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魁的死,对李道一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对福临城来说,也是小事。
但对某些人来说,则是一件大事。
不过这些都已经和李道一无关。
眼下李道一正带着赵焕在福临城中转悠。
他是仇多不压身,有机会能杀申魁,那为何不杀?
放虎归山,遗害无穷。
福临城中有一条河,两岸皆种银杏树,一到秋季叶黄时,这里的风景,冠绝灵涯洞天三十城。
至于为何这里只种银杏,李道一曾听沈岚说起过。
初建此城的沈家家主的妻子,最喜银杏,只是江杭银杏太少,所以沈家家主,便让人在这条河的两岸都种上银杏。
每年秋季,必会带着夫人前来赏花。
而这位沈家家主,是沈家历代家主中,唯一一个只有正房妻子的人,至于小妾什么的,直接没有。
眼下这条河边,因为临近饭点的缘故,所以人极为稀少,倒也清静。
李道一出声问道:“你怎么会想起让他们抄《守正》?”
赵焕说道:“以往我犯了错,掌柜的都让我抄,不过不多,也就十遍,抄来抄去,我也从中知道了点什么,但还是有些模糊,就像是人们说的懵懵懂懂。而且每抄一遍,都有不一样的感受。”
李道一道:“你是想让他们浪子回头,但万一他们抄了还是我行我素呢?”
赵焕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想让他们浪子回头,我也没那么大本事,若是他们能从中也知道点什么,以后做人做事,多符合一点书上所讲的道理,终归是好的。”
说到这,赵焕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说到:“让李公子见笑了,其实这都是掌柜的说的。”
李道一又问道:“他们有错,你有没有?”
赵焕说道:“我也有的,只是我的错并没有他们的大。李公子,这倒也不是我在刻意为自己开脱。我在那看书,错在忘了财不外露的道理,但那女子见了后起贪心,便是她的不对。这就好像我把钱摆在桌上,他见了就来强抢,之后抢不过,就要把这一切的罪过都怪在我头上,若是我不把钱拿出来,他就不会心生歹意,其实说来说去,本就是他没能守住本心,释放了心底的恶念。当然,若是引诱,便又是另外一回事,可我并没有。”
李道一道:“所以你的错小一点。”
赵焕道:“嗯,但我也得抄《守正》,就抄五遍吧。”
李道一笑起,说道:“其实这错不分大小,但也分大小,前者呢是自己来判定;后者则是以这个错所造成的毁坏来看,若是毁坏小呢,错就小,若是毁坏大,错便大。但在这,错又不分大小,错就是错,既然错了,就要改,就要承担错造成的后果,谁也逃避不得,也无法逃避。”
赵焕道:“那我再多抄五遍。”
李道一大笑,“不必,五遍就够了。”
赵焕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大一小的背影在夕阳下,逐渐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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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时间,并不能将整座福临城走。
所以李道一和赵焕,纵然太阳落山而夜幕来临,也没返回沈府,而是继续在城中转悠。
见识过了白天的福临城,再来见识这夜晚的福临城,也别有一番趣味。
肚子饿了,便在街边买点吃食。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李道一才和赵焕站在沈府门前。
看门的护卫见过李道一,他二人自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便入了府。
不过李道一敏锐的发现,这些护卫在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
而就在李道一才走进门,保李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保李一把拦住他的脖子,兴冲冲的说道:“听说你把申魁给宰了,牛掰啊。不过话说来,你可没义气啊,做这等好事都不叫上我。”
李道一道:“当时事发突然,我也是顺手为之。”
保李竖起大拇指,“能将此事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恐怕也只有你了,我服。若换了旁人,能将身为申家十一爷的申魁宰了,那还不得狂到天上去。”
李道一道:“要是没那么多人吵着喊着要我的脑袋,说不确定我也会狂一狂。”
有时候就是这样,少的时候珍惜,多的时候又会觉得平常。
保李则笑道:“别那么丧气嘛,你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要是能气死那些和你过不去的人,你不就没仇人。”
李道一笑了笑,“这等事情,晚上睡觉前到时可以想一想。”
保李道:“不说这个。咦,这小子谁啊,你儿子?”
李道一骂道:“少在这乱放屁,他叫赵焕,是我在长陵城认识的朋友。”
他说是朋友倒也不为过,毕竟朋友不以年纪来论。
赵焕上前作揖道:“前辈好,我叫赵焕,李公子是我的恩人。”
保李怔了怔,没想到他也有被人叫做前辈的一天。
虽然这是迟早的事,但还是来的太快了点,他都没个准备。
保李道:“赵焕是吧,不错,是个修行的好胚子,只需稍微雕琢一番,以后一个元婴境修士是跑不了了,不过你也别骄傲,这修行一途,最忌讳的就是自满,想要问道求长生,只是一个元婴境可不够,还得再努力才是。”
赵焕道:“多谢前辈,晚辈记住了。”
又是一声前辈,保李一闭起眼睛,一脸陶醉之色。
李道一见状,无奈的推了推他。
保李道:“别动,你们走你们的,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静静地享受着天地间那美妙的道音。”
闻言,李道一只好带着赵焕离去。
走在长廊中,赵焕犹豫再三,才出声问道:“李公子,我曾听掌柜的说起过,道音确实存在,只是每个人听到的声音都不同,有儒家圣贤,有佛门菩萨,也有道家仙人,只是这等机缘,可遇不可求,刚才那位前辈,福缘可真好。”
李道一笑道:“你是想问,他是不是真听到道音吧?!”
赵焕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
李道一道:“你称呼他几次前辈,他就能听到几次道音。”
以赵焕的聪明劲,不可能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焕道:“那以后我让前辈多听几次,这道音,对修行可是大有裨益。”
李道一道:“别人我不知道,不过对他,肯定有。”
两人走过长廊,走过青石小路,更走过一方池塘,里面有一抹红。
细看,原来是长满红色鱼鳞的鲤鱼聚集在了一块。
而还未等李道一和赵焕找到沈岚,便先遇上了边贯。
这家伙的屁股,好像已经好了。
不过想来也是,这家伙身上穿着各种疗伤的丹药,不止一瓶青阳丹,好得快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边贯此刻见了李道一,那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都来不及,哪还敢上前招惹。
以他的性格,倒也不至于如此,毕竟敢在李道一面前说要取沈岚做媳妇的人,怎么可能一脚就被踢怕了。
这一切还要从昨天说起,他求沈洛帮忙未果,便自个在暗地里琢磨办法。
当然,这青阳丹便没给沈洛,依旧让沈洛躺在床上忍着疼。
今天一大早起来,边贯就听下人在谈论一则事情,上前一打听才知道,原是就在昨天,李道一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申魁给宰了。
这可把边贯吓得不轻。
要知道他早上才招惹的李道一,下午李道一就宰了申魁。
申魁是何许人也,边贯知道的一清二楚,地位比起他这位玉峰山的少门主,只高不低。
就这等人物,李道一说杀就杀,那杀自己不也是易如反掌。
这会儿边贯才感到一阵后怕,也庆幸自己只是被踢了一脚。
若是时光倒流,他绝不会再将那等白痴话说出口。
特别是在沈岚和李道一还没来福临城之前,他就已经从沈府下人的口中得知,李道一已经是沈家的姑爷,沈岚未来的夫君。
若说不知者不罪,那到无可厚非。
但他明明就是在知道的情况下还去挑衅,李道一只是给他一脚,那都是仁至义尽。
这样一来,边贯那还敢在李道一面前挺直腰板说话。
仗着家世耀武扬威是神气,但还是远远没命来的重要的。
既要及时行乐,也要懂得什么时候该夹着尾巴做人。
懂得了后者,才能享受前者。
不然命都没了还享受个屁。
李道一倒也没有和他一般见识。
当然,这次若是他还不知趣凑上前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这做主人的知趣,这做跟班的,好像没什么眼力见。
其中一人挡住去路,厉声质问道:“就是你打伤了我家少主?”
李道一抬头,冷眼看去。
边贯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如丧考妣。
他直接就是飞身一脚,将这不开眼的家伙给踢的贴在了墙上。
而后他笑道:“没事没事,他这家伙脑子不正常,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李道一摇摇头,也没那闲工夫在这等事情上较劲,便带着赵焕一起离开此地。
见他走了,边贯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那被他踢飞的护卫,又是上前一顿揍。
就在刚才这家伙说出话的时候,边贯都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鬼门关。
吓得他整个人紧绷起来,就只差没拔腿跑路了。
似这等不长眼的护卫,不揍一顿,这心里的气,怎么可能顺。
揍完人,边贯只觉舒服多了,随即沉声说道:“走,以后没我的话,谁都不准出现在他面前,不然后果自负。”
另外一名护卫答应一声,随即将受伤的护卫扶起,跟在边贯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