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还在继续，冰冷的刀锋，不断收割性命，此战，直至夜幕方止。

　　三虎会已显露出败势，威海帮也是半残，倒是那些二三流的小帮派，正在乘势崛起，便有一个叫做牡丹楼的从中脱颖而出，听说管事的是个女子，人称血牡丹，外号起的倒还挺符合其行事风格，起码今天便率人屠灭了两个小帮派，吞并了一个，已然成为了风头最盛者，大有将三虎会取而代之的势头。

　　不过除牡丹楼外，也有其他势力参与，但大都没有牡丹楼如此强盛。

　　不知是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还是本身底蕴不足，无法与之一较高下？

　　在这烟雾缭绕之下，是否有鱼能蜕化成龙，一跃而起，还未可知。

　　其实细细说来，不过是因为那位新到任上的吴太守一句话，便成了今日之格局，可见裹挟大势者，说出的话亦有其莫大威力，说是一言九鼎也不为过。

　　有人欢喜有人笑，老牌的势力退场，自然是凄凄惨惨戚戚，但也是其必须承受的代价，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总要付出点代价不是；而新的势力登场，杀戮是免不了的，但也应了那句老话，宝剑锋从磨砺出，若是不经一番敲打，即便坐上那位置，也不长久。

　　实力与其地位不相匹配，随后而来的自然是灾殃，顷刻间覆灭也是常事。

　　此刻的倾城楼，欢声笑语充斥耳畔，莺莺燕燕娇媚动人，不受半分影响。

　　来这的，倒也不全是为了做那事，大多数人还是在这吟诗作对，纵情高歌，亦或是谈论政事。

　　至于那人之常情的事，刹那间后便是索然无味，不过却又引人至极，但最终还是讲究一个水到渠成。

　　三楼的一处雅间，身穿淡青色衣衫的女子端坐桌前，看着对面那个穿着华贵的胖子，手指轻点桌面。

　　这位，便是今日风头最盛的血玫瑰，牡丹楼的主事人——栾夜珊。

　　而那胖子，却是从龙山镇赶来的钱焕金，自那晚十里门同室操戈后，崔广禺一封书信，钱焕金便加快步伐处理好了龙山镇事宜，之后在一天前赶到这里，本打算先去见李道一，但被琐事缠住，接着又发生了今天这样的大事，实在脱不开身，只能先推迟。

　　两人来此商议之事，便是十里门和牡丹楼的结盟。

　　十里门要浑水摸鱼，但底蕴尚浅，只能先找个帮手，之后再徐徐图之。

　　钱焕金也是知道，十里门眼下不可能成为三虎会那样的存在，最多也就跻身二流，而且还得小心翼翼，毕竟此刻的长陵城各方角逐，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稍有不慎，十里门恐怕就要覆灭。

　　其实按道理来说，以牡丹楼如今的威势，轻轻松松就可以吃下十里门，根本谈不上结盟，但栾夜珊好像也知道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不能树敌太多，但盟友一事，还得细细斟酌，太强不行，难以控制，往后必起纷争，眼下的牡丹楼只求先站稳脚跟

　　可太弱又没什么用，起不到震慑的效果，周围群狼时刻等着上前咬一嘴。

　　想来想去，眼前的十里门倒是最佳的选择，不强不弱，居中正好。

　　而且还是对方先找上来，并以那种铜牙利齿说动了牡丹楼高层，所以才有今日会晤。

　　其中的利益划分和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宜，在这会儿，便要敲定下来。

　　出来混的，还是要讲点道义，若是背弃盟约，名声可就臭了，脸上终归不好看。

　　人总要点脸面不是。

　　一个时辰后，栾夜珊离开倾城楼，出门前，微微偏头用余光再度扫了一眼稳坐的钱焕金，这家伙门主当得不咋地，这钻营的本事，倒是不逊色任何商人了。

　　哦，对了，他本身就是个商人。

　　只是不知道他嘴里的那位公子到底是真是假，等会儿还是得派出人手去调查清楚一番为好。

　　在栾夜珊离开后，钱焕金和崔广禺同桌而坐。

　　崔广禺道：“门主，真要让那女人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三年？”

　　钱焕金道：“十里门什么都不缺，只缺时间，在这过程若不想被人吃掉，只能找人庇护，别觉得人家是女人就看轻，行走世间，女人最不可小觑，你看看今天人家做的事，手段、心性、谋划都已是上上之选，不要总是老子天下第一，老子谁也不服，这类人，往往死的最快。”

　　“门主说的是，不过门主为何认为牡丹楼一定能取代三虎会？”

　　“我并未说她会取代三虎会，不管是三虎会败了，还是威海帮没落，到时肯定是要出现一股新的势力，牡丹楼有最大可能成为其中之一，她的背后，有人。”

　　“有人？”

　　“对，有人，至于是谁，目前还不清楚；还有，你别总喊我门主，老崔，我和你说过很多次，这十里门的门主只有一个，那就是公子。”

　　“是。”

　　“以后你就喊我钱老板就是，我这人，还是更喜欢当老板，有钱。”

　　钱焕金拍了拍肚子。

　　崔广禺憋笑，有钱这点他是相信的，但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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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下的长陵城，并未有太多的变化。

　　点点光芒亮起，随后逐渐连城一片，勾勒出长陵轮廓。

　　卢茂坐在一处台阶，手里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这人死之前还在大声说要将自己抽筋剥皮，最后却是自己摘了他的头颅。

　　随手丢弃，沾满血迹的手在头颅主人的尸身上擦了擦，上面还有几处干净的地方。

　　一刻钟后，四周的惨叫声停歇，太守府除了被砸坏几间屋子之外，倒也没太多损失，至于那些假山，倒了也就倒了，之后再堆起来便是。

　　这一战，并未放在府外，而是让杨家来人进府，之后他们王刺再来瓮中捉鳖，至于有些家伙狗急跳墙，想要闯入内院大杀一通也被挡下，府中下人则早在动手前，便躲在了安全的地方，所以杨家全军覆没，己方则一人未死。

　　能成为王刺的一员，哪会随随便便就被人斩杀。

　　容易死的人，早在入王刺之前便死了，或者是直接剔除，去往其他机构。

　　王刺既然是陛下最锋利的刀，刀刃自然是要吹毛断发并坚韧异常，不然谈何锋利。

　　吴知礼也没在乎什么太守威仪，跟着卢茂坐在一起，出声说道：“还在杨家的人，也得劳烦卢兄出手照看。”

　　卢茂点点头，却道：“吴大人不打算放他们一条生路？”

　　吴知礼笑道：“私通敌国，乃是谋反，这等大罪，就是我想，也不能了，毕竟拉的屎，还得自己擦。”

　　卢茂道：“大人这帽子可扣的够大的。”

　　吴知礼神色不变，只道：“即便不是谋反，也还有其他罪名，他杨家屹立长陵足有九十年，背地里做过多少腌臜事，卢兄应该也知道，不说别的，单说三月前，杨慎的三子抢了一名已嫁作他人妇的女子，百般凌辱后致死，随后将那女子的夫君一家除去，类似这种事情，你们卷宗上应该记载不下百起。”

　　“大人还真是什么都知道，但却也不至于满门抄斩，想那黑风寨为恶，杀的人也不少，不过在我这个位置，也见过比这凄惨多的事情。”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黑风寨地处长陵郡边界，一旦让其跑了，后面的事情太过麻烦，还得一次尽全功才是。”

　　“那看来在下是见不到了，就先祝大人马到功成。”

　　“呵呵，卢兄弟不打算待在长陵？”

　　“大辽再次犯边，我和田兄得回去边境做事，只是他要先行。”

　　“哦！这倒也是，大辽和我大岐兵戈不断，这次或许又是故技重施，不过我看陛下已经枕戈待旦，或要打一场灭国之战。”

　　“陛下继位时便想发兵，只是被琐事阻扰一直拖到现在，既然辽国要打，我大岐便奉陪到底，不知他们能在大将军的铁蹄下支撑多久。”

　　卢茂嘴中的大将军，便是有大岐军神之称的姜承涛，一位灭国无数的功勋武将，手下将领个个能征善战，更握有玄甲重骑五万，精锐步卒十万，弓弩手三万，算是大岐最强的军队之一。

　　这要换在其他王朝，或许就要功高震主了。

　　一旦战端开启，大岐必然是要踏灭辽国，毕竟这一只个头稍大的苍蝇，已经袭扰大岐数百年之久。

　　卢茂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虽说不需他正面冲锋陷阵，但背后的较量，危险又何曾低于正面冲杀。

　　“对了，大人真欲扶持那牡丹楼？”

　　“一点小把戏，我总不可能时时盯着，城南城西历来鱼龙混杂，有人镇着，总不至于太过无法无天。”

　　“那就恕在下多嘴一句，大人若无必要，不要轻易动镇剑帮，这尊大佛，比起何家要更难对付。”

　　“这点我晓得，离京之前，岳丈就和我提过这镇剑帮，没想到这长陵城的一个一流帮派，居然能让我岳丈特意提起，卢兄可知道点什么？”

　　“大人，此事不便告知。”

　　卢茂随后告罪一声。

　　“无妨，有些好奇罢了。”

　　吴知礼站起拍了拍身子，闲聊这么一会儿，事情应该都结束了，只是三虎会和威海帮的事，恐怕还得持续一阵时日。

　　这样也好，越乱，才越能让隐藏的大鱼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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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未回客栈的的李道一，此时正在金鳞街上走着，而在他身边的，则是之前一骑绝尘的聂巧儿。

　　聂巧儿气归气，但最后还是在风轩门不远处等着他，至于马匹，则是物归原主。

　　本来事情已毕，便该返回书院，但鬼使神差的，她居然想来逛街，便拖上了李道一，虽然两人不熟，但聊着聊着不就熟悉了。

　　她虽女儿身，但是少了几分女子的娇弱，多出几分豪气，想来是要学却半烟，毕竟在她的想象中，却半烟那等人物，肯定是英姿飒爽，不然如何压天下男子一头。

　　李道一左右无事，倒也乐意之至。

　　再怎么说，两人曾并肩杀敌，之后更是同骑一匹马，也算是有些熟络了，而且聂巧儿还说起了李纤月。

　　大岐没有宵禁，所以到了晚上依旧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丝毫不逊白天半分。

　　长陵城下的波涛汹涌并未扰了这夜市，只是杨家的覆灭，成了眼下时人谈论最多的话题，一天劳作之后，有钱人自是可以去烟花之地潇洒，但更多的，也就是去酒肆喝上一杯，吐吐心中的某些怨气，而后第二天该怎样还是怎样。

　　日子便是这样一天天过去。

　　聂巧儿问起李纤月的事，李道一倒也如实相告，倒是某些糗事，肯定是不能说的，不然下一次见面，非得让那丫头埋怨。

　　两人便这么一路聊下去，之后在街尾分开。

　　李道一正要折返客栈，恰好就遇到了太守府的管事张潮。

　　因为一开始，吴知礼答应过李道一，所得可尽取，但对付乾元宗弟子和随后而来的李虎，自然没有什么战利品，为了不失信于人，这位太守大人便让张潮来诉说缘由，无非是让李道一静候佳音，等三虎会和威海帮的事情结束后，其所得之物，可以任由挑选。

　　至于杨家的家产，只能是尽数充国库，虽然对于两国之间的大战只是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

　　李道一对这番好意婉言回绝，他其实并不贪图这些，既然明日已打算离去，自然不会为这等事停留下来。

　　张潮只得回报吴知礼。

　　李道一原本只是为了送李纤月来书院，却哪想到经历这些事情，说起来倒也不如何值得激荡人心，但其中的几场厮杀，对实力还是有些帮助，特别是他好像找到了化解丹毒的办法，或许就是战斗，而且是找实力远超自己的人战斗，换句话说就是挨揍，但必须是在自己倾尽全力之下的挨揍。

　　这一点，他也是和李虎一战之后才有所猜测，但也不敢太过肯定，毕竟挨揍这种事，落在旁人眼中，只怕是脑子抽了。

　　不管如何，之后还是要找个机会试一试，一直停留在炼气十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