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的屋舍千篇一律,无非有钱人家自费加厚了些瓦片青砖,至于寻常百姓们也不至于因为房舍简陋而抵挡不住风雨,毕竟凌平的重建工作是全城人出力,家家户户经历劫难,就更加团结,建造屋舍的公平公正性也自不用怀疑,也没有人会不在乎自己将来要住的家。
绕过几个街巷,秦渐尘和赵楷拐进一处小道,里边有连排的数座大同小异的屋舍,走到道路中断秦渐尘停了下来,砰砰砰地叩响门扉,赵楷就静静地呆在旁边,乖巧的就像一个小兔子,眼巴巴地望着拎着食物的秦渐尘。
赵楷能听到里边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也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开门人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不知为何,哪怕如今身在门外,看不清屋内景象,听到屋内两人时而拌嘴,时而调笑的交谈还是会产生一种温馨之感,这是一种气场,对这种家庭氛围的向往是赵楷不能释怀的回忆,这种悠闲恬淡生活令赵楷憧憬万分,却难以得到。
没等多久,大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来者是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妇女,面容与秦渐尘极像,虽然皮肤略微显老,但仍然可看得出其年轻时的容貌非凡。妇女虽然农家打扮,穿着朴素,然而简洁的装束配上并不显老的面容,一举一动中仍然风韵犹存。
她先是微笑着喊了声“尘儿”,正准备接住秦渐尘手里的布兜,却望见了秦渐尘身后站着的赵楷,在她的目光下青年虽然身披蓑衣,然而俊逸的面庞,和其身上独有的气质仍然散发着充满魅力的光环,哪怕是历经沧桑的她都有一瞬的心动。
不过呆楞片刻后,她又有些摸不清楚头脑,旋即她向着秦渐尘投去询问的目光,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女儿可不属于那种随随便便带男人来家里的人,虽然他们做父母的也很着急,想要赶尽帮年纪不小的秦渐尘搞一门亲事,但是自己的女儿主意多,根本不听他们的,两人也是干着急,但如今这是个什么情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秦渐尘颇有些无奈地瞪了一眼依旧好不顾忌反复打量赵楷的母亲,平静地说道:“娘,这是离阳,我军队里边认识的一个弟弟。”
“弟弟?”秦母顿时有些泄气。
“孩子她妈,还堵着门干什么,赶紧让尘儿和客人进来说话呀。”
赵楷这才循着声音望见屋内的温馨场景,如今天上依旧飘着大雪,小院内白晃晃地一片,白色的尽头是几间连着的小屋,正厅里火炉在哔哔啵啵地烧着炭火,炉边一位看上去精神气十足的中年人站起了身,朝着赵楷招呼道:“小伙子赶紧进来,别在外边受冻了。”
秦母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让出堵住的大门,招呼两人赶紧进屋取暖。
秦渐尘拉了拉赵楷,两人便也一块入了屋中,待到赵楷卸下蓑衣,秦渐尘也已经搁置好了菜蔬,放下了小黄伞,拎着额外的两把小板凳来到了炉火边上,赵楷坐下后望着面前的秦父秦母依然是略显拘谨青涩,真的像极了女婿初来女方家中忸怩的模样,他也不知该怎么挑起话题了,难不成直接说自己是来蹭饭的?
所幸秦渐尘先开口了,再度对父母讲述了一遍赵楷的身份,正当赵楷以为秦渐尘挺会照顾人的,尴尬的局面也被控制住的时候,秦渐尘突然撂挑子不干了,说了句“我去做饭了”直奔厨房而去,留下没反应过来还一脸懵逼的赵楷不知所措。
“看把给你青涩的,简直就是个典型的乖乖仔呀,怎么欺负我的时候就那么虎呢!”秦渐尘在厨房里恶狠狠地剁着肉,小声嘀咕着。
赵楷和秦父看起来都不属于那种特别健谈型的人物,虽然都想要熟络熟络,但也不是这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他们顺着秦母挑起的话题闲聊了一会,仍然没有化解尴尬的局面。
赵楷这才想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毕竟他这是来蹭饭的,怎么能不带点礼物过来呢,况且对方的父母都在家里,如果就秦渐尘一个人的话,赵楷根本不用客套什么,可如今面对长辈这就是不懂规矩没礼貌的表现了,赵楷想了想,急忙站起身数道:“伯父伯母,我出去一下。”
两人也不阻拦还以为赵楷要自己去逛一逛,谁知没一会那个小青年就提着一大兜子东西回来了。
赵楷为了掩人耳目,不暴露空间法宝的存在,专门去了一趟放置蓑衣的屋檐下,取出了一些为甲字营专门买的补品和烈酒,用以充当这次的拜访礼品。
“伯父伯母,这是我专门买的礼物,刚才比较紧张,没来得及拿出来。”
很有意思的是秦母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这番礼物,虽然嘴上说着十足的客套话,但是眼睛里却蓄满了笑意,看着赵楷的眼神也变了变,赵楷倒是没有感觉对方势力,只是看着秦母笑吟吟的眼神骨子里没来由地有些发毛,总是觉得对方眼神中藏着些其他的意思,那感觉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亲人在欣赏自己的孩子,不对,应该是未过门的孩子,什么乱七八糟的,赵楷揉了揉脑袋不去思考原因。
其实赵楷不知道的是此番举动有一个小小的瑕疵,那就是他带的礼品太过贵重,因为赵楷也不心疼钱,所以买给袍泽战友们的都是好东西,但在秦母的意识里,能专门买这么多补品好酒的,肯定不止是来蹭饭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才对,而这个家里简陋非常,什么都没有,算来算去就剩下一个十分能拿得出手的闺女秦渐尘了。
秦父倒是没太在意,仍然自顾自摆弄着火盆,只不过当秦母炫耀似地将一瓶烈酒拿到他的身前晃荡的时候,他的眼睛也开始冒绿光了。
“鹤年堂的烧酒?这可是好东西呀。”一直定力颇高的秦父也激动了,丝毫不顾及这里还有一个外人,直接缠着秦母讨酒喝,而且态度谦卑诚恳,显然家庭地位不老高呀。
赵楷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这个场景旁人看来无甚可说,但是在他的眼中就变成了难得一见的温馨一幕,老夫老妻间的随意交谈笑骂让赵楷这个早年离家的孩子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味道,虽然不是他自己的家,但也足够宽慰他那紧绷的心弦。
秦父拿着好不容易从秦母手中要来的一瓶烧酒,同时又翻找出了两个洗干净的酒杯,直接向赵楷招呼道:“离阳小兄弟是吧,来来来,陪你大伯我喝一杯。”
秦母只是斜了一眼自家这没出息的男人,对二人说道:“都别喝太多了,一会饭就好了。”说完,她也不再搭理这两个老少爷们,自己奔到厨房帮忙去了。
赵楷恭敬地给秦父添上了酒,接着也给自己满了一杯,他并不担心自己的酒量,这玩意虽然他很久都没接触过了,但自从到了影杀殿地下,变态的教官们想方设法地折磨人,还有一项训练就是针对喝酒而来的,要求学员们时刻保持清醒,所以赵楷也这算是被训练过的高手,早已适应了高浓度的酒精刺激,酒量自然也不会小了。
一杯烈酒下肚,赵楷也来了精神,尴尬和别扭的劲头终于散去,他主动挑起了话题道:“秦伯,不知道您是干什么的?”
之所以会有此问,只是赵楷绫罗境满的感知能力在无形中起到了作用,他能感觉得到身边的秦父气血旺盛,精神气十足,整个人的气场就像是一个小太阳般耀眼,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气势,难不成他也是个修行者?赵楷心中疑惑,但也不能直接发问,也就暂且压下好奇心,准备听一听秦父的故事。
“以前如你们一样也是个士兵的,现在嘛,也就是个呆在家里的闲人了。”秦父说着话的时候刚吞下去一大杯酒,十分豪迈而潇洒,根本不带半分惆怅之意。
看得赵楷也被这番豪迈之气影响,咕咕咚咚地也灌了一大口酒,这已经远离了他之前陪酒的初衷,如今他自己也被这酒的魅力和小屋的温馨意境吸引,胸中积郁的块垒正待化解,对面又正好坐着一个可以说话的大伯,他也就卸下了大半的心防,准备好好喝上一场。
“别看我现在这么闲,整天无所事事的,当时年轻的时候在军中也算是个少年天才,大大小小地参加过许多秘密战役,说句大实话,当年咱也算是个传奇人物...”
几杯酒下肚,秦父就开始说起了他当年的传奇经历,不管是真是假,对方是否吹牛,反正赵楷是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来几次鼓掌和喝彩,捧场的境界很高了。
赵楷是真的很感兴趣,也可以说是很享受现在的环境和氛围,就这样放松心情听着秦父诉说当年他的英勇事迹,然后再没心没肺地借着酒劲,通过喝彩来发泄心中积郁的情绪。
屋子中时常发出喝彩的动静,厨房里的母亲和女儿则是满脸的无奈,秦渐尘抚着额头,小脸皱皱巴巴的,她是没想到赵楷还有这样的一面,这是真能咋呼呀,要是赵楷到得中年也进化成了自己父亲的模样该怎么办,秦渐尘不由得机灵灵一个寒颤,开始思索自己是否看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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