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青南寨,处处灯火通明,但除了正街之外,别的街道,已很难再见人影。
这个时候,大多都已经睡下,至于寻欢作乐之人,和整个寨子比起来,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就在今天下午的时候,林辛带着人让每家每户都在门前点上灯笼,将所有的街道都照的亮亮堂堂,相信就算是老鼠,也能难躲避开来。
当然,一切费用都得自己承担,谁要是不愿意,那也好办,脖子伸过来咔擦一下,保管什么声音也没了。
林辛便是负责做这些事情,而那右护法,根本就不管事,所以寨子所有的事情就放到了林辛的身上,要是出了岔子,挨罚的也肯定是他。
所以他自然不敢不尽心尽力,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劳累了一天的他,在夜晚来临之前终于能休息,回到房中的时候,那花衣男已经等候多时。
花衣男在见到林辛时,脸上带着虚假的笑意,身躯却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走上前,声音尖锐的说道:“你什么时候才为我报仇?”
林辛道:“别着急嘛,你说的那个摩霖远在万妖城,还是青蛇宗的宗主,现在青南寨有事,我抽不开身,等我一年半载,到时候就能帮你去万妖城报仇了。”
“一年半载?”花衣男尖叫一声,“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辛笑道:“我就是这么说的,你说不是,肯定记错了。”
花衣男斩钉截铁的道:“没记错,我清清楚楚的记得,你说……你说只要我伺候你一个月,你就帮我去报仇。”
林辛摇摇头,“不对,我当时说的是一年半载,说的极为清楚,你记错了,只能怪你耳朵不好。”
花衣男心里:我*&¥#%¥…………
他怒道:“就是一个月,我绝不可能记错,你想赖账是不是?”
林辛闻言,目光瞬间变得极为严厉,直视着花衣男,“我说了是一年半载就是一年半载,说你记错了你就是记错了。”
花衣男胸膛剧烈起伏,过往的屈辱涌上心头,恶狠狠的说道:“你马上滚出这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以后你也别出现在这,滚,现在就………”
啪―――
林辛右手一挥,花衣男直接就被打得原地转了三圈,脸上出现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没过一会儿就肿了起来。
林辛道:“你只是一个低贱的奴隶,要不是我,你现在早就被那帮糙汉子折磨死,那还能在这和我说话。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我是你的主人,我让你趴着你就得趴着,让你死也得死,不然的话,我就让你生不如死,听清楚没有?”
花衣男悚然一惊,接着冷汗就冒了出来,刚才他也是被气昏了头脑,导致言语太冲,此番被这么一打,他才明白过来。
他连忙跪倒在地,嘴中不断说着是字。
林辛冷哼一声,“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被这么一搅和,他顿时没了兴致,一脚将花衣男踹的滚了几圈,然后离开房间,打算去别地睡。
他的这座府邸,可大着呢,不缺花衣男这么一个奴隶。
在他走后,花衣男这才敢起身,走到门前伸出头,往左右看了看,确认真的走了之后,他才连忙将门关起来,庆幸逃过两劫。
一是杀劫,二是同床共枕。
对他来说,若非是对摩霖和李道一的恨意在支撑着他,他是万万活不到今天的,早就死在半道上。
摩霖让他变成了如今男不男女不女的境地,李道一则是罪魁祸首,要是印花盟乖乖听话,他岂会被摩霖惩罚。
一想到这些,他心中的恨意就变得极为旺盛,看着屋中的陈设,恨不得全都砸了。
他缓缓走上床去,当手碰到被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事。
在青蛇宗的时候,他曾听摩霖说起过一门功法,修炼起来进展神速,远超摩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功法,只是这等功法必须要自宫之后才能练。
当时他也没在意,刻苦修行本就是为了寻欢作乐,荣华富贵,对他来说就是这样,但自宫之后,修炼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对于这等功法,他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变成这个模样,这个功法又重新出现在脑海中。
恢复是没可能的事了,只能认命,那么之后要做的,肯定就是报仇,这才是大事。
报仇便需要实力,既然林辛不愿意,那只能靠自己。
至于林辛说的一年半载,花衣男纯粹当作放屁,他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不报仇,他也不敢把林辛怎么着。
花衣男转身坐在床沿,极力回想那本功法叫什么名字。
当油灯中的灯芯快要燃尽时,他顿时一拍手,想起来了。
好像是叫做《木灵九变》,不,不是好像,而是一定就是。
花衣男那张苦瓜脸,在这时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但也仅此而已了。
功法是想起来了,但怎么得到却是一个问题。
难不成去找林辛讨要?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被花衣男瞬间打消。
林辛养着他,只是用来消遣的,对于一个玩物,随时都可以换,怎么可能会费尽心力的去帮忙找功法。
所以这个主意不行。
要不加入青南寨,为青南寨做事,等有了一定的地位,找功法的速度就能快很多,而且说不定青南寨就有。
粗略一想,这倒还不错,只是加入青南寨,凭什么?
现在他就是林辛的玩物,想要逃脱主人的手掌心,下场不外乎是一个死字,仇都还没报怎么能死。
所以这个主意也被排除,那就只剩下去聚宝堂找一找了,这个分号遍天下,以聚宝和卖宝为主的聚宝堂,说不定会有《木灵九变》。
但另一个难题也出现了,买东西肯定要钱,但是这钱从哪来?
思来想去,花衣男脸上闪过一丝果决之色,只能靠争宠来获取了,不管再怎么不情愿,也非做不可。
花衣男瞬间就决定下来,接着吹灭桌上的烛火,翻身躺在床上,开始细细思量该怎么去做才最快。
早一日得到《木灵九变》,就能早一日修炼,也能早一日离开这个对他来说是炼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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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家户户门前都要挂着灯笼的势头下,一条僻静的巷子中,却有一家没有如此做,门前的路,乃是由别家灯笼所照,一扇破烂的大门清晰可见。
在这户人家的旁边,有个女子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昏昏欲睡。
街坊四邻都入屋睡觉了,但她却不能,她必须等待。
不多时,道路的尽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瞬间令女子醒了过来,眼中的睡意消散,变得炯炯有神。
她扭头看去,因为有灯笼的缘故,所以纵然眼下是黑夜,她也能清楚的看到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她从地上站起,等那男子来到之后,她便呸的吐了一口吐沫出去,然后就心满意足的转身回屋睡觉,大门发出砰的一声响,深怕门外的扫把星将霉运传进来。
余舍看着紧闭的大门,眼中的复杂之色难以言表。
不管别人怎么骂他,他都可以忍受,可当下这个女子的态度,令他极为难受,虽然知道她是被迫的,但时间长了,被迫也变成了主动。
余舍摇摇头,推开破烂的门,进屋后一片漆黑,也没有什么家具,只有光秃秃的墙。
他一开始也弄了些家具来,但只要他出门,家具就会不翼而飞,要么就是四分五裂,无一例外。
直到不久前,他见到那女子的家中有一条板凳,正是他丢失的那一条。
不过他也没有去讨要,也要不回来,久而久之,他也就不买家具了,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好。
和他之前的少爷生活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没有点灯,因为没有灯可以点,而他也习惯了黑暗中的生活,将手中的长刀放在地上,寻个角落坐下,背靠墙壁,双眼看着某一处,就这么愣愣的看着。
说到底,今年他不过二十一岁,变故发生在两年前,这两年的时间,他过的猪狗不如,去到哪里定然会引来一片嘲笑声和眼神中的不屑。
一开始他很想死,但死了三次都没有死成,全都被二公子的手下给挡住,最后他也不想死了,想报仇,拿起之前因为自暴自弃而丢了的刀,开始苦练。
直至今日,他已有蕴灵境修为,但这点修为,放在一些小镇上已是极为了不得的存在,但放在青南寨,要想凭借着这个修为去找二公子夏侯严报仇,根本就不可能。
其实夏侯严的修为没他高,这家伙整天就只知道寻欢作乐,根本不思修行,但人家的老子是夏侯卓,是整个青南寨,区区一个蕴灵境,根本不值一提。
余舍无比的相信,只要去了,都不用夏侯严动手,他就会被那些侍卫给打的只剩下半条命,脸上这条可怖的刀疤,便是贸然动手的后果。
他仰头看着屋顶,他有今天,他认为全是他咎由自取的,要不是那天动了手,他现在还是余家少爷,爹娘健在,一家人其乐融融,至于那个贱女人,不提也罢。
可惜,做了就是做了,可以后悔,但就是不能重来。
他觉得,想要报仇,再怎么说也得有金丹境修为才行,这是最低的要求。
一开始,他只是想杀了夏侯严,但现在已经不是,他想杀了整个青南寨,鸡犬不留。
他休息了一个时辰,调整好心态后,便拿起长刀出门,在院子里练起来。
这院子很小,但已经足够他施展。
只是他才练了一刻钟,刚才那女子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走进来呵斥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觉不要紧,但别人可要睡呢,现在立刻滚进屋子里去睡觉,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余舍握紧长刀,沙哑着声音说道:“我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怎么会影响你们睡觉。”
女子道:“我说影响了就是影响了,回屋睡觉。”
余舍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女子的双眼,令这女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女子似是发现不对,又上前几步,双手叉腰,说道:“看什么看,信不信我告诉二公子,让他把你的两只眼睛珠给抠出来。”
余舍沉默不语,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
之前他之所以一直不敢看她,就是生怕他会忍不住一刀将她给杀了,杀她固然是一件极为轻松的事情,比杀鸡还要轻松,但这样一来,夏侯严就一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很有可能直接也将他给杀了。
眼下他还不能死,所以就必须忍下去。
女子道:“耳朵聋了?我说你呢,赶快滚回去睡觉,要是再练,把你的手给废了,看你还怎么练。”
余舍闻言,再也忍耐不住,一字一句的说道:“要不是因为你,我又岂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女子冷声道:“二公子看上我是我的福气,我还巴不得呢,又何需你来逞英雄。”
余舍道:“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女子道:“我怎么说是我的事,要你来管。再说了,即便当时我抗拒,那也是因为书上说的欲拒还迎。你也别说我是什么忘恩负义之人,当时我说让你来救我,只是纯粹想逗弄你一下,哪想到你心眼那么实在,你自己蠢,可怪不得我。”
余舍笑了起来,从一开始的极为小声,到后来的放声大笑,笑声传出去好远好远。
女子见状,悄无声息的往后退,深怕眼前人发了疯将她给杀了。
良久,余舍止住笑声,缓步往女子而去。
女子声音颤抖的说道:“我告诉……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一下,二公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余舍眼角余光看到有个人影出现在了不远处,他冷冷一笑,随即离开了这里。
他本就没想杀这女子,只是想吓唬她一番而已。
女子在他走后,伸手拍了拍胸脯,刚才真的差点吓死她了。
她朝余舍离去的方向再吐一口吐沫,“一条丧家之犬,有什么好嚣张的。”
说完,她这才返回家中,临走还踹了一脚破烂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