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崖,有两人站立。
一人五官俊朗,一人童颜鹤发。
漫天的雨水滴下,却连他们的衣角都沾不到。
好像有无形的屏障笼罩了这两人,隔绝雨水的侵扰。
前者是本该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罗山。
后者则是在沈府深居的沈仲。
沈仲看着走在泥泞道路上的行人,问道:“那小子这一次,恐怕是回不来了。”
罗山道:“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而且之前就认为他必死的也不少。”
沈仲道:“在一再二不可再三,前几次的侥幸逃脱,不代表这次也可以,人的运气,总有用光的时候。”
罗山道:“说不定他是被上天眷顾之人。”
沈仲道:“纵然是市井间说的上天之子,也并非不能死,你曾游历天下,这等人物见得还曾少了,能活到最后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罗山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那放牛娃都能成为天下第一武夫,这世道的事情,谁也说不清。”
沈仲道:“项中武能有如今,运气一定有,但却不占大头。何况人家在成名前,仇敌可没这般多,起码在这等境界时,没有。”
罗山顿时没好气的说道:“我就奇了怪了,他好歹也是沈岚的心上人,他要是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岚乃是沈仲看着长大,也沈仲最疼爱的后辈,就连沈凌都没有过这等待遇。
迄今为止,就沈岚一人而已。
这也是沈筠不服的原因之一。
沈仲道:“我不过实话实话罢了,你刚才也说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他招惹了那么多仇敌,这份因果,也该他自己一人抗下。终归是自己的屁股自己擦,至于死了,沈岚那丫头,也并不是非他不嫁。”
罗山道:“你就这么肯定?”
沈仲道:“再怎么喜欢,也会消失在岁月的流逝中。”
罗山道:“他要是不死,你就把你那六坛云仙花酿给我,如何?”
沈仲并未接招,说道:“我从来不喜欢赌,因为赌便会有输赢,输家会成赢家,赢家也会成输家,这中间还存有一个万一,这个万一也最是折磨人,在你不信的时候,它便出现,在他深信不疑的时候,它偏偏又不出现,你说,我该不该和你赌?”
罗山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要是认怂就直说,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放心,你认怂的事太多了,我都懒得说。”
沈仲嘿嘿一笑,“听说她成问鼎境了?”
罗山道:“消息传的倒挺快,不错,被我三言两语说的开悟,就成了问鼎境。”
说完,他就感觉到,旁边射来一道鄙夷的目光。
罗山咳嗽几声,并未在意。
沈仲道:“我也不与你说这么多,你若愿意去兴云山,那你便去,若是不愿,留在这沈府,我也不会赶你走。罢了,我就再和你多说一句,你要是插手,等着天道法则消失,外界的那些家伙,可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他摇摇头,整个人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阵清风和言语。
“小辈的事情,总该是小辈自己解决。”
罗山无言,他始终认为,他欠了李道一的情。
而眼下兴云山那是群魔乱舞的境地,身为香饽饽的李道一去了,怎能讨得了好。
以一敌十有之,以一敌百也有之,以一敌千少,至于以一敌万,或许也只有那问鼎境才能勉强做到。
只是李道一,不过小小筑基。
罢了罢了,先去看看再说吧。
罗山身形没入密林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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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兴云山,处处篝火。
光柱的光芒,也在这时黯淡,和这夜色一般无二。
不过却依然存在。
不然此地的人,也不会如此耐得住性子,早就抄起刀剑杀了过去。
这毕竟是最后一张座椅,一旦坐上,便说明座椅之争结束,而其余人,也丧失了争夺的机会。
这不像前二十九张那般,坐上去还能被人踢下来。
所以很多人都在准备浑水摸鱼,万一侥幸坐上去也说不定。
而这又出现了一种另外的景象,便是敲竹杠。
很多人抱团取暖,围住了通往座椅的路,要想进去,可以,得先交了买路钱。
有人不愤,据理力争,结果就成为了乱石堆中的一具尸体。
当然,纵然是在雏凤榜上名列前茅人,他们也敢收着买路钱。
两个原因。
第一是他们人多,没个两三百号人,自然不敢做这等事。
第二是一旦打起来,这些天骄,即便不死,也是实力大损,还谈何坐上第一张座椅。
所以正因为这样,这买路钱,是不交也得交。
初到此地的李道一,便已经见到了好几个不识趣的人变成了尸体。
这些家伙也深谙联盟的重要性,一共五拨,聚集在一起便是上千。
推举出一位盟主,四位副盟主,受了钱或者宝物,大伙平分。
谁也不会多出一文钱,也不会少一文钱,纵然是盟主也是如此。
稳定人心不内讧,可是重中之重。
保李见状,怒道:“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些家伙简直就是一伙山匪。”
边贯在一旁说道:“要是有王法,他们可不敢如此。朝廷的手,并不会伸到这灵涯洞天来,所以这里面,也就是那些建城的势力说了算。眼下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外面等着吧,万一有人先一步进去,那可就白来了。”
保李道:“交钱肯定不行。”
边贯疑惑道:“怎么不行?”
保李道:“我刚才看了,这买路费,少说也是上百两银子,遇到看起来有钱的,灭个千两银子,都过不去。”
边贯道:“难道你们没钱?没钱不重要啊,我有,我和李公子一见如故,这钱,我出了。”
他说的豪气干云,大有为朋友一掷千金的架势。
保李翻了白眼,没搭理这家伙。
边贯见状,好像也明白了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别人来说,百两、千两银子也就过去了,但对李道一来说,并不一样。
李道一的头可是值二十万两银子和数本功法、武技。
似这等宝山,那些家伙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交点钱就过去。
以他们眼下的行事风格来看,遇见李道一,肯定就是一拥而上杀过去,哪可能还会收什么买路钱
李道一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他一直沉默,良久,他转身对边贯说道:“边公子,我一事相求。”
边贯没敢应声,昨天因为这一事相求,所以他来到了这座兴云山,眼下又听见这一事相求,他实在是有些拿捏不定。
不过他想了想,随即一咬牙,说道:“李公子请说,我必竭尽全力。”
李道一道:“多谢。”
而后便凑上前,小声的和边贯说了几句话。
这些话,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至于其余的护卫,只能听见夜晚的风声。
李道一说完后,边贯脸上带着疑惑不解的神色,但也没有拒绝,更没有多问。
他身为玉峰山少门主,虽然实力和李道一比起来差劲了些,但可不是蠢蛋。
他道:“李公子放心,这件事便包在我身上了,保证给李公子办的妥妥的。”
边贯看了看身边的护卫,说道:“都跟我走。”
其余人便跟着他一起下山。
只留下保李和李道一两人呆在山上。
这地界还算隐秘,而且人也少。
在进去光柱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保李没边贯的顾虑,便出声问道:“你让他去买那些东西作甚?”
李道一道:“有大用。”
保李道:“有什么用?”
李道一卖了个关子,说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保李便没有再问。
他一如既往的相信李道一。
因为这家伙,总能出人意料。
就如在戈山城地牢的时候,他本以为必死,结果是李道一犹如天神下凡般的出现,将他救出。
在人家老巢都敢干出那种事,最后还没死。
这一次,保李相信李道一也一定可以破局。
一夜无事,当天边露出鱼肚白时,此地又是人声鼎沸的场面。
还有人从远方源源不断的赶来。
不过当听说了买路钱的事后,大多数就打了退堂鼓。
倒也没有离去,而是留在原地,至于出自什么原因而留下,并不知晓。
未时,边贯带着人回来,并将买到的东西尽数交给了李道一。
接过后,李道一便又寻了一个隐秘至极的地方,极大的避免了被人发现的可能。
而保李则负责守卫,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说到底,他还是信不过边贯和边贯的护卫。
毕竟相识不过一天,心有防备也是人之常情。
边贯也没说什么,就带着护卫走远了些,但也不会太远。
其中一人凑上前问道:“少门主,你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边贯道:“有什么不一样,何况我再怎么变,也是你们的少门主。”
护卫道:“是是是,属下知晓。那李道一不过动动嘴皮子,就让少门主办这办那的,实在是委屈了少门主。”
边贯沉声骂道:“你懂个屁,这就叫香火情,眼下我帮了他,等往日我有难,他也必然会帮我,下山除了寻欢作乐,还得要结交人,结交人懂不懂?”
护卫道:“少门主,属下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也别发火。眼下这等境地,李道一只怕是有死无生,以后少门主有难,他早就投胎了也说不定。”
边贯恨铁不成钢的道:“所以才更要帮,锦上添花人人都行,但雪中送炭却未必了。这香火情是深是浅,从一开始便已定下。”
说完,边贯挥挥手,“倒也不是怪你,你也没错,下去吧,眼睛擦亮点,这次回山,你们个个有赏。”
“谢少门主。”
护卫答应一声,回到自己该呆的地方,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变化和响动。
边贯扭头看向李道一所在的位置。
若能在这等境地都活下来的人,以后的成就,必然不凡。
要赌,便赌一次大的。
边贯心中,有五成的把握能赢下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