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露出鱼肚白,晨曦从云层中落下,驱散了黑暗。
牛源客栈门可罗雀,极为萧索。
此刻从伙计到掌柜,皆人心惶惶,坐立不安,从昨晚到现在,便一直如此。
掌柜的坐在柜台后方,木然的看着门口,仿佛那里会突然冲进来什么洪水猛兽,将他连同这间牛源客栈给一起吃下肚中,还不带吐渣的。
周围的伙计则不时的看看门口,又不时的望向自家掌柜,希望自家掌柜的拿个主意,只是看掌柜的这个模样,别说拿主意,只怕是连说话都不会了。
而伙计们也从未觉得,时间居然如此的漫长。
客栈没有一个客人,就算有,也会马上没有。
在牛源客栈的四周,已经站着很多人,对牛源客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多时,远方就想起了凌乱且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众人扭头看去,接着就看到街道的尽头处,有上百名手拿刀剑的人往这里冲了过来,速度极快。
众人瞬间做鸟兽散,没有谁敢多停留片刻。
这些人来到牛源客栈门口便悉数停下,谁也没有开口,就这么漠然的看着牛源客栈。
手中的兵刃透着一股寒意,这些人则杀气腾腾,极为摄人心魄。
伙计见此一幕,连忙往后退去,所有人的双腿都在打摆子,胆小的连站都站不稳。
掌柜的终是叹息一声,走出柜台。
不管怎么说,该来的总是会来,挡也挡不住。
当他走到门口时,门外的人瞬间分散开来,让出一条道,夏侯严便从后走上前来。
“你就是这家客栈的掌柜?”
掌柜的点点头,“正是。”
夏侯严道:“废话我就不和你多说了,那李道一和余舍在哪,把他们给我交出来,你这间客栈,就算保全了。”
掌柜的苦着脸说道:“夏侯公子,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我连见都没见到。”
夏侯严闻言却突然笑了起来,并说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现在就去找。”
掌柜的连忙点点头,扭头朝那些伙计大声说道:“没听见夏侯公子的话,都给我去找,所有人都去,要是被我发现谁偷懒,打死了喂狗。”
一声令下,伙计们应声而动,谁也不敢落于人后,深怕被误以为自己不愿意。
在伙计们走后,掌柜的侧开身子,干笑几声,说道:“夏侯公子进来坐坐?”
夏侯严道:“不必了,这件事就交给他负责,他在这,犹如我亲临,有任何事情,你和他说就行。还不滚过来。”
话音落地,麻三从左手方向小跑而来,脸上虽然依旧苍白,但行动无碍。
他道:“公子。”
夏侯严道:“麻三,你让我三次失望,我都可以对你既往不咎,这一次你要是再做不好,就别怪我无情了。”
麻三单膝跪地,“属下领命。”
夏侯严微微点头,随即转身离去,两名带着铁面具的侍卫紧跟其后。
等他走后,麻三这才从地上站起,右手捂住左胸膛。
昨晚可是险之又险,差一点他真的就要一命呜呼,幸好他的心脏长在了右边,李道一和余舍逗留的时间也不长。
在他们二人离开,他就连忙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的往外跑。
店伙计见了,吓得面无人色,夏侯严心腹在自家客栈受伤,这可是大事,于是连忙通知了掌柜的,两个伙计则轮流背着麻三往夏侯严的府邸中赶。
也好在他们速度够快,也更幸好于焕当时就在夏侯严的府邸,这其中任意一点出了差错,麻三就真要去地下见阎王了。
此刻的麻三,没有理会掌柜的奉承,而是转身,声音低沉的说道:“留下十人,其余的都去找李道一和余舍,谁要是找到,赏银百两;谁要是活捉,赏银千两,入库房选任选一本玄阶功法或者武技。”
顷刻间,人就不见了踪影。
他才说到‘任选一本’四个字的时候,这些人就开始往四周跑,速度慢的,肯定就的被留下来,谁也不想留下来,那自然就要拼命跑。
就是在这般境地下,被推翻在地没法跑的四个人留了下来,脸上写满了不敢和愤怒,要是没有人推他们,他们有把握能跑出去,可现在想跑也跑不了了。
麻三知他们的心思,也没有揭穿,而是转身进入客栈中坐下,掌柜的陪在一旁,点头哈腰,根本不敢落座。
麻三揉了揉左胸,也没有说什么。
昨晚他被救回来之后,夏侯严就请了画师回来,让他将李道一的相貌说一遍,至于余舍,这家伙倒是用不着。
这前后忙活下来,就拖到了早上,本来夏侯严一开始是震怒无比,既恼恨麻三成事不足,又恼恨李道一和余舍的胆大妄为,青南寨谁不知道麻三是他的心腹,动了麻三,就是不给他夏侯严面子,这还了得。
只是他正要亲自出手的时候,却被夏侯卓叫去了正殿,他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无非就是昨天在紫苑的时候,霸王硬上弓没成,让火萱那臭娘们给破坏了,还挨了石幽一巴掌,这个仇他记在心中,等成亲之后,再好好的收拾。
至于夏侯卓那里,他倒也不担心,再怎么说他也是夏侯卓的儿子,难道夏侯卓还会杀了他不成?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让他不能出手对付李道一和余舍,要不然,现在整个青南寨早已是鸡飞狗跳。
李道一也就算了,一个外来人,好歹是印花盟盟主,有傲气很正常;那余舍算什么东西,连条狗都不如,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好好的教训一番,余舍就不知道在这青南寨谁是天。
所以夏侯严在来牛源客栈时候,就嘱咐过麻三。
麻三也记在心中,其实都不用夏侯严说,他也知道这件事怎么办。
昨天他可是差点就死了,这可一点也开不得玩笑,那种感觉,他宁愿去吃屎都不愿再来一次。
以往就算觉得这条小命很珍贵,但也没有确切的感受,非得死过一次才知道到底有多珍贵。
麻三吐出一口浊气,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也别觉得不甘心,你们只要好好的保护我,等事情结束,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站在身后四人连忙笑起来,异口同声的说道:“不敢,为麻管家办事是应该的。”
麻三微微摇头,这种口是心非的话语不用当真,但听起来爽肯定爽,这是两码事,就看能不能分得清。
接着他双腿往桌上一搭,朝牛源客栈掌柜说道:“来,给我捏捏腿。”
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还是上前伸手,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去了,倒也不差这一件,他只能这么在心里安慰自己。
麻三则漫不经心的说道:“掌柜的,我是在你这受的伤,你总要补偿一番吧。看在昨晚那两个伙计的份上,我也不太过为难你,这样吧,从今以后,这牛源客栈有我的一半,怎么样?”
掌柜的动作一滞,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麻管家,这不好吧。麻管家乃是跟在夏侯公子身边的大人物,岂会看得上我这家小店。”
“不不不。”麻三摇摇头,“这看不看得上,是我说了算,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掌柜的死死压着内心的怒火,他虽然很想撸起袖子狠狠的朝麻三脸上来一拳,但他清醒依旧处于上风,思虑许多,他终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愿……愿意。”
“哈哈哈………”麻三大笑起来,“别当真,我和你开玩笑的,这牛源客栈还是你的,我可不会染指,昨晚要是没有你们,我可真要一命呜呼了,我麻三像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吗。”
掌柜的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麻三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双眼看着门外,希望能看到有人押着李道一和余舍突然出现。
青南寨很大,不然也住不下三四十万人,而想要凭借不到两百人将李道一和余舍找不出来,比大海捞针也容易不了多少。
当然,要是林辛和右护法愿意帮忙的话,那这件事就会变得非常的简单。
只是林辛乃是夏侯世的人,和夏侯严没多少交情,也看不起夏侯严,导致夏侯严一说起林辛,就用那个娘娘腔来代替。
而右护法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更别提他只听命于夏侯卓一个人,其余人谁的话也不好使,别说是夏侯严这个庶出,就算是将来要执掌青南寨的夏侯世,也使唤不动右护法,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向来不错。
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在这两位公子中间,应该站在谁的身后。
这就造成夏侯严虽然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但在那些大首领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也就是因为夏侯严乃是夏侯卓的儿子这一层身份,首领们才多多少少会给夏侯严几分面子。
不过随着夏侯世一走再无音讯,夏侯卓也没有任何交代,只要别人问起,都说外出游历,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夏侯世是不是死在了外面?
这是极为可能的事情,毕竟外面是什么情况谁都清楚,别说夏侯世,就算是那些最顶尖的天骄,也有可能说死就死。
这就导致有些墙头草开始倒向夏侯严。
麻三对此心知肚明,倒也希望如此,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但眼下,还得以李道一和余舍为主,特别是李道一,让他三次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差点杀了他,这个仇,怎能不报。
想起这个,他左胸所受的伤就剧烈的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