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裴枕流出浴的时候脸上还滴着水。屋外刺骨的秋天,屋内的他只一件长襟披散着,脚踩在软软的垫子上,睫毛很长,滴着水珠。明筝莫名的吞了吞口水,别过头去。
裴枕流看着明筝的眼神似有所悟,然后又转过头默默无言看着阿尚。
阿尚被少主看得一激灵,手中动作一顿,沉默的嗯顺着裴枕流的目光朝着明筝看去,望着她两手规矩的放在一边,顶上有一撮湿漉漉的头发,滴下了一点水,个人小小只的缩在那里,显得有几分可怜的样子,心道,该不会是因得他们没有将小少主招待好,惹得少主不悦。阿尚惊叹道一时糊涂,小少主与明筝是不是什么关系也无关紧要了,最重要的是眼前少主看重她。
又看一眼有什么表情裴枕流,越想,越发肯定是这般。于是阿尚转身,手脚利索的将厨房里的二碗姜汤端来。
阿桑倒是温柔一笑,动作轻柔体贴地将明筝把头发慢慢地擦干。
明筝见裴枕流似是第一时间念着她,她心底泛开的竟是一片酸涩。
裴枕流什么没说,凝视了明筝片刻,提了明筝去洗澡。
无忧殿没有女侍,裴枕流吩咐人拿衣裳来,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那个小的木桶,直直的就把她扔了进去。
明筝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屋子里怎么会有两桶水,就已经没有技术含量的,扑通的在水里划水。
明筝:“………”
明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该不会是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洗浴水淹死的人吧?
裴枕流看了一眼,眉梢一挑,便转过身去了。
“爹爹!”明筝干巴巴的喊道。
裴枕流一眼不悦,“又有何事,你不是有手脚吗。”
明筝弱弱的探出一个头,被这个“又”字吓得扑通一声把头埋了下去,她感觉自己是一个麻烦,便有什么要求,不敢提了。
裴枕流快步的离开,须臾,又听到外头开门关门的声音,半响没有了动静。
明筝低头看着自己的浴水,上面竟然浪漫的飘着半桶的花瓣,倒不是玫瑰花,而是五颜六色,不知道哪里来的花,明筝叹息一下,准备起来,小脚稍稍的动了一下,低头看了一下臃肿的,吸饱了水的衣裳。
裴枕流怕不是第一次养孩子罢!她有机会一定要去找什么育儿方针送给他!
明筝暗暗的抱怨着,就地地便将自己吸饱了水的臃肿的厚衣裳扔出了外头,便在这时听到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明筝耳朵竖了起来,半点也不敢动。虽然这个身体是个小孩子,但是他的心智是满了十八的,安是真的闯进了一个人来,她害羞……
“小少主?”
是一道陌生的温柔的少女的声音。
明筝:“?”
“小少主,我奉少主的命来给您送衣裳。”少女试探性的又说了一声,脚步越来越近了。
明筝呼出一口气,利索的爬回了木桶,清了清嗓子道。“进来。”
来人是一个大概十二三岁豆蔻年华模样的少女,简单的月白衫裙,勾起嘴角时自有一番清丽动人,声音微婉仿佛出自最是温柔的情乡。
她望着明筝笑了笑,“小少主,奴是温水。”顿了顿,她眼睛清亮的看着明筝,“可需奴替小少主沐浴更衣?”
明筝交叠在身前的手掌慢慢地扣紧了,她微微垂了垂眼,似乎有话想说。可终究没有说。
温水见明筝不言,得体的退下。
明筝望着最好放在自己手边的月白色的衣裳,有些微微的讶异,这魔宫里头的人大多数都是穿着红黑色的衣裳,她这半个月所见的人以来除了少主,鲜少见着其他的颜色。她皱着眉头,也不多恋,起了身,木桶的周围已有不少的水渍,明筝没有站稳,显些的滑倒在地,“啪”地一声,在这寂静的空气里,有一种别样的惊心。
于是听到了明筝的动静,走后在屋子外头的人纷纷的进来,隔着一扇屏风询问。
明筝:“………”
她脸色不大好,看了阿桑好几眼。阿桑转头微微地笑了笑。“少主去偏房看书去了。”
明筝将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便就着刚刚喝了一口的姜汤继续的再喝个半碗,看后抬头时变佯作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故作深沉地叹息了一声。
阿桑见明筝微微低着头,有几分失落的样子,面色有些不忍,小少主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少主如今作为她唯一的亲人,定一是渴望多亲近一番,可少主陪着她又这般少,他暗暗的下决心,下次应该多劝劝少主。
明筝慢腾腾的回来收拾着东西,细想今日的事情,心绪难平,徘徊了两步,一股脑的把手里的平日里最厌恶的苦茶给喝完了。
明筝身边的人鱼龙混杂,与他们并不相熟,但他们相互之间却是熟悉的,彼时,他们正站在宫门附近低声交谈。明筝在里头听得不太分明,便小心地踮起了脚尖,靠近了窗台去偷听,但是不久之后听到了脚步声,她又乖乖的坐回了云床,两手放在膝盖上。
有人进来伺候她入睡,明筝乖乖的,例行的喝完了药汤,脱了靴子,手脚并用的爬到了云床上,放下了钩子,一层一层的纱帘便飘了起来,明筝在侍人的注视下合上了眼睛。
说来也奇,明筝来了这里之后,虽然因得陌生的环境多思多虑,但是大多数的情况下是好吃懒做,沾床即睡。
次日一大早,天都还没亮,明筝被侍人们伺候着起了身。这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听到了外头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砰的一声,门就被一道强烈的飓风给敞开。
一步之遥,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明艳的姑娘。
红艳的广袖留仙裙,腰上佩环叮当,行走之间,佩环作响,是杏眼柳眉,额头上有火红色的花钿,灼灼的烈焰,栩栩如生的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头上留着一根黑色的发绳束就,无风自动时,自有一分潇洒飒然,耳朵上挂一对儿月牙形状的白玉耳坠,胸前还挂着精致的银锁。
众人听到了动静,站在宫门前东张西望,见着了同一姑娘却都是当作鹌鹑,一般低下头去,半个字也不敢咽。
女子带着一种天然的矜持的傲气,眉眼之间清清冷冷的,扬起下巴的时候,让人有一种天地皆蝼蚁的错觉。
明筝不明情况,温和地冲她笑了笑,沾过了水的帕子还没有从脸上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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