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凉风轻抚,月光皎洁。
有的人睡了,有的人还没睡。
此刻一间布置的算是极好的屋中,有个女子正坐在桌前,脸上写满了散不开的‘愁’字。
她看着眼前摇曳的烛火,宛如看到了自己的命运,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可就算无风,等灯芯燃尽,火依旧会灭,这本就是不可不免的事情。
她解下挂在腰上的玉牌拿在手中看来看去,瞧着上面的字,眼中带着不屑之意。
上写‘石幽’二字,这便是她的名字,只是这个名字,此刻显得极为卑微与弱小,那个石头的石字,就更是如此。
出门在外,只要一说起石族,人们无不心怀敬畏,但谁又能知道,就算姓石,也并非如外界人所看到的那么风光,上面之人的一句话,马上就要身不由己。
所以此刻她出现在了这青南寨中。
对石族来说,她既不是嫡系,也不是什么天赋绝顶之人,所以就无关紧要,用来嫁给青南寨,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她当然也反抗不得,她身上的烙印便是石族,不管怎么变都是,而且族中也派了人跟来,她只能乖乖认命。
咯吱一声,房门被从外轻轻推开,一名穿着红衣的女子走了进来,若是细细看去,她的衣服不但是红色,连眼珠也是红色,就好像有两团燃烧炽烈的火焰藏在其中,她反手将门关起,便坐到石幽的对面。
石幽道:“火萱,你也是来劝我的?”
名叫火萱的女子却笑着摇摇头,“我给你排忧解难来了。”
石幽闻言,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木然的说道:“排忧解难?家族派你一路保护,但同时也让你看着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跑。”
火萱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看样子我还真是来错了,大公子也看错了人。”
“大哥?”石幽惊讶出声,接着狐疑的说道:“你是大哥的人?”
火萱点点头,却道:“不过你还少了一个女字?”
石幽的脸上瞬间满是惊讶之色,这件事简直是大胆至极,要是被家族里的人知晓,大哥肯定没事,但火萱绝对会死。
火萱好像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还是说了出来,好像并不害怕石幽将这件事给捅出去,她道:“你大哥还是疼你的,那夏侯严是什么德行,你大哥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嫁给他无疑就是跳进了火堆里,所以向家族里提议,让我跟你一同前来,而且要不是你大哥的话语,你觉得你能坐在我身上一路来这青南寨吗?”
石幽一想,好像是这样。
以火萱的个性,虽为天火赤牛,是妖,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坐在她的背上的。
石幽道:“你打算怎么做?”
火萱直截了当的说道:“带你离开这里。”
石幽道:“你要是想带我离开这里,根本不用进青南寨,我直接就可以离去。”
火萱道:“此行两百人,所有人你都能认全吗?”
石幽不明白火萱这么说是何意,但还是摇了摇头。
石幽虽然是旁系,但再怎么说也是石族人,地位尊崇,没必要去认识一些和她不相关的下人,而且此行的护卫,都是家族里的人指派的,她不熟悉也是正常。
加上这一路她一直沉默寡言,少与人打交道,自然也就认不全。
火萱道:“这些人中,有三个是大长老的人,要是在外面我将你放走,你绝对跑不过他们的追捕,到时候入了青南寨被严加看管起来,你再想逃,就不可能了。”
石幽细细一思索,好像是这个道理。
“那这么说,你现在就是来带我走的了?”
火萱摇摇头,面色凝重的说道:“一开始按照计划确实是这样,但我刚才得知,青南寨不久前从金玉城手中抢到了一尊石蛇,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必然会引来各方的窥伺,而金玉城吃了这个一个大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青南寨已经加强了戒备,我想带你偷偷摸摸的溜出去,已非易事。至于你一个人逃走,你做不到。”
石幽焦急地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火萱吐出一个字,“等。”
“等?”石幽皱起眉来,“那要等多久?”
火萱道:“等到时机出现,至于时机什么时候出现,只能看天意。”
石幽满脸失望,靠老天,这本就是最不靠谱的事情。
她趴在桌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不翼而飞,连嘴也张不开了。
火萱道:“别灰心,我感觉得出变故就在这几天。只要金玉城的报复来临,届时我们就能趁乱逃走,而且你逃走的这个罪就可以让金玉城和青南寨来背,或者是你直接‘死’在这混乱中,这样的好处就是你不会被家族追捕。”
石幽道:“万一没有出现呢?”
火萱道:“若是没有,那你就只能嫁给夏侯严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大哥和我能做到这一步,已算尽力,要是你的命应当如此,那你也就只能认下。”
石幽道:“家族让我嫁给谁,我反抗不了,只是为何会让我嫁给夏侯严?他在青南寨的名声,和他哥夏侯世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我宁愿嫁给夏侯世,也不愿嫁给夏侯严。火萱,你不明白,他家里有三十多个女人,外面更有上百个相好,你说我嫁给他,有什么幸福可言。”
火萱面无表情,而后说道:“你既然生在这种世家大族,就不应该妄想什么所谓的幸福。你就算是出身嫡系,也免不了这种命运,除非你乃是天赋绝顶之人,那么无论是你嫡系还是旁系,都可以有选择权利,可惜你不是。”
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令石幽大受打击,但她也明白,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天赋这玩意儿,说不清道不明,但偏偏就是存在,她本想着可以勤能补拙,然后让家族改变决定,但可惜她做不到,也没有那个时间了。
她的脸埋在双臂中,一滴一滴的泪珠缓缓从眼中滑落,桌上潮湿一片。
火萱就这么看着,并未出言安慰。
她在石族百年,这种女子她已经见过无数,一开始还有些同情,但久而久之,除了还对石幽的大哥保留着一份柔软之外,对其余人早已淡漠。
不多时,夜已深。
火萱起身告辞,石幽并未抬头,更没相送。
走到门口,火萱就看到夏侯严的身影出现在了院落中,独身一人,嘴角带着一丝淫笑。
火萱心一沉,冷声说道:“夏侯公子,都这么晚了,你来这作甚?”
此言一出,趴在桌上的石幽立时抬头,脸上梨花带雨,她连忙伸手将泪痕抹去,走到火萱的身后,看着那个并不算丑反而属于帅气的男子,眼中带着厌恶和惧怕。
夏侯严见状,并没有在意,只是说道:“我来这看看我未来的妻子,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火萱道:“拜过天地,入了洞房,她才算你的妻子,你此番深夜前来,便是有失礼数。”
夏侯严微微一笑,“是我说错了,我是来看看我的未婚妻的,也顺便在今夜将我的未婚妻变成我的妻子。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一起来,不过你只能做个小妾。”
火萱神色一变,脸上铺满寒霜,“夏侯公子,请自重。”
夏侯严说道:“我一直都很自重,特别是在见了你们这两个大美人之后,我就更自重了。”
说着,他张开双臂缓缓走了过去。
火萱见状,抬手就是一掌,夏侯严脚下的地板瞬间就化为一滩红色浓水,有热气往上冒。
夏侯严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这一掌要是打在身上,其滋味想一想都能令人不寒而栗。
他后退几步,厉声说道:“我是青南寨的公子,你们来了青南寨,就得听我的,她石幽乃是我的妻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我此刻前来和她一叙,你难道还敢阻我不成?”
火萱冷声说道:“天色已晚,夏侯公子还是白天再来比较好。”
夏侯严回道:“我现在就要,你待如何?”
火萱同样不惧,“明日一早,我们将会去拜见夏侯寨主,到时我家小姐要是不见,夏侯寨主若是问起来,我就只能如实相告了。”
夏侯严怔了怔,接着笑了起来,道:“行,算你狠,等你和她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折磨你们,我有的是手段。”
说完,他极为不甘心的转身离去,本还想着能好好的快活一个晚上,哪成想却是无功而返,心中的这股火气,是怎么压不下去。
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火萱说道:“夏侯公子,我奉劝你一句,再怎么说我家小姐也是石族的人,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一定会告诉族长。”
夏侯严先是脚步一顿,接着扭头恶狠狠的看了眼火萱,身影消失在门外。
在他走后,一直静静呆在火萱背后一言不发的石幽身后拉住了火萱的衣袖,楚楚可怜的说道:“火萱姐,今晚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火萱道:“我已经告诉了他,他要是有点脑子,你和他成亲之前,他绝不敢再来。”
石幽置若罔闻,只是死死地抓着衣袖,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火萱无奈的叹息一声,“行,我就留下来陪你,进去吧。”
石幽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松开手和火萱一起进入屋中,将门紧紧关起,不但上了门闩,还用板凳将其抵住。
虽然她知道这样做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她还是做了。
不这样,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即便有火萱在身边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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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憋着一肚子火的夏侯严来到街上,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四个狗腿子。
其中一个脸上满是麻子,他说是从燕国逃难而来的,一路来到这一规郡。
当时夏侯严看他还算机灵,知道的事情也多,便收了下来,事实证明这个自称是麻三的家伙很有一套,总能找些不同的乐子出来。
夏侯严极为喜欢,麻三也没因此目空一切,很懂进退,然后就成了他的心腹。
而麻三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并不是从燕国逃难而来,而是从万妖城逃出来,一路辗转打算去赵国,哪成想才走到半道就被抓了,当作奴隶被卖到了青南寨,接着又恰好让夏侯严看中,便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地位。
别看他是夏侯严的狗腿子,但这身份,就连一般的小首领也不敢得罪,所以平日里独自一人出去时,也能享受到之前享受不到的威风,实在叫人上瘾,也更加的坚定了他跟在夏侯严身边的决心。
麻三道:“公子,可是那女子不识趣,坏了公子的雅兴?”
夏侯严道:“有个穿的像个厉鬼的娘们堵在门前,让我进也进不得,不然此刻早就爽快了,那还会在这吹凉风?麻三,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麻三眼珠一转,说道:“此地既然是公子的地盘,那一切还不是由公子说了算,找两个实力强的人,将那娘们支开,那个小姐不就可以任由公子施为了?”
说完,麻三本以为夏侯严会高兴,可惜并没有。
夏侯严说道:“不行,她是石族的人,万一她自杀什么的,我肯定要受责罚,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但她这个身份,让我有些棘手。”
“这个……”麻三一时之间也没了什么好办法,在青南寨呆了这么久,他已经明白石族是何等势力,就算强如青南寨,也很不愿意去招惹,此番要是逼的人家小姐自尽,这份罪责可不轻,他也就不敢再出什么鬼主意。
夏侯严好像也明白了这一点,最终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就先这样吧,早晚她都得嫁给我,到时成了我的妻子,那还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
麻三讪笑的点点头,“公子,那我们现在………”
“回去,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和女人。”夏侯严淡然的说出,接着大手一回,道:“走,今晚你们人人有汤喝。”
麻三和另外三人立时笑了起来,点头如小鸡啄米,纷纷跟在夏侯严的身后,往府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