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申启丘的预料,今天的江杭,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申家被人给砸了的事情。
拍手叫好者不计其数,以往只有申家砸别人的份,哪有别人砸申家的份,特别是被申府那头母老虎泼过粪的几个家族,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连带着已经辟谷的老家主都吃下了几大碗饭。
也正因为这个事情,秦辰又回来的江杭消息犹如星火燎原之势,瞬间便是众所皆知。
至于之后会引发什么,这点倒还无从知晓。
不过有心人已经开始盯住了和秦辰有过节的势力,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相信都躲不过他们的眼睛。
其中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已经没有人去关心。
秦辰是上一届灵涯洞天的霸主,也是横推一切的存在,他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这一点,引起了无数人的猜测,而且一出现就是打上申家。
申家申业的五个儿子全都死在了他手里,这可是深仇大恨,居然还敢登门拜访,简直不可理喻。
不过不管如何,单这个消息,就盖过了之前的无数消息。
李道一对此乐见其成,只是昨天才见过一面,一个喷嚏打飞韩家人,之后就又将申家大堂砸成废墟,这秦辰,着实有些霸气。
去往江边的路上,耳边到处都有人在说着关于秦辰的各种事情。
本来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将各种消息尘封,只是申家一事,再度将这记忆从旮旯角落中翻了出来。
加上如今座席之争在即,无数人都在想会这一次会不会再出现一个比秦辰更厉害的人物。
岸边,已是人流涌动,一眼望去,除了江水之外,便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李道一来的有些晚,就只能站在后面,最后还是保李找了一个地势高的地方。
本来这里是有人的,只是当保李拿出银子时,这里便没了人。
站在这里看潮,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江杭的潮急而猛,能将船只直接掀翻,也能将人卷下,所以没多少人真敢站的太近。
据一位在这生活了七十年左右的老人说过,小时候便经常来看,那时三天便是一次,极为频繁,随着时间推移,间隔便越来越长,三天,七天,半个月,一个月,半年……
到了如今,已经是五年一次,所以看潮的人才会如此之多,不然放在以往,能有数百个就算不错了。
这倒是应了物以稀为贵的那句老话。
老人还说了,这潮水极为奇特,以往人在江中下水不会出什么事,但潮来时,谁要是被卷进去,顷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点江杭人所皆知。
以往有人不信邪,偏要潮来时下水,想彰显自己的英勇,做弄潮儿,结果郊外的坟山上就多出了几座衣冠冢。
每当潮来,所有人都会上岸,只有潮退去,才敢重新下水。
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毕竟只有一条,丢了,就没了。
老人说完之后,还反复告诫李道一等人,不要挨的太近,也别觉得是炼气士就怎么了不得,以往也不是没有炼气士死在浪潮中,而且人数还不少。
李道一答谢一声,说晓得了。
老人便杵着拐杖离去,以往他都来这里告诫人们,有的人听了,有的人没听。
他能做的已经做到,剩下的就不关他的事,毕竟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
保李道:“那位老伯伯倒是心善。”
李道一点点头。
保李道:“不如我们先去灵涯洞天瞧瞧,反正谁都能进,只要不去仇家的地盘上,应该出不来什么大事。”
韩世言否决,“不可,灵涯洞天内比外面还要复杂,很多地方直到今天依然属于禁地,那里面就是一个小世界,估摸不比长陵郡小,进去之后申家的人要是出手,我们地头不熟,难免会受制于人。”
闻言,保李便没有再说什么,他虽然想提早进去看看,但也不会视自己的命为儿戏。
三人站在这里,眺望远处。
只见天边出现一条白练,往这而来。
因为距离太远,倒也没有什么感觉。
只有临近时,才能真正体会到浪潮的迅猛和那震耳欲聋的声音。
就在这时,保李喊道:“你们看,那不是之前的女子嘛,她居然也来了。”
李道一和韩世言扭头看去,就瞧看一个穿着洁白衣裙的女子站在不远处,和身边闺中密友笑着说些什么。
这女子便是前天在江边搬运货物,当时三人还开个玩笑。
保李道:“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缘分啊。”
李道一笑道:“你在意人家,人家可不一定在意你。”
保李道:“这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就是上天的安排?一定是。”
李道一摇摇头,念了一个名字,“游诗苓。”
保李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好好的你提那疯婆娘做什么,好不容易有个好心情,都被你弄没了。”
李道一古怪的问道:“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天底下叫这个名字的估计不少,你这么激动,是假讨厌?还是真喜欢?”
保李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去,什么讨厌喜欢的,我告诉你,我是真讨厌,而且……没有喜欢,不管真假。”
保李双手抱在胸前,不再搭话。
李道一和韩世言相视一笑。
李道一虽没有个男女情爱,但眼力还是有的。
至于韩世言,有个青梅竹马的妻子,对这种事情自然一看就懂。
但两人都没有戳破,免得保李挂不住脸。
这家伙就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
“潮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所有人的目光便看向了江中。
保李却道:“不好!”
原来是那穿着白衣的女子被闺中密友猛然推了一下,整个人就往前而去。
她们本就站的极近,这一推,女子就是直直的往浪潮中而去。
保李立刻动身,但已经有人先他一步。
韩世言脚踏人群,笔直飞掠而出,几个眨眼便到了女子身旁,手抵住女子腰间往岸上推去。
他本可以直接带着女子离开,只是就在他站在岸边的时候,他的身体好像不停使唤,加上浪潮中传来的一股巨大吸力,他再想走也是走不了了,只能是送眼前的女子离开。
轰――
浪潮拍打在岸上,一声惊天巨响后,韩世言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子因为他那一推,得意幸存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人满脸的讶异,一时半会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像还没回过神。
这种感觉就如站在悬崖边,突然被自己的朋友推了一下,随即又被拉了回来。
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那一刻,恐惧和怒火并存。
李道一和保李也在这会儿赶到,站在岸上往下看去,哪里还瞧得见人,只有江水激荡。
保李懊恼的抱住脑袋,痛很自己为什么要叫那一声,若没有,韩世言便不会如此。
在那老人的嘴中,落入浪潮中的人,是绝没有生还的可能的。
李道一皱起眉头,双手死死攥着。
周围人中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神色复杂,不一而足。
李道一道:“立刻去找船家,下去找。”
保李醒悟过来,不管如何,都要试一试,他没有再理会那女子,直接去寻船家。
李道一一时之间也没了对策。
而名叫欧阳蝶的女子眨眨眼,摇晃了一下脑袋,终于恢复清醒,看着前方自己的闺中密友蔺霜,满眼的不敢置信。
欧阳蝶万万都想不到,蔺霜居然会推自己,一旦被浪潮卷下,可就是有死无生,这何谋杀什么分别。
蔺霜看到她的眼神,羞愧难当,随后突然又抬起头,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怎么不死,为什么会有人救你,难道是你的姘头?是了,我早就知道,你这么漂亮,姘头哪会少,有人救你也不奇怪。”
欧阳蝶快步上前,一巴掌就打了过去,只是,被蔺霜挡下。
两人都不是那种弱女子,力气还是有的。
欧阳蝶刚才不过是被意想不到的人袭击罢了。
蔺霜不屑道:“怎么,想打我?就凭你,告诉你,我已经是炼气士,现在就是十个你,都别想动我一根手指。”
“是吗?”
“当然。”
话落,巴掌声响起,蔺霜被一耳光打得踉跄倒退,若非被人搀扶住,只怕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李道一上前一步,眼神冰冷的看着她,“害人不知错,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蔺霜可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想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被打了一巴掌,这让她面子往哪搁。
她尖声叫道:“害人?我哪害人了,她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吗?空口无凭,你凭什么说我害人?再说,那男的是为了救她才被浪潮卷走,关我什么事,要怪,就怪男的多管闲事,死了活该。”
啪。
又是一耳光,只不过这一次是欧元蝶打得,没有丝毫的留情。
“我看错你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蔺霜脸颊高高肿起,不复之前的美丽模样,伸手指着李道一和欧元蝶,颤抖着说道:“狗男女,一对狗男女!我告诉你,你别站着背把破铜烂铁就是剑仙,打了我,我让你不得好死,柴元,给我把他的四肢打断,让他想狗一样的求我。”
蔺霜满脸的恨意。
而一直站在她身后名叫柴元的男子却是一动不动。
他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带这个女子回去,可不是来被她使唤的。
虽然打了这女子,无疑是打了自家少爷的脸,但对面这位可是疯子,在船上的时候,他可是亲眼看到这疯子把申俞的那玩意儿给踩碎。
现在他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的打个冷颤,只觉胯下凉飕飕的。
蔺霜见他不动,怒道:“柴元,我和你说话呢,聋了?信不信我在你家少爷面前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柴元沉声道:“你走不走?”
蔺霜道:“这狗男女打了我,你居然话都不愿帮我说一句,就让我走,你是我的人还是他们的人?”
柴元道:“我是柴家,是少爷的人,你若再在这胡搅蛮缠,就别怪我打晕你。”
蔺霜怒极反笑,“好好好,柴元,你长本事了,你是炼气士,我也是炼气士,我们走着瞧。”
柴元面无表情,不过是仗着有些姿色爬到少爷的床上,才成为炼气士,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少爷风流成性,也就迷恋一阵,玩腻了,便是提起裤子不认人,就先让这女子猖狂几天。
等她失势时,他会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残忍。
蔺霜自然不知道柴元是怎么想的,她死死的盯着李道一,“你给我等着!”
“我说让你走了。”
李道一伸手抓去,却终是抓了个空,蔺霜被柴元提起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柴元在见到李道一的时候,就将警惕提到了最高,那可能不有所防备。
当时的申俞就是因为大意,才成为了太监。
这个错误,眼下可不能再犯。
李道一眼睛微眯,没有追上去,眼下韩世言生死未必,还是韩世言更重要。
欧阳蝶看着他,满脸的歉意。
她是聪明人,自然能从话语中知道,刚才救她的人,是李道一的朋友。
李道一道:“你不用在意,救你,是韩兄的选择。”
他现在总不可能对着欧阳蝶大骂一通,也不可能怪罪,因为本就不是她自己的意愿,而是被蔺霜推的。
没蔺霜一推,欧阳蝶自然不可能往前倒去。
不一会儿,保李回来了,说那些船家根本不愿意下水,潮还未退去。
只有一个时辰后,船家才会下去。
因为以前吃过亏,这潮有可能是一波,有可能是两波,根本不确定,只能等一切平息后,才能下水。
保李即便是开出天价,也没有人心动,钱和命比起来,船家还是知道怎么选。
虽说财帛动人心,但命都没了,赚了钱又能怎么样,带着不甘死去,那也就太不值当。
这时,欧阳蝶说她愿意下水,她本就是渔民的女儿,深谙水性。
只是李道一和保李都没同意。
让一个女子下水,而且万一下去起不来,韩世言岂不是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