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飞扬，地面拖曳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惊扰了一骑奔驰而来的快马。
马上一对少男少女从马背跃下，神色戒备。
老远便看到长陵城中飞来一物，亦如箭矢，只是这动静稍大。
待尘埃落定时，那对恍如情侣的男女才看清原来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凄惨至极，似已受了重伤。
想来也是，能从长陵城飞到这，落地之后还未停歇，能不死已经是万幸。
而那对少年少女，便是赶回长陵城的李道一和聂巧儿。
聂巧儿仔细的看了眼地上之人，随后惊疑的说道：“杨家主？！”
她这一出声，李道一立时明白过来，在这长陵城能被称为杨家主的，只有杨慎一人而已。
只是这位巨擎现在不太好过，吴知礼看样子还真对杨家下手了。
杨慎扭头了眼身边两人，哼了一声后，本欲再度站起，但双眼恍惚了一下，当他看清时，却半烟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杨慎心中大骇，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位女子统帅会出现在自己家，那吴知礼真是好大的手笔。
“你想怎样？”
“杀你。”
“我杨家何罪之有，你即便是烈凰军统帅，也不能随意对我杨家出手，无凭无据，单任吴知礼一句话便要将我杨家定罪，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
“我只为杀你，道理，你和阎王去说。”
“却半烟，我背后靠山乃是当朝柳大人，你敢动我？！”
杨慎声色俱厉，他嘴中那位柳大人，便是如今的开阳公柳元贺，随先帝南征北讨，战功无数，权势极大，就连陛下都要给三分面子。
却半烟手提长剑，居高临下，双眼淡漠的令人心悸。
“说完了，便去死吧。”
杨慎睚眦欲裂，只是心脏传来一股冰凉，接着袭扰全身，眼中的神色逐渐黯淡，最深处，有不甘，亦有不愤。
他身为杨家家主，在这长陵郡主宰无数人之生死，没想到终有一天，会这样死去，那位柳大人，会为自己报仇的吧？
却半烟收回长剑，剑刃不沾半点血迹。
她视线一扫，就看到一个眼中满是崇拜之色的少女，而后则是之前才见过的某个家伙。
这两人？
聂巧儿激动的不能自已，任谁见到日思夜想之人都不免会有此心情。
这日思夜想，自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
从却半烟以女儿之身站在山巅时，世间女子莫不是以其为目标，日夜追赶那道红色身影，有的想要触碰，有的想要并肩而行，有的则要超越。
但不管如何，因为她的存在，令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成为铁一般的事实。
聂巧儿刻苦修行，便是为了追逐她的步伐，想着终有一日，会不会和她站在一起。
人，总是需要一个目标、或者说目的。
佛家的出世放下，儒教的治国平天下，道家的顺势而为，皆有其目的，因为有了，才愿意追逐，而不是得过且过。
却半烟看到聂巧儿这副模样，心中已经了然，这等神情，她已经见过无数，只是，她并不打算说些什么。
“以你的家世，不至于背一把剑鞘。”
“这玩意儿可比剑好用，起码砍不断。”
“是吗？”
“别，就这一柄，把你的剑离远点。”
李道一心有戚戚，他可是记得，这娘们说过她的剑天下无任何东西可以承受，而自己身后的剑鞘可是老徐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是被毁了，心中总是过意不过去。
虽然他相信自己的剑鞘很好，非常好，但也不敢尝试，这娘们性格直来直去，从刚才杀杨慎就能看出来，她既然说了无法承受，那肯定是真的。
毕竟自己和她也没什么关系，更没什么利益牵扯，犯不着骗自己。
却半烟松开握剑的手，长剑顿时化为手指粗细，而后弯曲成圆，环绕在其手腕，如一道玉镯一般。
既然这家伙不给试，那便不试。
她道：“杨慎虽死，余波还在，恐怕得持续五日，你们身处其上，小心为上。”
说完之后，脚步一跺，整个人拔地而起，御空而去。
聂巧儿如犯了花痴一般，她对自己说话了，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李道一挠挠头，看着身边人，犯不着这个模样吧，虽然人家很牛逼，举手就杀了杨家家主，但你好歹也是风华书院的学生。
但细细一想，书院学生好像也比不上烈凰军统帅。
聂巧儿眨眨眼，收回心神，重新打量起了李道一，看的李道一有些发毛。
聂巧儿道：“你和她认识？”
李道一摇摇头，“不认识，只是见过一面。”
“不像？你们一定有什么。”
“别胡说八道，你有什么凭证。”
“没有，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一定有事。”
“信直觉，那你还不如信我以后会成为天下第一。”
“说胡话了不是，你要是能成为天下第一，我就能斩东海神龙，何况你这天下第一，是自恋天下第一吧，现在看来，你是个人才，好好努力。”
说着，如长辈一般拍了拍李道一的肩膀。
李道一则点点头，“斩神龙倒是有可能。”
“你也这么觉得？”
“嗯，毕竟这大白天能做白日梦的，也就你一个。”
“滚！”
“……”
两人几番斗嘴，终是聂巧儿败下阵来，随后直接策马而行，将李道一甩下。
李道一收回抬着的手，怎么这么大脾气，得，看样子是要走回去了，至于这杨慎的尸首，想来会有人来解决。
此地距离长陵城也不算太远，不过四里地，以他现在的脚力，不费什么时间。
答应吴知礼的事已经做完，明天就可以离开长陵，然后去往大岐最为富庶的江杭郡。
老徐说的九件事的其中一件，便要在江杭郡完成。
只是眼下是不是得想办法提升实力。
卡在炼气十重不得突破，就跟吃了固境丹一样，现在他算是知道青幽若当时的感受了，这是不是算报应？
不过那女人现在再干嘛？她本是青蟒化形，加上吃过化形丹，身上妖气已经除去，行走世间倒也不用担心某些抽风的家伙要做除妖卫道之举。
人、妖之间虽然不再似数千年前的大战，但摩擦还是有的，而且也知道了有些妖族不能动。
比如就不会有人持剑上青丘喊着要斩杀妖媚，也不会有人去玄清山找九星玄鹿一族的麻烦。
这两族可都是大岐的座上宾，和大岐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前者则是三代族长都和大岐皇帝有些风流韵事，后者则是位居中枢，朝堂上下皆有族人。
这些事情天下皆知，说好说坏的各占一半。
但总体来说，妖族和人族在某些时候，还是能和睦相处。
――――――
长陵城风轩门，无数人在议论刚才飞出的东西，那速度快若闪电，令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倒是之后尾随的红色身影，才是重中之重，有眼尖的已经认了出来，但一时半会儿还不敢确认。
莫东平本想说道几句，但紧接着就看到一匹快马疾驰而来，而后在城门前下马，此地人流极大，自不适合策马，就连那些二世祖，都不敢如此施为。
莫东平之所以在意，便是看出了这马好像是李公子之前牵出的那匹，只是回来时，怎么变成了个女子，李公子去哪了？
难道是……
他之前就猜出李道一去干什么，此刻回来换一个人，是不是说明，马的原主人已经死了？
这个想法才出现，他就连忙摇摇头，这根本不可能的事，毕竟李公子可是挑了书院的人，而且这次回来的人是聂巧儿，他还是认得的，聂巧儿之前便输给李道一，不可能聂巧儿回来了，李公子死了。
这时，王大石扭头一脸笑意，这小子刚才还敢跟自己充大爷，现在看他还怎么狂，今晚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不然这口气咽不下去。
莫东平感受到王大石的视线，却也不愿于他争论，事实胜于雄辩。
完蛋了，今晚一顿揍是躲不过去了。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过了半个时辰后，脸上却是一喜，而王大石的神色则垮了下去。
一个背负着剑鞘的年轻人终是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内。
莫东平哼了一声，有些志得意满。
王大石则讪讪一笑。
人在这世上混，人情往来自然是少不了，他之前之所以敢对莫东平不屑一顾，便是因为他乃是王五的手下，而王五背后的靠山亦有靠山，层层往上，终是要压过莫东平一系，而眼下莫东平攀上了高枝，还因此得到太守大人的奖赏，这一连串下来，或许上面的人不会在意，但到了下面，总是会趾高气扬一些的。
说话的嗓门大，走起路来带风，举手投足间和往日低声下气总是不一样。
这便如有钱和没钱的区别。
王大石调整神情，不管怎么说，那人总是会走的，之后莫东平依旧还得是个守城卒，先忍他几日，等这阵时日过了，又是自己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