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突然响起,就在余道一的面前响起,然而他却像是置若罔闻,继续重复着他挥拳的动作,继续放肆地大笑,俊美异常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傲视天下的神色,像是不将眼前的一切破坏掉誓不罢休。
“你!入障了!”一声来自桃花树的巨大声音,犹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余道一瞬间清醒了起来,身上的黑色条纹瞬间消散,这个空间趋于平静,随后眼前被破坏的一切开始缓缓恢复着,只是不知是不是恢复了太多次,这一次的速度远远慢于前几次,像是力量削弱了好几番。
几个呼吸之后,这片幻境才终于恢复如初,只是天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碧空如洗,依旧昏沉凝重,而雨还在下着。
低下头,余道一看了看自己被雨淋湿的双手,那是一双洁白如玉,完美无瑕的双手,完美得让自己感到陌生。
只是他的脸上却是挂满了苦笑,用手轻轻抚着自己的额头,随后一屁股坐在了被雨水打湿了的草地上。
“我,这是怎么了?”余道一在心底默默地问着自己,然而却是没有任何回答。
身上的力量缓缓开始消散,像是后遗症一般,无比虚弱的感觉扑面而来,比之前的几次更加强烈。
妖异,俊美,无暇的脸上发生在微弱的变化,些许地方微微勾勒出棱角,他又变回了之前清秀的样子,不复俊美。
赤芒从余道一的身上一散而空,一头赤发也变短了许多,随后变为了黑发垂在了他的肩上,一双原本赤色妖异的双眸此刻透露出难以形容的疲倦感。
力量消散之后开始了剧烈的喘息声,眼前的景象不知是雾蒙蒙的细雨,还是自己异常疲倦的状态,开始变得模糊,隐隐约约间他看见那棵桃花树不复之前所见繁荣茂盛的样子。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棵花瓣凋零,树枝干枯,死气沉沉的将死桃树,粗糙的树干之上一个接着一个的破洞,深黑色的树皮不断地从身上掉落着,裂痕斑斑,像经历了风霜被岁月刻画后的老农的脸,仿佛轻轻一碰都可以刮下一大片。
渐渐地,像是开始失去意识,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好像再也醒不过来似的,他想要质疑他眉心之中的器灵,却是疲倦得,虚弱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或者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量他都不在具备。
“若是,你这般就死了,那么天注定你不配拥有我,我说过,我从来都没有认可你,哪怕给出我的力量,你现在也依旧是个废物。”
“你说过,你会超越我口中的那个他,那么现在你又是否还能说出如此大话。”
“要我认可的人不会是一个废物,也不会这般轻易死去。”
“余道一,你太自以为是了,太自作聪明了。”
“即便我一直被深埋在这里,我也不会认可一个废物!我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久到超乎你的想象。”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还要广阔,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我需要的,是可以值得我等待的人!在此之前,我可以继续等待下去!”
“他!会和你之前所见到的那个男人一样,将会屹立在每个世界的巅峰!而你!现在看来只不过一个跳梁小丑!”
一道道缥缈的声音从余道一的眉心处传来,只是他现在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不再拥有,悠悠的,他陷入了黑暗。
一阵阵的寒冷从身体的没个角落传来,冷,是刺骨的冷。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想触碰却是什么都触碰不到,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黑暗。
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这片黑暗中浮浮沉沉,四处游动着,漫无目的着,他什么都没能控制得了。
直至意识飘散,记忆的碎片开始破碎,自己真的好像快要死了,好冷。
终于不知道是在哪一刻意识重归于黑暗,一切再感知不到。
。。。。。。
外界,余府,天空暗沉。
当的一声,一只茶杯盖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只见余母腾腾腾往后退了几步,一种恐惧,害怕的感觉突然升起,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
看了看大厅中满地的碎茬子,余母呆滞地蹲下了身去,也不见其用什么法术,就伸着白皙细嫩的手一片又一片地收拾着。
直至一道鲜血从她的指尖滑落,一处极小极小的伤口出现在了她的食指之上,一位修士竟被一片碎茬子划开了手指。
像是想到了什么,比之之前更强烈的预感升起,恐惧,心悸,害怕,全身就像脱力了一般。
作为修士,区别于凡人最大的几点之一便是这第六感,例如凡人做梦就只是梦,梦中的一切不符合现实就是虚假,与现实对上了就只算是巧合。
但修士不同,修士很少做梦,因为他们区别于凡人可以更好的掌控自己的精神世界,也就是灵识。
而一旦不由自主的做梦就一定意味着什么,而往往修为越高的修士第六感也就越为准确,而将这第六感很好的利用起来便是扶乩占卜。
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在余母的心中徘徊着,越去寻找这种预感的来源,余母就越是害怕,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在逐渐离自己而去。
“先生!先生!”余母捂着自己的胸口,精致的脸上瞬间变得极为苍白,像是陡然失去了血色,额上还不断冒着冷汗。
只见余母想屋外走去,她迫切地想去寻找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她想让他亲口告诉自己,自己最担心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
“夫人?你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苍白?”听见自家夫人的叫喊声,余父瞬间出现在了余母的身旁,一脸焦急担心地问道。
“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余母一直重复着喃喃道,眼神呆滞,像是还没缓过神来。
“夫人,莫急,慢慢说慢慢说,一切都有为夫在,会没事的。”余父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夫人,将自己的灵气缓缓输入至他的体内,平缓着她的情绪。
“云儿?不对,不是云儿,是道儿,是道儿!我感觉到他出事了!他一定出什么意外了!”像是平缓了不少,只是脸色依旧苍白,余母摇着头一脸焦急地说道,抓着余父的手死死没放开。
“别急,别急!你慢慢说,我在这的,为夫在这的!”余父轻轻抱住了余母,轻声温柔地说道。
怀抱中,余母像是舒心了不少,一颗提起来的心突然稳定了不少,紧蹙的眉头也缓缓舒解开来。
“冷静点了吗?”余父轻轻抚着自家夫人的长发轻声道。
“先生,后山那里道儿一定出事了!我能感觉得到,我是他的母亲,是他唯一的母亲,我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存在。”
“但就在刚才我与他之间的那一份微弱联系好像断了,我很害怕,我害怕我心中所想的事情发生了。”
余母轻轻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她能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空了,很痛很痛。
“别怕,天塌下来为夫都在,一切交于我,道儿从小就是个小滑头,他分的清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他精着呢,他会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了好吗。”余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只是在余母看不见的脸上,那一双眼睛中此刻也满是担忧。
“先生,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自从那个下雪天我将他带回来的那个晚上我就对自己发过誓了。”
“那是我的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我发誓不会将他陷入危险中,发誓会做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可是现在,现在我却连他遭遇了什么都不知道。”
余母将头深埋进余父的怀中轻轻哽咽着,晶莹的泪水从她的脸庞落下,然后打湿着余父的衣襟,柔弱的样子只叫人心疼。
“别怕,他和云儿一样,他姓余,是我们一起的孩子,我答应你不会让他出事,我现在就派人去。”余父一边安慰着余母,一边将她送入房内歇息。
悉心安慰了一番后安置完了余母,余父低着头从房内走出,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情,只是快步向书房内走去。
一路上,随着余父不断走向书房,身后不断有影子汇聚,不过短短片刻时间,其身后便是有着一大片影子随之出现,紧紧跟随在余父的身后,寸步不离。
书房外,余父依旧背对着这些影子,面朝着书房,像是下了某个决定,吱的一声打开了书房内的房门,随之大步迈入。
底下一片影之中一道影子从中浮游而出,从地面缓缓升起,只不过一刹那的功夫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凭空出现,他抬头向房门大开的书房看去,犹豫片刻缓缓抬起了右手,底下其余影子见状刹那向四周分散不去,片刻不见踪影。
低着头黑衣人很是严肃地走进了书房内,看到房内背对着自己的余父后,很是庄重地半跪了下来,等候着面前之人的差遣。
“小十。”余父轻轻说道。
“影十在!”黑衣人依旧低着头回应道。
“后山那里如何了?”余父看着眼前墙上的画问道。
“阵法有所异动,不过还在我们的掌控之内。”
“十一呢?”
“十一弟与我们依旧保持着联系,我们仍然无法进入阵法之内,不过据十一弟所说,阵法之内血光乍起,肃杀之意弥漫,想来是杀阵所使。”
“不少人受不了杀阵的影响已经开始了自相残杀,十一现在和青山镇宋家的宋天翰在一起,目前还无大碍。”影十斟酌着每一句话认真说道。
“那家伙就喜欢逞能,告诉他一切小心为上。”
“是!”
“另外,道一在内应是发生了一些事,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大人请讲!”
“带你的人进去与十一汇合,不论什么情况,都要保证道一安然无恙!若有人敢伤害他,杀无赦!”
余父猛地转过身来,那一双眼睛竟是那般深沉,一头长发微微起舞,一股杀意突然升起,只是流露出来的那么一点点便是让影十透不过气来,也说明了余父内心的不平静。
“影十领命!”影十低头回答道。
“去吧,记住!凡是伤害他的人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我余莫远的儿子谁都动不了!”余父声音低沉,压抑着一股愤怒。
“影十告退!”
影十低着头缓缓退下,轻轻带上了书房的房门后这才抬起了他的头,一身黑衣的他转过身看向书房前的那一片空地又是抬起了右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数道影子又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呈阵列出现在影十的面前。
“大人有令,护大公子无恙,不惜代价!”影十冰冷不含感**彩的声音从黑衣之中传出。
底下的影子汇聚,一个大大的‘是’凭空出现在空地之上,随后消失,数道影子刹那间从余府出发奔向后山。
影十见状先是转身又看向了书房,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礼之后瞬间消失重新化为一道影子从余府离开,跟随之前的数道影子向后山出发着。
书房内,光线昏暗,寂静无声,余父依旧面朝着墙壁,墙壁上那是一张水墨画,画中意境十足,可除此之外却是普普通通。
只见余父大手一挥,水墨画凭空消失,一处暗格凭空出现,暗格之内有着三样东西。
一件像是有些年了的长袍,一件精致的小裙摆,还有一块淡淡琥珀色的水晶石。
余父轻轻地拿起了那块水晶石,水晶石之内有张一幅画面,那是一个孩子,一个身着精致小裙的男孩子。
余父轻轻地笑了笑,眉宇之间的忧色稍稍缓了一些,看着这块水晶石,心里不由得胡思乱想着,只是片刻后便是喃喃自语着。
“不知某年某月某日,只记得那个晚上,那个在我长袍中熟睡的你成了我的孩子,只是转眼间你便长大了,时间真是快啊。”
“不知我和你母亲还能陪伴你多久,以后的路我们替代不了你,需要你自己走下去。”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在,你的父亲还在。”
。。。。。。
黑暗中,记忆碎片充斥着没个角落,碎片上那是属于他一段段的过往,有他的前世,也有着他的现在。
他那吊儿郎当的父亲,不善言语的母亲,高冷腹黑的臭弟弟,亭亭玉立的暴力女,欠儿欠儿的宋承,还有林鹤,林涛,王宏俊,段氏兄妹等等,还有前世那一个个跟自已一般的孤儿。
只是这些碎片尽皆碎裂着,这么窝囊的死去有点不甘心啊,平日里无论怎么作都活得好好地,这里却是一不小心着了一个残破器灵的道。
好安静啊,安静得可怕。
嘶~冷,好冷。
自己的记忆也开始渐渐离自己远去,开始分不清自己是谁,这里是哪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只有黑暗和寒冷,而自己只能在这里不断游荡着,飘荡着。
人们之所以拥有着希望,是因为他们看不见死亡。而当他们看见了死亡,才会发现希望原来是那么可望不可即。
死亡,真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甘心啊!我还什么都没做,想活着,想再活上个几百几千年!
动起来啊!记起来啊!我是谁!
睁开啊我的眼睛!跳动啊我的心脏!沸腾啊我的血液!
我!不想死!
陡然间,一道亮光突然从黑暗中出现,异常的刺眼,白茫茫一片,袅袅白烟升起,驱散了所有的黑暗,蜷缩在黑暗中的余道一微微睁开了他的眼睛,神志有些迷茫,目光有些呆滞。
“这是,什么?”一瞬间光芒席卷在了每一个角落,快到余道一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一处裂痕,一处不大不小的裂痕,而这道异常刺眼的亮光就是在这裂缝中传出,带着些许的温暖,驱散了黑暗中的寒冷,里面传来的力量,像是超过这个世界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好亮,好温暖。
甩了甩头,些许好转的余道一定睛向那处裂缝看去,只觉得异常眼熟,像是自己好几次从哪里见过,只是无论自己怎么回想,都想不到这是在哪见过。
被刺眼的光线照在身上,从内传来的力量让余道一觉得整个人宛若新生,区别于自己所见的灵气和妖力,这是自己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力量。
只是随后一记强光扑面而来,瞬间晕眩了他,使得深深昏了过去,再感觉不到其他。
黑暗中,又或者说是光芒之中,不知时间,只觉良久良久之后。
“这家伙,体内还有这种东西吗?”一道微弱的赤色缓缓出现,器灵的声音从内发出,略显忌惮地说道。
声音过后,白色的光芒瞬间消失,一切又重归黑暗,重归寒冷,只是在这片黑暗中与之前相比,少了一个人。
“呵,那家伙还真是命大,也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还真的是小觑了他。”器灵自嘲地笑笑,随后那一点赤芒缓缓消散。
在这一片黑暗中的某个角落,一道看起来平平无奇,不大不小的裂痕在这里浮现着。
裂痕里面,不知隐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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