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了约有半炷香的功夫,曹华佗终于返回了乾火宫。
他刚入大殿,却发现一个身影已是端坐前方。
似是等候多时。
对于任我狂的突然到访,曹华佗虽感意外,但是略加思索后便知道多半是为王忧,所以只是迟疑了片刻,就对身前点头示意:“二师兄。”
说罢,他大袖轻轻一挥,将大鼎稳稳扣于大殿空旷的右侧,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声响。
任我狂点头,目光越过他,疑惑地望着殿外,问道:“在你身后跟了一路的‘尾巴’,究竟是何物?”
曹华佗转过身去。
乌云密布的空中,隐隐可见一点朱红正徐徐飞来。
曹华佗不由得皱起眉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很明显是冲王忧而来。”
任我狂转头,皱眉看向那尊沐浴着乾蓝真火的大鼎,若有所思。
大鼎中,王忧周身充斥着大量灵气,少年的面容已趋于平静。
见王忧无事,任我狂心中安定下来。只见他肃然起身,双手负在身后,身上湛蓝衣袍无风自动,遥遥望着那枚红豆。
“这个小东西虽然我从未见过,但是我能感觉出,它蕴含的灵气威力,不下于金丹天劫。”
“可是,就算它是天劫,也休想靠近这乾火宫半步!”
天劫,便是浩然天道惩戒的修士的手段。
虽说生存在这浩然天地间的生物,它们繁衍生息也是在汲取天地造化,但是,它们无论汲取多少,最终都会有死亡的那一刻。
等到那一刻来临,无论是活在陆地上的人,还活在海中的鱼,亦或是翱翔于天际的鹰,都会尘归尘,土归土,死后将(他)它们所汲取的一切天地造化,再返还给自然。
如此往复,方有循环。
但是,修道之人完全不然,修士能够通过吸收天地灵气,来增长自己的寿命,而且随着他们夺取的天地灵气越来越多,境界自然也会攀升,寿命也会随之增长。
最终甚至能够达到长生不死的状态!
所以,天劫应运而生。
强制夺去修士生命,来达成自然循环。
但是,若是扛过了那个境界的天劫,便可得到天道认可,只要在短期内不再进一步,不仅能在一定时间内安然无恙,甚至能够得到天道的奖赏!
…
曹华佗忧心忡忡地望着已在近处的红豆,脑海中天人交战。
他看向已经走到身侧的任我狂,愁眉不展地问道:“师兄,王忧他能否…”
他虽然知道金丹天劫的威力非同小可,但天劫若真是因王忧而起,以王忧的臻火灵体,未必没有扛过去的可能!
一旦让王忧扛过去,也许所得到的将会更多!
这时,任我狂摇头叹气,道:“他抗不过去的…”
此话一出,曹华佗一脸默然,并未说话,只是手中掐诀不停。
既然抗不过去,那就毁了这天劫!
“我来吧。”任我狂拍了拍师弟的肩膀,“你去看着王忧吧,他快要运转完第一个周天了。”
说罢,他右手一抖,手中出现一把湛蓝长剑!
顷刻间,任我狂飞出大殿,化作一道蓝光,径直迎向那颗红豆!
望着师兄的背影,曹华佗一时竟是失了神,他已经不记得师兄上次出手是什么时候。
是十年前,还是一百年前?
年岁太久,他无法记清。
但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年师兄扬起手中一剑,再等落下之时。
凌楚位列问道第四,重回天宗!
所以,曹华佗相信,当师兄再度扬起这一剑时,那枚小小红豆,必将飘散于乌云中。
随着一声如同炸雷般的轰鸣,曹华佗清清楚楚地看见,师兄的北冥剑结结实实地斩在那枚红豆上,发出“锵”的一声震天脆响。
仿佛是敲响了人间所有的锣一般。
但,红豆纹丝不动,依旧往乾火宫飞来…
如此场景,让曹华佗眼珠都快惊出了眼眶。
师兄这一剑下去,若是斩在自己身上,恐怕自己立刻会被斩得神魂皆碎吧?
可那枚红豆,仿佛是与家乡阔别已久的游子一般,不仅无事,而且就连飞行轨迹都未曾变动一丝一毫!
曹华佗顿时如临大敌,垂下的右手已是萦绕出闪亮火光,正欲用乾蓝真火灼烧红豆……
忽而,这枚红豆竟是猛地提速,如一道光般,径直飞入了殿中!
曹华佗竟是丝毫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个刹那间,曹华佗眼睁睁地看着红豆,从自己身旁擦肩而过,随后便是一阵滚烫罡风拂过,吹得他身上的红袍猎猎作响。
甚至红豆经过曹华佗身侧时,与空气摩擦出的灼热高温,竟是烫卷了曹华佗鬓角的一根须发!
等曹华佗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时,身后才传来任我狂的一声惊呼:“师弟小心!”
就在这转头的一瞬,红豆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它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曹华佗的目光死死地盯住翻天鼎,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就在刚刚,他的神识清楚地感受到,那枚危险至极的红豆,竟是凭空穿过了重重结界,径直进入了翻天鼎中!
而且,与王忧的身体碰触了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
大鼎中,王忧感觉自己的肚皮,就像是装进了一汪大海般,撑得肚皮欲裂,疼痛不堪!
前一秒他才将体内热气,终于送入了丹田中,后一秒就发生了如此怪事。
这时,他忽然听见了一声吸气声,然后突感自己肚中渐空,痛感顿时消散!
“嘶”
声音悠长,而又空灵。
听起来仿佛就在他跟前一般。
可不待王忧睁眼,他竟然已经看见了一个很小的孩子!
躺在一片漆黑中!
这孩子身上不着片缕,通体散发着淡淡的洁白光芒,恍若被皎洁的月光所笼罩,肤色白皙得像是个瓷娃娃般。
看起来也只有一两岁的样子,白白胖胖很是可爱!
不过,这孩子的眼睛尚未完全睁开,半闭半睁,胸腔也随着那声悠长的吸气声而不断撑起,宛若吹气球一般,越撑越大…
可是,这婴孩脸上竟没有一丝痛苦,甚至还面带微笑,眼睛也是越睁越开!
就在王忧担心这孩子肚皮要被撑破时,这孩子竟是咯咯一笑。
空灵的笑声过后,婴孩肚皮如破了洞的气球般,快速地消了下去!
片刻后,肚皮竟是恢复如常。
只见他伸出白嫩如藕的小手,撑在地上,竟是站了起来!
再度一笑。
“咯咯…”
对着王忧一笑!
如此不可思议的场景,让王忧猛然睁开了眼睛,惊问道:“你是谁!”
睁眼一瞬,婴孩消失,他只看见面前站着二人。
曹华佗和任我狂。
随后,王忧脑海中突感一阵强烈晕眩,像是置身于高速旋转的大海漩涡中,瞬间晕了过去。
…
大殿中,曹华佗跟任我狂二人面面相觑。
“他在跟谁说话?”
任我狂摇头,目中尽是震惊。
以自己元婴境大圆满的修为,再加持北冥剑的神威,全力一斩就算是座山都能劈开,竟是没有在那枚红豆上,留下哪怕一丝的痕迹!
可曹华佗刚刚亲口说,那枚红豆已是入了王忧身体中!
这如何能让任我狂不吃惊?
小小的凝气境,还是初阶,竟然能承受住那枚蕴含恐怖灵气波动的红豆?
就在二人目瞪口呆之际,殿中徐徐飞进了一个肥硕人影。
张浩。
他一进来,就发现了任我狂,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二…二…二师伯?”
在张浩的印象中,任掌门从来就是在玄天殿中处理宗门事务,若无要事,轻易不下坐忘峰。
可为什么今天能在乾火宫看见他?
“嗯。”任我狂点头,先是看了一眼昏睡的王忧,然后再看向曹华佗,道:“那我先回去了。”
“师兄慢走。”
张浩连忙退到殿门一侧,弯腰拱手:“二师伯慢走…”
任我狂嗯了一声,便化作一道剑光,飞离了殿中。
……
对于为什么能在这里见到掌门这个事,张浩也不敢多问,他只是走到曹华佗身前,顺着曹师伯的目光,也看向了躺在地上的王忧。
“曹师伯,王忧这是怎么了?”
“嗯…”曹华佗迟疑了片刻,“这孩子天赋太差,无法承受大量灵力涌入经脉的痛楚,所以晕了过去…”
“啊?”张浩下意识地说道:“天赋差不应该是体内的灵气很少吗……”
“我说你有完没完,一天‘啊啊啊’啊个不停,至于吗!”曹华佗没好气地望了一眼张浩愕然的样子,抬手欲打。
后者闭眼捂头。
曹华佗瞪了张浩一眼,摇头作罢。转身走入殿中,从靠墙的木架前,取下一个木盒递到他面前,“拿着这枚聚灵丹,赶紧滚!”
“聚灵丹?”张浩顿时面上一喜,生怕师伯变卦,连忙接过了木盒,然后转身连走带跑地向殿外走去。
在出殿门的那一刻,他回过头,笑道:“师伯,以后还有啥要背锅的事,你一定第一个找我!”
“滚!”
张浩连忙纵剑飞走…
云端,张浩一边飞驰一边大笑,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根上。
“背一口小小的黑锅,换一枚价格不菲的聚灵丹。”张浩心中美滋滋,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赚钱啦,赚钱啦,我没有地方花…”
……
张浩一走,乾火宫的殿门轰然关闭。
曹华佗找来两个一大一小的蒲团,将王忧放在了那个大蒲团上,自己则是坐在身侧,静静望着少年俊朗而又平和的面容…
…
四周一片寂静,黯淡无光。
王忧身前却是明亮一片。
如月光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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