气。
这等壮士在江湖上恐怕是旁人最不愿惹的一种,坐在上首的刀疤汉子笑面虎,在这两人的面前,也显得有些孱弱。怕是只有一直跟在陆缘身边护卫的阿大才可以与这两人相比。
这两人目光朝酒楼中望过一圈,为首之人大手拨开那上前招待的帮众,朝笑面虎刀疤汉子,头陀还有黑衣文士这边过来,旁边的一众小头目们见状,一个个都安静了下来,即便有交头接耳的,在那为首之人扫视的目光之下,声音也在不觉间消失。
大汉向着上首的笑面虎露出笑容道:“田帮主,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的话语沉稳,声音却不大,不至于让旁边的人听到。
笑面虎的本名叫做虎,后来做了帮帮主,却是顾及脸面,给自己加了一个田的姓氏,他看着那大汉,少有地没有露出笑容淡然道:“杨家兄弟,你们上次来借的钱,准备什么时候还?”
为首大汉是杨家大兄,名叫杨大,道:“田帮主,不是我兄弟二人不愿意还钱,而是家中母亲生病,问医抓药,花费不少,再加上买卖不景气!
这年头但凡是有资本的行商,谁外出没有几个护卫,我等兄弟也不方便下手,而落单的行商,来坐我们的渡船过河,往往又是没有油水的。”
笑面虎冷着脸道:“这却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我只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果没有钱还,当初便不要借啊!欠钱不还可不好!”
杨大也收起了笑容,却还是忍住没有翻脸,道:“田帮主借钱,半年连带利息,便翻了一倍,这让我等两兄弟如何还?”
笑面虎气极而笑道:“真是笑话,当初我是看两位也是壮士,心中有了惜才之感,才定下了如此低的利息,半年本金加利息才翻一倍,若是说出去,谁不道我一声田帮主仁义。”
杨大也知道笑面虎说的是实情,咬牙许久,想起自己家中的老母还需要钱财抓药,他现在不说还钱了,连为老母抓药的钱都要想办法再借,最终他长叹一声,抱拳低头道:“田帮主,我等兄弟却是没有钱财来还,还请再宽限几日。”
杨大这句话说得却是有些艰难,说完之后,低头闭目,本以为会被讥讽刁难一番,谁知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笑面虎的怒火和讥讽,而是听笑面虎田虎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道:“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这里倒有一个挣钱的门路,不知道你们两兄弟愿不愿意试一试?”
杨大和杨二对视一眼,他们不会天真地以为面前的田帮主真的会给他们找来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毕竟江湖之中,有起错的名字,却没有叫错的外号,真的被田虎那整日老好人一样的笑容迷惑,对田虎掏心置腹的人,如今已经全都死光了。
不过他们需要钱,没有办法推辞,想起还要为老母抓药,他们竟然对田帮主说的挣钱门路有些好奇与跃跃欲试。
当下杨大道:“还请田帮主明说。”
笑面虎脸上的笑容再次浮现,他知道,到此时,这两个兄弟已经进入了他的算计之中了,只要这两个兄弟真的如同传言中那样孝顺,真的需要钱财给老母看病,就绝对无法拒绝他的提议,他笑呵呵地道:“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只要你们帮我拦住一个人就可以了。事成之后,不光你们之前借的钱一笔勾销,我再给你们四十两黄金的酬劳。”
杨大还没有开口,杨二却已经有些急切地问出声,道:“不知要拦什么人?”
“一个家丁护卫,和两位差不多,也有些勇力,不过却不需要击杀他,只需要拖住此人,让他无法分心他顾就可以了。”笑面虎说道。
杨大觉得事情似乎太简单了,他有些谨慎地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家丁?也要我们兄弟出手,而且报酬如此丰厚?”
笑面虎田虎却不告诉两人:“谁家的护卫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杨大和杨二陷入了一阵沉默,心中却都是感慨,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为了为老母看病,已经差不多是黔驴技穷了,不管笑面虎田虎的门路中有什么陷阱,为了那四十两黄金,他们也要试上一试。
过了许久,杨大这才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正在田虎挥退一众小头目,密谈之间,闪电划过天空,南石古城之中,雨幕再次延绵……
农历五月将尽的时候,天气更加热了。
不断升高的温度和日期将南石城这座城池一步步的推往三伏天。
现在的陆缘,除了早上与傍晚,趁着早晚清凉的时候外出,赶一个早市和晚市,其余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出门的,除了在院中杨梅树的树荫下诵读《道玄经》和《乾坤藏》,便是在阁楼上了。
阁楼上白日虽热,晚上若敞开窗户,终究还是二楼凉爽得多。
不过今日却是一个例外,前日他听阿大说,今日南石城中法门寺有庙会,想起先前苏茗儿母亲赠他《佛说般若波若密度厄心经》,据说每日念诵可以消灾解厄,趋吉避邪。虽然陆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效果,但是这份心意他是领受了的。
陆缘听了小棠儿的建议,准备去寺庙中为大夫人请上一尊佛像,或是几卷经书,也算是回礼了,却一直没有成行,正好今日赶上这庙会,他便想着今日顺路将这件事情给做了,否则一直在心中,也是一桩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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