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湛记得幼时第一次见到月笙时,自己才八岁,月笙也就三岁的样子,那时月笙被堂主带回了影杀堂,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小女孩,就像是从血池中爬出来的一样,他从没见过像她那样的眼神,一个小女孩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光亮,只从中散发着无情,冷血,残酷,透露着一种寒冷刺骨的凌厉。
堂主当众夸赞这个小女孩道:“真是一柄好武器!为我所用,必能助我一统武林。”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远处,像在远方有一样东西一般。
“堂主,不知道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可否赐名?”站一旁的容姑问道。
“今天月亮皎洁明亮,甚好,便……取名月笙吧!”堂主说完,意味深长地笑道,似乎对自己取的名字十分满意,坐一会儿便移步幻影拂袖而去。
“月笙!虽听着寡淡些,却也是个好听的名字!”北湛轻声自语道。
影杀堂的人大概除了堂主一人,便已无人知晓自己的前事了吧!堂中人几乎全部失去了记忆,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就像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一样,飘飘荡荡找不到归去的路,而这影杀堂给了他们名字和住处,有了安稳落脚之处,人自然也会安定下来,堂中人虽无血缘之亲,却也如亲人一般相互陪伴着。
月笙每天除了练武和做功课以外,其余时间都喜欢在山崖上往远处看,像在盼望着什么一样。北湛看着她,总可以看到她眼中唯一一抹淡光变成灰烬般散落下来。
北湛每每看到月笙孤独的身影都会让他想起自己刚到影杀堂的样子,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对于身边陌生的一切感到如此的手足无措,总想着假如有一个人可以与自己相伴那该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总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有跟自己一样的孩子来杀手堂,自己一定会相伴左右,让他不再孤独。就这样在期盼中等来了月笙。
月笙在山崖上看了整整三年,几乎雷打不动,就算山崖上的树被雷劈成了两半,月笙也没改变自己的每天来山崖的行程,也就是这三年,月笙没有说过一句话,而北湛能做的就是每天陪在她的身边陪她看山崖远方的风景。远方究竟有什么?为什么她会每天都来看,这个疑问在北湛的心中徘徊。看着月笙愁眉不展的样子,北湛常常给月笙讲一些无厘头的笑话,但每次笑的人都只是北湛一人罢了,北湛想着自己自言自语的样子,就不自觉地笑笑自己。
北湛看着月笙想,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呀!可以三年不说一句话?难不成还是个哑巴不成了?如果不是哑巴,那她的心里装的是一个怎样的怪物,可以吞噬掉那么多可以说出口的言语?还是因为得了聋疾的缘故,下次定要让堂中最好的大夫给月笙瞧瞧,北湛心想着。杀手堂里只有出使任务成功之人才能让上等郎中看病,一般小毛病都是下等郎中看的,北湛年纪小,并不需要出使任务,便没有了请上等郎中的机会,北湛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练武,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早日争取到出使任务的机会,并且任务成功便能请上等郎中帮月笙看病了。每次想到这,北湛练武就会变得更为用功起来。
因为没有记忆,杀手堂的人从来不知道何时是自己生辰,便记自己到堂中的第一日的日子为自己的生辰了,到这一日,容姑便会亲自帮那人煮一碗长寿面。
三年了,又到了月笙刚到影杀堂的那个日子,北湛让容姑教自己煮面的方法,自己帮月笙煮了一碗长寿面,北湛开心地端着这碗热腾腾的面到月笙面前,笑着说道:“月笙,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帮你煮了长寿面,快趁热吃了吧!”北湛做出这碗面前已经练过无数遍,端到月笙前,他已经尝过,味道很好,心想月笙应该会喜欢这个味道吧!
可是月笙看着面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冷漠地看着北湛,北湛心想:月笙若是真得了聋疾,自己这样说,她是听不见的,还是做个动作比较明白吧!北湛笑着指了指面,做了一个吃面的动作给月笙看。月笙看完脸上依旧没有一丝变化,有时候北湛看着月笙越发棱角分明的脸,北湛觉得月笙冷酷的样子也是很好看的。
北湛不禁叹了一口气道:“纵使你说不出话,我也便这样陪着你吧!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
月笙看着眼前比自己大几岁的男孩子,不禁低头笑了笑,那是如昙花一现一般出现的笑容,不仔细观察,根本就无法用眼睛抓取到,但是这次被北湛发现了,北湛像是发现宝物一般,拍手笑道:“终于等到你的笑颜,真好看!假如你能听见和说话,那就更好了!那样就可以陪我聊天说话了,不然我整天一个人唧唧歪歪的,连我自己都要嫌自己烦了。”
月笙回想起这三年来,自己练武受伤,北湛是第一个拿着药酒给自己擦药的人,自己发烧感冒,照顾自己整夜不睡的人也是北湛,每次独自一人在山崖看风景时,也都是北湛陪着自己,那些画面一幕幕不断地在眼前浮现,月笙感到有一种温暖在心底流淌着,很踏实,就像曾经自己亲哥哥照顾自己的感觉一样。
月笙吃了一口面,轻轻地说道:“面有点咸……”
“你竟然还会说话,今天的惊喜太多了!我好高兴啊!”北湛激动地抱着月笙笑着说道。
“我快不能呼吸了……咳咳……”月笙说道。
北湛松开手小心翼翼地说道:“对……对不起。”
“你会说话,为什么平时不说呢?”北湛轻轻地问道。
“我……”月笙看着北湛欲言又止却没有再说,又是无尽的沉默。
这一晚的月亮好圆好亮,与月笙刚来杀人堂那天一模一样,只是较三年前那天,更加温暖。
那天以后,月笙似乎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不言不语,不苟言笑,冷酷无情,好像那天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一般。
春去秋来,过了十载,北湛和月笙都已成少年,终于迎来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刺杀任务,北湛和月笙是这一次刺杀任务的执行人,行刺对象是洛华派掌门人,洛黎。洛华派是最近江湖上最有威望的门派,号令一出,江湖各大门派必定相应。听闻洛华派一直锄强扶弱,惩奸除恶,名声在江湖中是一等一的好,洛华派掌门人洛黎自是深得尊重。
为何要去刺杀这么有威望门派的掌门人?北湛很是不解。但是影杀堂做事从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任务一出,只要执行人可以圆满完成任务就好,否则就会落下一个必死的下场,所以为了活下去,任务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听闻洛华派常常会去难民营中救治难民,听闻有的难民被选进了洛华派中做奴仆,所以月笙和北湛打扮成城中落难的流民,希望可以乘机混进洛华派,好执行任务。他们脸上涂着泥灰,身上穿着褴褛不堪的破衣服,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味。为了能行刺成功,月笙和北湛在难民营中已经呆了三天了,他们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洛华派的人来,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只能等。
又过了一日,洛华派的少掌门洛无尘带着门派中人来救治难民,月笙乘机来了个假摔,她重重地摔在了洛无尘的面前。洛无尘立马走到月笙面前弯下身,轻轻地把她扶了起来,月笙看着洛无尘,眼中带泪说道:“多谢少掌门……”
月笙平时不言不语,没想到演起戏来,还是有三分像的,北湛在心中认可地想。虽然月笙平时冷酷了些,但她依旧是堂中的第一美人,谁会忍受得住美人泪呢?洛无尘自是一样。世人总被美丽的皮囊所迷惑。
洛无尘看到月笙的眼泪,即使钢铁做成的心脏也立马变得柔软起来,他问月笙:“姑娘,可否与我回府?府上会为姑娘准备安身立命之处。”
月笙马上跪在地上,感激涕零道:“恩人,太谢谢了,大恩大德,永世不忘。”一个美丽的女人说起谎来,真是让人一点没有抵抗力,北湛看着心都要化了,更别说是洛无尘了,如果洛无尘知道带月笙回府会使府中上下遭受灭门之灾,他是否会后悔如今的决定。北湛看着月笙被洛无尘带回了门派中,他心想终于可以不用呆在难民营中了,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那一晚,北湛穿着夜行衣飞在洛府的屋檐上静静地看着月笙,月笙被带到洛府后被安排在洛府北院的一个小院落里,月笙坐在梳妆台前在梳妆,她穿着淡黄色的襦裙,脸上施了粉黛,本来惨淡的脸上顿时增添了光彩,本来就长得标志,现在一打扮更是如天上的仙女一般。
北湛坐在屋檐上呆呆地看着月笙,有点出神。一瞬间月笙瞬移到了北湛身旁,呆了一会儿,北湛没有发现,月笙在他身旁冷冷地说道:“想什么呢?我在你身后那么久竟然没发现。”他们都知道,一个杀手随时都要保持十分的警醒,否则刹那间的失神,就可能成为致命的瞬间。
被月笙的声音拉回现实,他说道:“不在想什么。”
他转移话题道:“你进洛府一天有没有什么发现?”
“洛华派看上去跟正经门派一样,不过……有个地方很奇怪。”月笙说。
“什么地方奇怪?”北湛问。
“之前跟我一样到洛府做奴仆的人都消失了,去向不明。”月笙说道。
“去向不明……”北湛在口中默念道,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突然,有一人穿着夜行衣行走在屋檐上,虽然黑布蒙脸,看不清面容,但看他行走的步伐和使用内力的层次,可以确定绝不是堂中人。
北湛朝月笙使了一个眼色,他马上使出所学的轻功“乘风诀”追向那人,在房屋上飞了有十余里,当北湛用三成功力快追上那人时,那人便使出四成功力又向前飞去,当北湛用四成功力快追上时,那人便用五成功力向前飞去,就这样你追我赶了许久,追到了一个断崖边,那个蒙面人竟然没有一丝犹豫,跳下了山崖。
北湛立马在山崖前停住了脚步,北湛朝山崖下看了看,山崖下黑幽幽的,就像一只巨大的黑色怪兽般张开嘴,随时等待着猎物掉落口中,而且山崖下没有任何的树枝,想必掉下山崖之人定无生还的可能,北湛在山崖上思忖一会儿觉得无疑便离开了,但是一个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去送死呢?
月笙凭着自己出众的样貌,在洛府打探到许多小道消息,然而却都是一些洛府间一些恩怨情仇的八卦之事,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一晚,月笙早早地就寝了,谁知窗外竟有极轻的脚步声,是脚尖触碰地上时不经意间发出的声音,定是内功深厚之人才能做到的,换做一般人定注意不到,月笙内功深厚,耳朵更是格外清脆,无论什么声音在她耳朵里都会扩大十倍,变得格外清晰。她佯装睡着了,继续躺在床上,这时有一人进屋走到她床前,用一手帕捂住了她的嘴,她只觉得浑身酥软,动弹不得。
等她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前方不远处有一人在椅子上坐着,身着金色绸缎,坐在白玉雕成的座椅上,看着月笙犹如看着一只被等待斩杀的猎物一般。那人佩戴着只有宫廷之人拥有的玉佩,可想而知,身份定是王爵权贵。
那人高傲地哼了一声道:“今天的货质量不错,算是从以前到现在所有货中最为上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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