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心想:“你们好不要脸,以多欺少竟然还说的如此光明磊落。”但想他们绝不会放过自己,以言语激得他们单打独斗亦不可能,当下不愿多言,将双臂交叉护在胸前,这是王家拳以少搏多的护身招法,虽明知不敌,却也不能束手就缚。
蠕虫记着上次险些输掉的丑事,冷笑一声,双拳向前送出。王雪左臂一横,将来敌双拳拍下,右臂本该趁势反击,但见蝴蝶从旁攻上,只得向后跃开,正巧退到蜘蛛身侧。蜘蛛见王雪离近,伸手抓她手腕。王雪身形一晃,躲了开去。蠕虫与蝴蝶趁机从旁攻来,王雪见势不妙,硬着头皮低头向前疾闯,从他二人身旁穿过。蝴蝶喝了声好,回脚踢过。王雪不敢接招,向左快闪过,只盼能多拖个一时三刻,事情也许会有转机。蜘蛛看清王雪退路,脚下一晃,踩在她身后,笑道:“看你还能往哪里逃?”双手向前虚划个圈,拿她两侧腋下要穴。王雪此时若要向前趋避,势必与蝴蝶撞个正着,大惊之下忙向右侧绕开。蠕虫早已闪在她右侧,抬腿踢向她胸口。王雪此时三面临敌再无法闪躲,她若立时转身抵挡蜘蛛,后背势须受蠕虫一击,虽只是皮外伤痛并无大碍,但她下意识的看了蠕虫一眼,见蠕虫满脸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神情,心里大怒,右腿向他猛扫过去。蠕虫左腿踢在半空,右腿突然受击,立足不定,摔倒在地。蜘蛛从后攻来的一拳已抵在王雪背心,王雪灵机一动,使出一招地龙式向后猛地翻滚。饶是她反应迅,却也慢了半分,右侧腋下被蜘蛛变招拂中,半身酸痒难当,一时无法动弹。蝴蝶怒喝一声,收腹沉肩,向王雪撞去,他天生神力,又欺王雪行动受制,这一撞使出了生平全力。王雪只感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地袭来,迅猛无伦,实在无法闪避,砰的一声,俯身跌倒,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蠕虫狞笑道:“小丫头,胆子不小嘛,敢向我难,这次非让你尝尝毒药的滋味。”说着慢慢向前逼近。王雪浑身疼痛,难以起身,见蠕虫欺近,心下大骇,只得双手拖着地面向后爬行,只想着能逃得一刻是一刻。蠕虫抬脚狠狠踏在王雪脚踝处,叫嚣道:“逃啊,你再逃一个让我瞧瞧。你今夜独自偷袭而至,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话音刚落,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恻隐隐的声音道:“她不是独自来的。”
蠕虫一惊回身,只见山下大步走出四个人来,正是李浩、张冠华、吴天与步子怡。王雪见到李浩等人,心头狂喜,大叫一声:“你们来啦!”李浩走到王雪身边,伸手将她扶起,温言道:“你运气好,步子怡起夜现你不见了,我们知道你一定来了这里,便连夜赶来相助,总算没迟到。”王雪笑道:“没迟到吗,你没有看见我刚才被打的多惨。”张冠华哈哈大笑,道:“惨一些也好,让你吃点苦头,下次好知道别逞英雄独自行动。”
蠕虫听他们说来说去总是闲聊,心中老大不快,叫道:“你们暂且打住,等我将你们关进牢屋,你们有的是时间聊天。”王雪嘻嘻笑道:“你睁眼瞧清楚了,你们有三个人,我们这边是五个人,现在是我们的人多,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对我口出狂言?”蝴蝶冷笑道:“是这样吗,小妹妹?”大手一挥,身后一干人众纷纷向前上了一步。王雪适才全力与三人激斗,一时忘却了他们身后仍有数十帮众,心头大震,叫道:“不公平,不公平!”蜘蛛笑道:“公平?我来问你,我们能打赢吗?”言下之意是说,我们只关心胜败,谁来跟你讨论公不公平。又道:“你们有五个人,现在来好好数一数,我们这边有多少人!”吴天伸了伸舌头,竖起手指头,颤声数到:“一、二、三……”
李浩脑海里迅转了数个念头,心想:“今夜若想逃得性命,需得活捉他们三人中的其中一二,再以此要挟余人放行,但以他们的残忍性情,只怕未必会顾及同门生死,强行与我们为难可也说不定。”想来想去,还是抢先动手为好,当即退后一步,左脚脚腕晃动一圈。这是紧要关头忽施偷袭的暗号,先后退一步,令对手疏忽松懈,随既大伙一拥而上,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张冠华和步子怡见到暗号,同时抢上一步,分攻蝴蝶两侧。王雪身上的疼痛已略有缓和,眼见李浩与蠕虫斗在一起,便拳向蜘蛛击去。
吴天没瞧见李浩晃动脚腕,兀自伸着指头,口中喃喃数着:“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李浩骂道:“你脑子霉啦是不是,吴天!”吴天被他一打岔,一下忘记数到哪里,心中老大不乐意,但见两名盗匪持刀攻上,当即手腕运劲,去夺二人匕。
梁山帮群盗之中,此时以蝴蝶武功最高,但他身遭张冠华、步子怡两名强敌围攻,却也接连受挫,忽然一个不慎,左臂被张冠华踢中,又酸又痛,心里念头微转,倏地向后纵跃。步子怡见己方占了上方,岂容对手轻易逃脱,左拳右掌向前疾追。蝴蝶身材壮硕,身形却极是灵动,转眼又后退数步,闪在众盗匪身侧。步子怡又抢上两步,一个盗匪持刀砍她手腕,步子怡一惊,忙收肘后跃,不料身后又站出三名盗匪,持刀向前猛捅。张冠华左手运劲,将一名盗匪推倒,右手抓住步子怡衣领向后疾跃。
李浩与蠕虫已快打快,顷刻间交换了数十招,却始终只能斗成平手。眼前忽然刀光闪烁,李浩大惊,忙向右侧趋避,但见蠕虫身边已站出三五个帮手伺机而动。李浩心知自己与蠕虫功力相若,若再斗个一时三刻,自己或能取胜,但对手身边那数十名帮凶,又岂会袖手不顾。
王雪久战蜘蛛不下,心中越焦急,但见眼前情势危急,皆因自己冒然闯峰而起,心中不禁有愧,又见吴天被数名盗匪围困,早已险象环生,随时会被乱刀重伤,当下不及细想,高抬双臂,拳向蜘蛛狠厉一击。蜘蛛虽知王雪厉害,却想不到这个小小女孩竟然能有如此功力,心下一时胆怯,不敢接招,向旁避开。王雪趁机奔到吴天身旁,击倒一名盗匪,与吴天便战便退。
李浩、张冠华、步子怡也退了过来,与王雪吴天并肩站在牢屋门前。众盗匪将李浩等人围住,倒也不急着立刻攻上。步子怡手中扣着两枚流星,但身前被**围的水泄不通,身后牢屋之后又是万丈悬崖,即便有流星作掩护,却也无法可逃。王雪见今日不但自己难以脱险,还连累诸位同门受困,心中好生难过,正想出言向步子怡等人道歉,身后牢门忽然哐当一声巨响,牢门身后那个癫疯的女人又在乱叫乱吼地撞门。王雪心念一动,冷笑数声,道:“你们关养了她两年,让我瞧瞧她会如何答谢你们?”说着手上运劲,一把将门栓拽下,心想无论结果如何,最坏也不过是我们被敌生擒。
那个疯女人怪吼一声,崩的一声撞门而出,她身材本就高大,惊怒之际奔出牢门,直如一头凶狠的猛兽一般,月光下见她这副模样,众人均有不寒而栗之感。梁山帮众人纷纷后退,无一人敢走上前去。王雪心道:“是我放你出来的,你可别恩将仇报才好!”心念甫动,那疯女人忽地一爪抓落下来,将王雪胸前衣襟撕下来一大块。王雪胸口处立刻现出三道血痕,大惊之下慌忙后跃,险些跌倒,被步子怡伸手扶住。王雪吓得面如土色,怔了半晌,低声叹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步子怡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王雪身上的绿袍,只觉她身上的衣服似曾相识,初时还道是天太黑,自己看走了眼,于是揉揉双眼,借着月光仔细瞧去,心下再无疑惑,她身上被抓毁的衣服就是自己最心爱的那一件。王雪见衣服被撕破的厉害,即便请裁缝修补,衣服上也必回留下一条难看的缝痕,又见步子怡脸上神色有异,心里打了个突,向她歉然一笑。步子怡咬牙撅嘴,恨恨的道:“我晚点再来找你算账!”
那疯女人忽然仰天嚎叫,向蝴蝶扑去,她虽精神错乱,但两年来饱受蝴蝶折辱,此时一经脱困,先想到的自是寻仇于蝴蝶。蝴蝶纵然神勇,此时却也不禁惶然,忙躲在两名盗匪身后,尖叫道:“活捉她,快活捉她!”十余名盗匪一齐拥上,持刀将她围困,纷纷大叫大骂,却无一人有胆上前动武。
李浩向山下一指,轻声道:“我们趁乱快逃!”蠕虫大叫道:“没那么容易!”猛地抬腿偷袭李浩,将他踢翻在地。张冠华怒吼一声,掌向蠕虫眉心击去。蠕虫见对方掌到,慌忙向左避让,哪知张冠华人高臂长,出手凶狠,蠕虫这一避未能及时,双眉已被拂中,火辣辣的疼。蠕虫惊怒之余正想反击,忽见吴天与步子怡从右攻来,他见对手人多,不敢接招,脚下运劲向后猛退。
被群盗围困的那个疯女人突然怪叫一声,高高跃起,扑倒一名盗匪,又向王雪袭来。王雪见她双目血红、满脸污秽的血迹,心下害怕,惊呼逃开。吴天闪在王雪身旁拦了一下那疯女人,却没能拦住。王雪惊叫道:“你这疯子为什么老追我,我上辈子跟你有仇啊!”这时已逃到牢屋墙边,若是翻墙而上便是万丈悬崖,情急之下顺手打开面前牢门,将自己关入牢中。那疯女人急撞了两下房门,王雪死死将门抵住,没能让她撞开。那疯女人无法抓住王雪,便回身向蜘蛛和他身后的一干人众扑去。
王雪见那疯女人已不再纠缠自己,心里松了口气,便要打开牢门出来,忽听身后隐隐传来荷荷的兽吼之声,音调沉缓有力,似是警告,又似哀求。王雪立时惊觉:“我的天哪,这牢里又有一头半兽人,今夜本姑娘不走运,要给凶兽当晚餐了。”想到牢外那疯狂女人豺虎肆虐般的神情,脚下一软,险些吓昏。只见墙角的黑暗处缓缓走出一人,王雪不惊反喜,原来这人正是她今夜要来搭救之人,她的亲生母亲,王晓丽。
王晓丽与蠕虫等人激斗数场,终于体力不支,被活捉囚禁于此,她此时衣衫褴褛,头凌乱不堪,浑身上下多出淤青擦伤,几与牢外那疯狂女人一模一样,只是身材较之矮小。但牢外的那个是见人就抓咬的疯子,牢内的却是自己的母亲,王雪自然不怕母亲,大叫道:“妈妈!”王晓丽面露惊恐之色,浑身颤抖地退回墙角。王雪见母亲这样,心里一酸,便想大哭一场,当下强忍住泪水,陪笑道:“妈,是我啊,我是王雪。”说着伸出手去。王晓丽痛苦地叫道:“王……雪。”王雪道:“是的,妈妈,是我啊!”王晓丽又叫了一遍王雪,呆滞的双眼泛出奇异的神色,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掌,与王雪的小手相握。王雪感觉母亲的手掌冰冷粗糙,心里一紧,将母亲搂在怀里,轻声道:“妈妈,妈妈”。
牢外的吼叫声,酣斗声响彻不停。王雪道:“妈,我带你出去,你跟紧我。”王晓丽哼了数声,也不知听没听懂。王雪一手搂住母亲胳膊,一手将牢门推开,向外走去。
此时蠕虫与蝴蝶各率十余名盗匪围困那疯狂女人,虽人多势众,但群盗畏惧疯女人的野性,不敢过分欺近,一时也拿她不住。李浩等人受蜘蛛与数名盗匪堵截,情形虽然凶险,却也比之前险些束手就缚好得多。王雪拽着母亲逃到林中小径,对李浩等人大声喝道:“步子怡,吴天,我们得走啦!”步子怡等人听到喊声,纷纷退出战团,意欲趁乱逃离。
那个疯女人听到王雪的叫喊声,突然怒吼一声,足向王雪奔来。离疯女人最近的那两名盗匪见她势如疯虎,哪里还敢阻拦,忙向两侧退开。王雪见那疯女人扑来,只吓得六神无主,拔腿便想奔逃,忽然身后现出一人,高高纵跃起来,将那疯女人反扑到地面。王雪缓过神来,仔细瞧去,见这人正是母亲王晓丽。
王晓丽与那疯女人缠抱在一起,在地上打滚,互相狠抓着,撕咬着,两人顷刻间已浑身是血。这般蛮打,全然没有武术家术,且完全是不要性命的死缠烂打,众人看了,无不心惊。王雪李浩等人虽有心上前相助,但两个疯女人相斗甚紧,且均是长凌乱,状如野兽,身高虽有明显差异,但趴在地上一时却也分辨不出,只怕届时帮错了人,更增麻烦。
蝴蝶指着李浩大声喝到:“快趁机将他们拿住!”众盗匪纷纷绕过王晓丽,向王雪奔近。王雪尖叫道:“妈,别打啦,我们要走啦!”王晓丽唬抬起头,满脸疑惑的看了一眼王雪,只这一瞬间,脖颈处又被疯女人抓出一道伤痕,王晓丽一声长嚎,又与她斗在一起。当先两名盗匪已欺到王雪身边,被张冠华三招两式击退,王雪叫道:“妈,你跟我走,求你啦!”王晓丽一怔,这才用力甩开那疯女人,一步三跌地跟在王雪身后逃去。
那疯女人忽然没了对手,愣了半晌,又张口向梁山帮的数名盗匪咬去。梁山帮忙于应付,无暇再去理会王雪,只能由着他们逃走。
王雪等人此次得以脱身,实在是侥幸之致,众人一口气奔了数里,虽已累的大汗淋漓,却仍然不敢停步。吴天年轻力弱,逃在最后,忽然大声叫道:“王雪,我有一个问题!”王雪早已奔地双腿酸软,喘的几乎说不出话,头也不回的焦躁道:“非问不可吗?”吴天侧头想了一会,脚下仍是不停地奔逃,大声道:“我想是的!”王雪微微皱眉,问道:“什么事?”吴天道:“那个疯女人为什么那么痛恨你!”王雪心想:“你这问题也不是非问不可呀!”放慢脚步淡淡的答道:“我不知道,她可能只是痛恨任何人类而已!”吴天追上王雪,拍了她一下肩,叫道:“你回头自己瞧!”王雪停步回头,只见远处一个高大的兽影连滚带爬地赶来,似乎便是那疯女人。王雪实在怕她怕的厉害,大声惊呼,转身便逃,转瞬间已逃在最前边。
李浩见那女人身材高大,脚步也长,若是这样追赶下去早晚会被追上,何况这样追逃下去,也必会将她引回家中,届时她不将所有茅舍拆毁才怪!当即大吼一声:“大家停下!”步子怡等人忙收住脚步,望向李浩。王雪叫道:“李浩你也疯啦,再不逃走她要追上了!”李浩道:“逃不掉的,我们合力击退她吧。”王雪狂叫道:“你倒是不害怕,她又不会攻击你,她只打我一人而已!”李浩问道:“为什么她只打你?”王雪道:“不知道,但是她真的只打我一人!”
两人说话之间那女人又奔近了好多,此时便是再想逃走也已不能。张冠华、吴天、步子怡三人先后向她袭去。那疯女人身材虽高大,动作却十分灵动,微一闪身,已从张冠华拳下钻过,反身绕过步子怡与吴天,张开手抓,径向王雪击去。王雪惊叫道:“我就说她只欺负我一人。”见那女人抓到,忙向左侧避开。李浩伸掌向那女人肩头击去,将她引向自己。那疯女人挥爪将李浩抓退,又反手截住步子怡与吴天从后攻来的两拳。张冠华抬腿向她腰间踢去,忽见那疯女人转身抓向自己小腿,一惊之下忙收腿避让。王晓丽伏在草地上,恶狠狠的瞧着那疯女人只是低吼,却不上前撕打。
其实以哈巴术的招法而论,李浩等人应趁她出爪之时拿她手腕,将她周身最凌厉之处制住。其时李浩等人学艺已久,皆知应立即擒住对手手腕,只是那女人实在太疯太狂,李浩等人担心一时失手反被抓伤,不敢上前擒拿。
王雪躲在一棵柳树下瞧着众人酣斗,她心中怕极,不敢冒然上前相助,脚下忽然一个失足险些跌倒,忙伸手扶住树干,忽觉树干轻轻晃动,树干里似乎中空无物,心里好奇,定睛瞧去,原来树干早已被蛀虫蛀空,只是深夜之中不易察觉。王雪念头一转,已有主意,见李浩正与那疯女人游斗,大叫一声:“李浩,向左!”李浩不明其意,却也依言向左而退。待那女人跟到树干前方之时,王雪陡然间大喝一声,运起王家拳的功力,抬腿向树干狠力踢去。那树干微一晃动,径直向那疯女人头顶砸落。那疯女人再疯上十倍也绝想不到好好地一棵柳树会忽然倒地,大惊之下不及闪躲,被树干砸的正着。
李浩见王雪一脚踢倒一棵巨树,只惊得他膛目结舌,细细瞧了一会树干,这才恍然大悟,对王雪笑道:“好丫头,真有你的!”话音未落,却见那疯女人一声怪叫,挣扎着要推树起身,那树干并不甚重,要想推开并非难事。李浩叫道:“我们趁她起身之前快走!”张冠华吴天一听,忙跟在步子怡身后逃往山下。王雪回头叫道:“妈,你跟我们一起走!”却见身后只有青春绿树,母亲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