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禹衡等人虽然着急,但是完全没有办法找闵问之。毕禹衡要处理这个案子的后续,事务繁忙,虽然他派出了很多人出去寻找,但是狼州附近不管哪里,都找不到一点线索。
段淳锋成功获救,但是闵问之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时间回到前一日。
闵问之是被冻醒的。
当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异常湿冷坚硬黑暗的地方。
刚一睁眼,他便想挣扎着起身,但是这么一动,全身各处便同时传来一股股剧烈的疼痛,仿佛置身万虫噬咬之下……
下一刻他便又毫不拖沓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又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的难受。
饥饿、口渴、寒冷、伤痛、虚弱……
“呃……”他发出一声低吼,一发狠,将自己翻了个身半跪起来。
“哈……哈……”简单的一个翻身,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闵问之萎靡在原地喘了半天,平日里炯炯有神的双眼也失去了灵动,这么许久,他才隐约可以看到自己周围是什么情况。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暗,只有一侧可以听到哗哗的水声。
“这是哪里……”一开口,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异常嘶哑,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
“唔……”感觉恢复了些力气,闵问之挣扎着站了起来,往前抢过几步,扶住了墙壁。
人是一种适应能力很强的生物,的确不假。刚醒来时他还无法忍受浑身的剧痛,再次醒来已经可以勉强翻身,而现在,扶着墙站立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摸了摸自己身前的刀痕,发现已经结疤,不过在自己这般活动之下又有了一些血丝溢出来。
“感觉上……身上似乎有很多淤青……”
他尽力去了解着自己的身体目前是什么情况。
“内力枯竭……比击杀肖承羽时还要严重。”
“体力耗尽,现在我的体能或许还不如普通人……”
“兵器……大氅不见了,兵器全部丢了……”
“当务之急是找出去的路,或者找到什么吃的东西……”
思索片刻,他决定先往有流水的那边走走看。
“这水……竟是直上直下?”
闵问之走到流水边,惊讶地发现这水流竟是自上而下,在自己面前形成一片水幕。
伸手探去,这水幕后面却是一面石壁。
“这下面还有东西……”
发现水幕一直往下流去,并没有流入自己所在的石室,闵问之下意识缩了缩脚。
“这水的上面还挺宽的……我应该就是从这边掉下来……竟没有一直掉到下面去吗……”
上面有光亮,闵问之目测距离上面大概是**丈距离。
“这可如何是好……”他不由苦笑,“这石壁如此光滑,直上直下又没有提前跑起来的余地,直接上去而且只能借助这石壁,即使是我全盛时也要费一番手脚,此时不仅自己没什么力气,还要顶着水流……”
这难度可想而知。
正犯难时,一条鱼突然从他眼前落了下去。
“鱼?”
闵问之心中一喜。
当一条鱼再次出现在他视野中,他看准时机闪电般出手,便要在水流中截住那条鱼。
不想,平日里精准、迅捷、有力的手,此时却以一种老太太穿针的速度半握着拳怼在了石壁上。
“娘的……”
闵问之低声骂了一句,思索几秒,只得把手张开撑在水流中,等待着下一条鱼落下。
可是他又失败了。
当这条鱼出现,他以自己此时最快的速度把手移动到那条鱼落下的轨迹上等待,可是却因为太滑,鱼还是飞了。
“啊……”
闵问之此时心中一片凄苦,“我闵问之好歹也是曾经闵家庄的少爷,苍山派墨青梧的关门弟子,何时受过这种折磨……”
转念一想,段淳锋或许还在水中漂流,或许也坠入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或者已经死了。
他不由得又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若是让他知道,段淳锋早已在一个温暖的山村猎户家里吃饱喝足,而且踏上了回月仪山的路,多半会当场吐血三斤而死。
“不管他死不死,我还得抓鱼……”
他并没有放弃。一只手不成,他只好伸出两只手去捧在水流中,等着再下一条鱼落下。
流水冰冷透骨,不多时他的手已经泡得十指泛白,哆嗦不停,而且那种难以言喻的刺痛感也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不过为了活着,他还是忍了下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又一条鱼落了下来。
“出现了!”
“一定要接住!”
“右边一点……再右一点……”
“啪!”
一声脆响,这条鱼直接落入了他手中。
“哈……”
还没来得及笑,他脚下一滑,便要往眼前那裂缝中跌落。
情急之下,他双腿下意识用力顶住了前面的石壁,一屁股坐在了原地。
“呼……吓死我了……”闵问之惊魂未定,“原来这裂缝上面虽然宽,但是下面挺窄的……”
这一下跌坐,又让他浑身上下更加疼痛,竭尽全力抱着那条不断挣扎的鱼,坐在地上自闭了许久,终于再次缓缓地站了起来。
“可是没有火……”
若是他没有此时这么狼狈,点一堆火而已,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即使是在这种地方,依靠内力帮助,烘干衣服之后靠摩擦把衣服点燃,很是轻松。
但是此时,这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这石室中湿气极重,石壁上虽然不是全部有水,但是潮湿是避免不了的,他浑身湿透地跌落进来,到此时好不容易衣服干了些,方才跌坐下去,又几乎惹了一身湿。
“我太难了……”
闵问之靠坐在石壁下,捧着那条鱼,悲愤地看了半天,身上的湿冷感渐渐让他感觉到生命的流失,他最终决定,生吃。
双手紧紧抓住这条鱼,闵问之下定决心一口咬了下去。
一股腥味冲得他险些又吐了出来。
不过理智告诉他,不能吐。他细细地咀嚼了半晌,吐出一口鱼刺,又毅然决然地咬了下一口。
他吃的很慢。虽然他很饿,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暴饮暴食。而且为了防止鱼刺给自己划出内伤来,他不仅吃得慢,而且还很仔细。
渴了便探头到水流喝上一口,接着低头认真对付这鱼。
抱怨归抱怨,但是他却知道自己不能放弃。
吃着吃着,他慢慢地红了眼眶。
其他的少年,有的在学堂中读着圣贤,有的在师父的呵护下习练着本门的武功,再有些不成器的,终日拿着父母的钱在外面晃荡……
可是我却从六岁便背负起了灭族之仇,八岁失去了把自己喂大的王妈,十六岁已经独自踏上江湖,左肩顶着正义与无畏,右肩扛着仇恨与鲜血。
如今,又独自跌落到这样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连出路都是那般的艰难,怕不是要最终耗死在这里……
累了……
老一辈的仇恨,与我何干……
可惜啊,我却没有体会过什么叫草长莺飞,什么叫清风明月,什么叫杨柳依依……我只有这一身杞人忧天的浩然正气,与素未谋面的家仇族恨。
可惜啊,我学了这一身精妙的功夫,本应该再在山上精修几年,出山便是巅峰,最终应该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人物……
累了……
慢慢地,他就那样靠着石壁,又睡了过去。
……
“问之?”
那是一位黑衣少女。身形修长,容貌清丽,举着一件大氅在山上等着他。
“衣服破了吧,我给你做了新的。”
“知鸢小姐……”
忽然,她在他面前跌下山去,卷入滚滚云海,他轻功卓绝,却追不上浩然长风。
……
“儿子。”
这是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一杆长枪在他手中时若游龙出海,时若奔牛在野,一个个身着白衣的诡异敌人在他面前倒下。
“爹……”
可是,一把长刀骤然划过了他的双眼。
就在他面前,他却无法接近。
咫尺之地,恍若天涯。
“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像我这般……”
“爹!――”
……
“儿子……”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她温柔、美丽,身上绽放着蓝白色的光华,在她身边,他似乎可以卸下所有戒备,但是当他抬头,却看不到她的脸。
“你是我娘吗……”
没有人回答,女子的身影甚至渐渐变得模糊,光华也随之散去,他的身边又慢慢归于黑暗。
……
“醒来……”
“师父……”
“不……不是师父……”
“是……祖师?”
一杆长枪穿云破月,一匹战马踏碎星辰。
一代武绝,墨天苍!
当那枪尖陡然出现在他瞳孔前,他无法言说其中的感觉,下一瞬间便醒了过来。
“哼……”
闷哼一声,闵问之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喘着气四处望着。
看了不多时,他笑了。
那条鱼的鱼骨躺在一旁,而鱼肉已经消化,流入他的四肢百骸。
干涸的丹田再次有了内力涌动的征兆,本来灰蒙蒙的双眼也即将再次流转光芒。
“呵……运气还不是很差嘛……”闵问之笑道,“看起来睡着的时候好像滚了几圈,离水幕有些远了。”
“我不能死啊……还有那么多人在乎我。而且我的运气确实也不算太差,毕竟就眼前这种情况也不能再差了,而这种情况我完全应付得来……啊……”
伸手撑地时,他的手却一下子按空了,他属实是没发现这石室深处居然通往更深的地下,此时一个重心不稳,便一头栽下去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