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流出去,叫来王贴心夫妻两个。刘奇蟾命二人当厅跪下站起身围着二人慢慢踱步,不时搓2弄双手,似乎随时都会发掌出指毙杀二人,却又引而不发。众人看了不忍,桂红莜道:“刘道长,你们有话慢慢说,不必着急。咱们先出去了。”
刘奇蟾道:“谁都不许走,全都在这里看着。你们走了,我要想杀人,谁来替他们说情?你这不是害人么?”
夜洪水道:“这样的冤孽夫妻,早就该一刀一个杀了,你心肠过软,留到这时才杀,已然杀晚了。你只管杀,我全都不在乎,你要是不杀,就不是个好老道。”说着扬长而去。
刘奇蟾向二人道:“你们都听见了么?这都还是我心地好,才留你们白吃饭到如今,你们若落到那个姓夜的手里,早就喂猪喂狗了。”
二人只是叩头,并不说话。
刘奇蟾道:“姓夜的说早该杀了你们,我还偏不杀你们,我偏要跟他对着干。你们只是折磨自己,很少去折磨别人,跟崆峒派那些狗贼比起来,你们还算是好人。道爷我就要去找没藏飒乙拚命,犯不上再带着你们,饶上你们的性命。你们只要肯听我的话,我就放你们走路。”
王贴心偷偷看了看油肥婆脸色,说道:“道长有话尽管吩咐。”
刘奇蟾怒道:“你为什么要先看她的脸色再说话?为什么?真是没有半点出息,你这个样子,早就该一头撞死了,别活在世上丢人现眼。我有两条路,任由你们来选:这个肥母猪欺负你这么多年,又欺负得这样很,实在有违天道。从今往后,你们两个调换过来。你得变着法子叫她难受,叫她生不如死,得把她这身肥肉都给折磨没了。”
桂红莜道:“刘道长,你就不怕这婆子受不住自杀么?”
刘奇蟾道:“我不怕,她死就死了,谁又能不死?她死了,我就给这瘦子再找一个恶婆子,任由他去作践,这难得住我么?”
王贴心叩头道:“道长,我这人虽说会武,天性却爱惜女子,将女人看的值金值银,将自己看得一钱不值,再也不会欺负女人,请你再说另一条路。”
刘奇蟾道:“别说再给你一条路,再给三条五条也不难。你们这种姻缘,照佛棍的说法,那都是前生做恶太多得来的恶报,是更改不得的。可我就不信这个邪,偏要改一改,我给你们离婚,我叫你们单过。”
“再给这肥母猪找个能折磨她的,给你找个能对你好的,你们四个,就在蔡州城里住,还得在一个院里住。等我从西边回来,再带你们走路。那两个男女,都是不会武功的,却也都是猪狗不如的男女畜生。他们若是死了,伤了,走丢了,抱怨你们合伙欺付他们了,哪怕说了一字一句,你们也就别想再活了。我比你们年龄都大,管不了你们多少年,那个姓夜的比你们年纪都轻,本领也还有一点,他管得了你们的下半生。你们也不要犹疑了,就这么办,我这就给你们办这件事去。”说着抓起桌上那包金银,出店去了。
这一去竟一夜未归,看来他本领虽大,想要找到两个合他用的恶男恶女也没那么容易。直到日上半天,晨时过后,才带了三男二女兴冲冲回店,叫来王贴心油肥婆,又叫齐众人,看他如何接演这出闹剧。
他还未及说清原委,店小二带进两个人来,说要找瞿灵玓楚青流说话。二人乘机退下,将两人带到楚青流房中,询问来意。两人都是三十余岁,虽说都穿汉装,却颇带西地边陲气息。
二人自称是崆峒派的送信使者,奉掌门人丁仰真之命,前来送信。二人明说蔡州城里城外尽有替崆峒派做事的人,不难侦知诸人的行踪。说毕,递过一封书信。
楚青流接过书信,见桑皮封套上写的是“ 乱人盟总舵 瞿广瀚先生 台启 崆峒没藏 缄”。用的是平交往来口吻,字迹虽说不上端重,却也绝不草率。想了想,说道:“你们既然消息灵通,想必早该知道,瞿盟主石总持二人已绝命于十八里铺的火场,中了你们的毒手。你们却又来送信,这是何意?”将信递给瞿灵玓。
一人道:“起火的事,咱们一到蔡州,也就知道了,却不知瞿盟主、石总持也因此故去。不过照情理推测,就算再大的火,也挡不住这二位。”
另一人道:“这场火,二位必定要疑心是崆峒派做下的。是与不是,咱们两个也不配知道,咱们只是跑跑腿,送送信。”
瞿灵玓看了看来人,将封口撕开,抽出笺纸瞧看:
“瞿先生台右 先生奔波南地,创业驱驰,只手独造一大帮派,名盈天下,诚非易事。先生不忘郭氏旧恩,鄙薄赵家为人,义结张吴,敢以无良赵宋一国为对头,令人景慕。先生时常往来西北,没藏避居贺兰山野,竟未能得见一面,偶念及之,每觉怅然。”
“瑙水沟之事,其间误会颇多。留人做质,于大事无益,徒然招人暗恨,此理我岂不知?此等事岂我愿为耶?奈何家族居于人国,万事难以随心,其间苦处,不待多说。幸而有令爱出手将人带出,脱我出离俗务。”搜读电子书
“楚青流其人,言语举动并不十分狂妄,其心却着实桀骜难驯。为挫其气性,鄙人便以刚硬对彼刚硬,将人擒拿关押,甚而说出折服群雄的话头,更说要东出南下,以没藏飒乙取代瞿广瀚。楚青流便信以作真,四处宣扬,直弄到天下攘动,皆谓鄙人有独霸武林之心。”
“俄顷,望海庄吴庄主、义血堂曲总堂主讲武沂山,双双以身殉于武道。没藏无缘亲临斗场调解劝说,心中不能无憾。天下英雄,随时而弱,而后起之人难见。鄙人若坚卧不出,任时英凋落,纵然不惧世人嘲骂,己心却也难安。江湖波潮暗汹,我亦江湖人,不能袖手坐视,不得已,只得离山东来。”
“岂料甫一渡河,各家各门便纷纷趋迎,各诉心中恐惧,各说安定享乐之渴念,皆欲推鄙人为共主。且有言及瞿先生待下急苛,大义当前,有所不为者,鄙人一概严斥。安定江湖这等大事,岂能如小儿嬉戏?必得与天下雄士商讨而后定,雄士之首,无如有瞿先生者。”
“伏月初四日,得接先生华翰,邀鄙人秋月十五日于辽州宿羊岭相会。此种事,有益江湖武林,鄙人怎能不允?奈何当月二十八日乃家师七十正寿,昆仑公掌门亲身来贺,且有要事相商,鄙人于崆峒山亲任执事,提调接待,实难脱身赴约。经与家师及公掌门细谈多日,均觉孟秋月十五之议过于仓促,措置不开,还以仲秋十四日为便。”
“八月节前,宿羊峰顶,鄙人必亲身往晤先生。其时凉风爽2劲,群雄毕集,对月论道之余,做一二古人未曾做过之事,实足快意。”
“先生若以鄙人所议尚妥,有意赴约,说与传书人即可,不必另作复书。时当夏月,赤日蒸炎,先生气功精深,亦当着意居处,善自珍重。党项本黄帝后裔,没藏实炎黄子孙,以久居偏鄙故,少习文辞,字书卑劣,草率着笔,祈恕不恭。书难尽意,不胜依依。没藏飒乙某年某月某日。”
看毕,将书信递回楚青流,待楚青流也看了,说道:“这是没藏飒乙放了火,却不知是否害死了我爹爹跟石叔叔,才又送信来试探。”楚青流点点头。
楚青流道:“这事太大,是否答应,还得跟刘道长他们商议。”
说到这里,正厅中传来一阵轰笑。随即有两男一女被人从房中掷出,落在当院,三人爬起来,不及拂掸泥土,争先逃去。
刘奇蟾哈哈大笑,踱步来到房中,说道:“这场乱点鸳鸯的好戏,你们看不成,也太吃亏了些。”楚青流将书信递过,刘奇蟾并不去接,说道:“有什么话,说给我听就行,我耳朵还不聋,用不着看谁的信。”
瞿灵玓道:“没藏飒乙用丁仰真的名义,约我爹爹八月十四日在独牛峰会面比武。”
刘奇蟾道:“这是件好事呐。”转身向送信两人道:“你们回去跟丁老儿说,跟没藏飒乙说,八月十四那天,瞿广瀚是去不成了,我刘奇蟾却必定会到。谁要不去,谁就是乌龟王八蛋。你们跟他们说,这话是我刘奇蟾说的,我要不去,我是乌龟王八蛋,他们要不去,他们就是乌龟王八蛋。六十年前,我有个小小的外号,人称‘不憾刀’,他们或许还能知道。”
瞿灵玓道:“你们回去告诉丁掌门、没藏飒乙,就说我爹爹已离世,八月十四这场约会,由我替爹爹去赴,不见不散,二位请回吧。”
楚青流道:“八月十四约会,还有近一个月,这一月里,双方是停手不斗呢?还是只管斗下去?信上却没有说。”
送信人道:“信上既没明说,咱们更是说不明白。只要各位不忘还有约会这事,也就是了。”言下之意,自然是说,是否暂时罢斗,全看乱人盟的,他们崆峒派全都无所谓。
说毕行礼,就要离开。刘奇蟾忽道:“先不要走,我还有话说。”说是有话要说,叫停二人后,却并不就说,围绕二人转了几个圈子,才道:“你们两个,自然都是丁仰真、没藏飒乙身边亲信的人,都见他们施展过什么惊人的本领?说来听听。”
一人冷冷道:“丁掌门没藏先生那等高人,怎会在咱们跟前施展武技?咱们没有见过,也没什么好跟人讲说。”
刘奇蟾碰了个软钉子,全然不以为意,说道:“他们是高人,我却是矮人,不怕在你们这种小脚色跟前施展武技,你们看好了。”
提起桌上茶壶来,手一送,茶壶离手平平飞出。待茶壶行出约有一丈远近,右手再一挥,掌力跟踪而至,将茶壶凌空击碎。左手袍袖跟着抖出,将碎瓷带同水滴尽数收入袖中。说道:“都看清了么?看清了,回去就好好说给没藏飒乙听。”
送信人对看一眼,无言退出。刘奇蟾看看楚瞿二人,笑道:“这手法还成么?没藏飒乙能为再大,他终究也是吃粮撒糞的人,不是神,也不是鬼。我就不信这个邪。我打发了油肥婆这对狗男女,再也没有什么累赘,咱们说干就干,过午就走。”
楚青流道:“有了这场约会,再想西去崆峒山,行程上绝赶不及。只能去河东一带就近走走,看看他们究竟怎样肃整那些家派,弄成了怎样一个模样。”
刘奇蟾道:“那就去河东。不论河东还是去河西,再也不能这么不死不活干耗着了。大脚色固然可恨,那些跟风吃屁的小脚色跟大脚色一样可恨,不,还要可恨,杀些小脚色,也能出出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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