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珂的离去,并未引起注意,这女子的容貌和身段,并不相匹配,不免让人觉得,这颗脑袋,是不是长错了地方。
不说别的,单说在这倾城楼中,容貌绝艳者不少,身段诱人者也比比皆是,而身兼两项者,自然便会成为红牌。
若是更会琴棋书画,那身价,十倍不止,争一争花魁之名,也是可以。
李道一最终没有多呆,而是唤过一位老鸨,拿出一百两银子放到她手中,说楼上那位的钱他付了,若是还有剩余,便算作赏钱,她自可笑纳。
老鸨自然连连应下,笑的合不拢嘴,那位客人顶天了也就花个五六十两,剩下的四十两,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眼前客人出手如此大方,她那能不笑脸相迎。
出了倾城楼,李道一便快步往明永江而去,至于计松,就不管了,反正钱已经付了。
他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有时候小气一些无妨,但该大方的时候,也不要吝啬。
在他走后,倾城楼最顶层的露台,夏珂满脸不愤的看着他的背影,恨不得当场张弓搭箭一箭射死他。
而在夏珂的身边,则站着本该在房中和美娇娘行鱼水之欢的计松。
此刻计松,满脸的笑意,他可还是第一次看到夏珂吃瘪,自然觉得有趣。
夏珂不过三息,便收敛神色,显得云淡风轻。
计松道:“怎么样,我就和你说过不行吧,这小子,精的跟个猴,你那一套,对他没用。”
夏珂道:“世间这种无趣男人,还是能少一个是一个。”
计松道:“你做的太过火了。肌肤之亲,要是让杜家那小子知道,非得把这李道一的皮给扒了不可。”
夏珂听到杜家小子,眉头一皱,冷声说道:“那倒好了,省得我出手。计叔,你就不能帮着我点?”
计松哈哈一笑,“这是你族的事,我可不敢插手,也不能插手。刚才那可不是你的性情,他可算是第一个碰到你的陌生男子,而且还是你主动送上门。”
夏珂道:“人有千面,面面不同,怎么样计叔,刚才我装得是不是很像?那剑鞘一直被他背在身后,根本舍不得解下来,我自然只好主动一点。”
说着,玉手拂过脸颊,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便赫然映入眼帘。
计松笑望着她,“你刚才要是用这张脸,估摸着他就唯命是从了。”
夏珂道:“我刚才那张脸也不错吧。”
计松摇摇头,“不行,和现在比起来,刚才那张简直就不能看。”
闻言,夏珂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气恼。
女子,没谁不喜欢被人夸赞漂亮,只是引以为豪的易容术被贬低,又很难高兴得起来。
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太过纠缠,而是问道:“计叔,为何就一定非要看他的剑鞘不可,难道这还真是神物?”
计松答非所问,“明永江中出现蛟龙你也知道,其实那一晚,除了精怪和暴雨之外,还有剑气,虽然极小,但却有能将整个明永江翻过来的势头,当时这李道一,就在明永江中,而且还是唯一一个落入江中的人,之后就发生了这些,不管关不关他的事,调查一下总没错。”
夏珂疑惑道:“他最多不过一个筑基境的小修士,能有这么大能耐?怪不得你要看他的剑鞘,古怪应该就出在他的剑鞘上。”
计松道:“有可能,也没有可能,那剑鞘我看过,没什么异样,不过是生锈了而已。”
夏珂道:“那你还要看?”
计松道:“这点你就不用知道了,你偷偷跑出来的事,要是你姥姥知道,非得打断你一条腿。”
夏珂满不在乎的说道:“姥姥才舍不得,只是让我嫁给那家伙,做梦。”
计松道:“这种事,可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玩的差不多就回去吧,小心被那些自诩正道门派的修士发现,抓你回去。”
夏珂道:“我才不怕,他们能不能找到我都不一定,再说了,这边真还有计叔叔在嘛,这里可是你的地盘,你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
计松道:“少胡扯,这不是我的地盘,而是陛下、是大岐的疆域。”
夏珂道:“陛下?他才懒得理会这些事。”
计松道:“不得胡说,没大没小。我要跟上去,你别玩的太疯。”
夏珂皱眉道:“计叔,你装什么不好,偏要装死鬼,要是让婶婶知道了,你恐怕讨不了好。”
计松瞬间身躯一颤,警告道:“你可别胡说啊,我什么都没做,至于装色鬼,不过是出于天下男子谁不好色的考虑,用以接近那小子罢了,谁知居然是个木头,再改是不可能了,只能先这样。”
说完之后,计松转身下楼,顺手拿了两壶好酒。
当走到一楼时,整个人已经变得和醉鬼无益,并且走起路来下身虚浮,一看就知道是过度了。
而夏珂则吹双手趴在栏杆上,吹着晚风,眸子眯起。
她从族中逃出后,便是打算去帝都玩玩,但听人说江杭不错,而且那什么灵涯洞天更是天骄汇集,算得上是一场盛世,所以就转道来了江杭。
哪像到才至江杭没两天,就被计松找到,也没说让她回去的话,只是让他小心一些,毕竟现在的江杭鱼龙混杂,到处都隐藏着危险。
她自然直说知晓,随后便以易容术游了一圈五大家族,扮起女子来妖娆婀娜,体态丰腴,但也可丑陋至极,人见人避。
而扮起男子时,可丰神俊朗融如翩翩公子,亦可江湖草莽粗中带细,豪气云天。
总之不管是扮什么角色,皆信手拈来。
只是今晚在李道一那边吃瘪,她耿耿于怀,很是不爽。
在族中见过的男子不少,哪个在她面前不是风度翩翩,即便来了外面,也是如此。
而那李道一,居然无趣至极,实在让人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想着想着,夏珂心思一转,计上心来。
——————
明永江自出了蛟龙的传闻以来,游走在江畔的人便多了不少, 虽然最终都一无所获,但也没打消他们的热情。
这就如天下圣地,传言是谁谁谁飞升之地,虽然已经看不到那人,但沾点仙气或是敬仰一下也是可以。
因为蛟龙的缘故,所有人再看这明永江时,那可就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李道一站在之前下江的地方,就这么一直站着。
他询问过很多人,可都是摇头说不知。
那晚疾风骤雨,谁会在江边逗留,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所以李道一并未得到什么消息。
这下好了,该怎么办?
李道一眉头微皱,突然眼前一亮,可以去欧阳蝶家问一问,或者是孙达福家,再不就是沈家。
他就不信了,这三个地方问过来,会得不到什么消息。
即便是再小再小的消息也是消息。
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人突兀的站在了他的身边,就跟个鬼似的,悄无声息。
李道一都差点给他一拳。
这人漠然的说道:“李道一?”
李道一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人道:“我叫元钜,沈小姐让我来找你。”
李道一笑道:“上一个人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只是他没这等身法,最后被我杀了。”
元钜眼神沉下,“我没和你开玩笑。”
李道一道:“我也没和你开玩笑,而且也没功夫和你们在这瞎扯,不管你是柴家的人还是申家的人,现在一边去,别烦我。”
元钜一动不动,“既然如此,你在这等着,我去找沈小姐,到时见面便知。”
说完之后,整个人快若一道闪电,唰的一下,就不减了踪影。
李道一眨眨眼,暗想自己的游龙步和其比起来如何?
不过只是想了五息就打散这个想法。
游龙步五层境界,他如今不过是第一层而已,没什么可比性,还是办正事要紧,至于在这等着。
他要是真的照做,他就不是李道一。
明永江江边不会尽数都是以打鱼为生的人家,所以还得去找,一个是时辰后,李道一才知道了欧阳蝶的家中。
此时的欧阳蝶,正打算出门,一开门就碰见了他。
瞬间,脸上神情变幻四五个,翻书都没这个快。
欧阳蝶经过最初的震惊后,带着欣喜的神情说道:“李公子,你还活着,你居然还活着?”
李道一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古怪,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太对劲,应该是他的仇家来说这话才合适吧。
不过李道一也没对此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欧阳蝶还活着,那么其他人想来也都没事。
李道一问道:“欧阳姑娘,你知不知道保李现在在哪?”
欧阳蝶道:“知道,他在沈家,沈小姐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所以就把他留家中。李公子你是不知道,当你落水后,他都要跳进去找你,幸好被沈小姐打晕了才没有成。”
闻言,李道一摸摸鼻子,心中出现暖意。
欧阳蝶道:“李公子,我带你去找他吧,我正好也要去沈家。”
李道一答应一声,侧开身子,让欧阳蝶前方带路。
只是欧阳蝶走出一步后就停了下来,问道:“李公子,他也是和你一起的吗?”
李道一满脸疑惑,随即扭头看去,就瞧见一个醉醺醺的酒鬼站在自己身后,一脸的傻笑,不是计松还能是谁。
对此,李道一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家伙,简直就像是个跟屁虫,在到倾城楼前,李道一便了甩掉仙梦宗的弟子,结果计松,硬是甩不掉。
李道一无奈,说道:“你速度挺快。”
计松打了个嗝,迷迷糊糊的说道:“不快不快,就五六个,你那点银子,不够,再给点。”
李道一闻言,没再搭理他。
不够,倾城楼能放他出来?可能么?
李道一看向欧阳蝶道:“不用管他,我们去沈家。”
欧阳蝶在两人之间看了看,没再多问什么。
——————
期间去往沈家的路中,不管欧阳蝶和李道一的速度有多快,计松准能跟得上。
还能不时的喝上几口酒,嗜酒如命他虽然还称不上,但也不遑多让了。
沈家地处江杭偏僻地域,占地极广,府中人口上百,可谓是家大业大了。
等他们三人感到沈家,诉说了缘由,门房便说就在不久前,沈岚和保李还有沈皞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家,不知去了哪里。
李道一一拍脑袋,刚才江边那人,该不会真是沈岚的人吧?
这个脑子,怎么偏偏那个时候犯糊涂了呢。
李道一便要转身离去,谁知恰在此时,一声大笑传来,随即一道人影砰的一下,就在站他前面,挡住了去路。
定睛一看,沈洛那志得意满的神色和都快要笑裂开来的嘴角,映入眼帘。
李道一摇摇头,这家伙也是和计松一样,阴魂不散,这两人上辈子该不会是一家人吧。
沈洛站稳之后,陈二呆就从沈家大门慢悠悠的走了出来,瞧了李道一后便没有再看,大多数的时间,都盯着欧阳蝶。
他俩正准备出去勾搭一位空守闺房的妇人,哪想到就遇见了前不久才谈起的人。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曹操?
不过这不重要。
沈洛道:“李道一,我要和你单挑。”
李道一叹息一声,这小子简直是烦不胜烦。
沈洛道:“说话啊,怎么,吓傻了?这里不是小河村,而是江杭,是我的地盘,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和杨,你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道一道:“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能不能有点新鲜的词?”
沈洛一撸袖子道:“哟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这,我家!你找死!懂了吧。”
李道一摇摇头。
沈洛顿时龇牙咧嘴,“我说你脑子都是浆糊啊,都说这么清楚了还不明白,二呆,上去揍他。”
陈二呆却一动不动,“别叫我二呆,这破名字要不是我爹不准我改,我早就改了,叫我外号。”
沈洛疑惑道:“外号,你哪来的什么外号,我不一直都叫你二呆。”
陈二呆道:“自家兄弟间这么叫自然没问题,现在有外人在,给点面子。”
沈洛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在意这么多干嘛,之前不是说了,我一声令下,你拿着砖头就上。”
陈二呆道:“现在没砖头,连根棍子都没,要不改天,改天再说。”
沈洛道:“我说你可不够义气啊,以前说的好好的,现在怎么变卦了?难道又犯病了,二呆二呆,你可真不能变呆。你上不上,我不上可要上了,他就一个没修为的废物,我一只手都打得他哭爹喊娘跪下求饶。”
“你们有完没完,要内讧滚一边去,吵完了再说。”
李道一沉声说道。
沈洛道:“到了这还敢狂,今天非把你吊起来抽不可。”
说完,他就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在他看来,一个没修为的废物,不值得太过重视,若那样,岂不是就是给这废物脸了。
李道一再度叹息,身影晃动间,一掌当肩劈下。
沈洛也不知是吓蒙了还是怎么着,居然忘了还手,一招之下,仿佛被山压顶,整个人双腿一软,瞬间便跪倒在地。
陈二呆在一旁捂住脸,嫌弃至极。
沈洛晃晃脑袋,好像还没回过神,怎么稀里糊涂的就变成这样,这不是自家门口嘛。
而那沈家下人见状,脸都吓白了,自家少爷在自家门口给人打了,这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下人呼下人,没一会儿,就一股脑的涌出来十多人,个个手拿棍棒刀剑,就连护院的师傅都率人冲了出来。
转眼间,就将李道一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欧阳蝶愣住了,想不通怎么一会儿功夫没到,就变成了这个情形。
计松则仿佛一个事外人,估计还在醉酒的梦中逍遥快活。
但他越是这样,对面的陈二呆就越发的疑惑。
沈洛抬起头,看着李道一道:“出手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能耐我们再来。”
李道一伸出食指摇了摇,“这可不是出手偷袭,你先动手,我后动手,你之所以跪在我面前,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你大意,一个则是你……太弱。”
沈洛满脸愠色,几次想起身,但被李道一用手压着,根本起不来。
这时,沈家护院师傅厉声喝道:“小子,立刻把我家公子放开,知道这是哪吗?这是江杭,是沈家的地界……”
“得了得了,说来说去就这么一套,无非就是以势压人。”
李道一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护院师傅道:“就是以势压人,但你敢不放?”
李道一没理会,而是看着地上的沈洛道:“还单不单挑?”
沈洛哼了一声,“我不服,你阴我,有种我们重新再打,看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闻言,李道一松开了手,让他站了起来。
李道一所以不再急着去找保李,便是知道保李和沈岚在一起,安全不用担心,再怎么说也是沈家长女,在江杭地界,敢动她的人不多。
沈洛后撤几步,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一挥手道:“都给我上,别打死了,留口气。”
一声令下,众人齐齐上前。
李道一对此只是付之一笑,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局面,所以也没有惊讶。
这些都是沈家人,自然不能打死,不过让其倒地还是不难。
只是那护院师傅有些难以对付,毕竟能坐上这个位置,怎么着都不可能是庸手,所以还得费些力气。
沈洛双手抱在胸前,得意的看着这一幕,心想在自家地头还能给你欺负了,那不是欺我沈家无人。
陈二呆走了过来,低声道:“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
沈洛狐疑的瞟了他一眼,说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畏畏缩缩的,该不会是怕了吧?刚才那不过是我一时大意,现在你再看,我们这么多人,他还猖狂得起来。”
话音刚落,一名下人就摔在了他脚前。
沈洛咳嗽一声,“没大碍,下人能有什么实力。”
陈二呆道:“他怎么说也是你姐的朋友,给点面子。”
沈洛不爽了,“哎我说二呆,我俩可是一个阵营的,你帮我姐做什么,你该不是喜欢我姐了吧?”
陈二呆道:“没有的事,你姐给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碰,也没兴趣。”
“是吗?”
“废话。”
陈二呆说完,就觉得不对劲了,刚才那道声音,怎么听起来像是女的。
他立时回头,就瞧见沈岚正站在不远处。
他顿时打了一个哆嗦,往后靠了靠,将沈洛推上前。
沈洛自然也怕他这个姐,脚就如灌了铅一般,根本挪不动。
沈岚哼了一声,朗声道:“都给我住手。”
瞬息间,沈家门前便清静了下来。
沈家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说话。
在沈家,沈岚的话可要比沈洛的话重上数倍。
沈岚带人走上前,瞪了沈洛一眼,随即看向李道一。
李道一也看了过来。
相视一笑,不过李道一笑了,沈岚没笑。
自己好不然托人去找他,找到了他居然还不信,还东跑西跑,还得自己扑了一个空。
李道一挠挠头,随即看向保李。
此刻的保李,很冷淡,非常冷淡,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李道一,他之前非常担心,这要是说了,岂不是太没面子。
必须要保持住,不能让自己激动。
李道一眨眨眼,刚才路上欧阳蝶不是说了保李和沈岚都在担心,怎么劫后余生见面,一点没有想象中的热泪挥洒,抱头痛哭。
真是怪事。
沈岚让下人们立刻回府,只有沈洛和陈二呆,也跟着一起去。
保李上前重重的给了李道一一拳,随即头也不回的走进沈府的大门,就跟会自己家一样。
沈岚道:“这次还要让我再请你?”
李道一笑了笑,“不必。”
沈岚白了一眼,和他并肩而行。
沈皞则和欧阳蝶腻在一起,只是欧阳蝶和沈皞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毕竟这里是沈家。
最后只有计松一个孤零零的跟在末尾,不过看他这醉醺醺的样子,估计也不会在意,走起路来晃晃悠悠,都让人怀疑会不会在跨门的时候被门槛绊倒,或者是下楼梯时一脚踩空。
摔了没什么关系,要是把牙给摔出去,以后说话就要透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