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的惊鹊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已然是张灯结彩、一派祥和景象,有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行商坐贾的小贩推着独轮车走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生意人笑脸迎客。
西水地处秦朝九州的最西面,以水源充沛闻名于世间,大小泉子不下千处,来此观赏美景的游客络绎不绝,时常能见到自南荒千里迢迢赶来的行者们,坐在泉边茶楼里喝杯地道的清茶。
最出名的泉子有七座,在惊鹊城附近独占其二,这座边疆小城在数百年的时间里,不断开疆扩土,才变成如今内外两城的规模,外城圈下的地盘方圆千里,其间街坊巷市建造整齐,建筑错落有致顺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整齐排列着。
自一处灯光照不到的黝黑巷子里,忽然闪过紫光一道,紧接着传来接连几声哀嚎,骨碌碌凭空滚出来几个狼狈不堪的人来。
“传送的位置怎么偏了?这是哪里?我们还活着不?”接连几个问题问出,程潇浑身遍布伤口,不知被谁蹭到,疼的龇牙咧嘴、涕泗横流。
石胆哆哆嗦嗦站起身来,他虽没受什么伤,却因为胆小怕事,已经有些怕的不成个了,走到巷口的灯光地下,壮着胆子答道:“传送阵强行打开,有些偏离方位也是正常,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西水惊鹊城,地方还是对的。”
他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的,时常来往于西洲和西水之间,靠着乞讨拾荒混口饭吃,特别是惊鹊城这里,算是他的家乡,风土人情一应事物,了如指掌。
上古传送阵就在惊鹊城,虽不是在此地,但也相差不远,要知道千万里之遥的挪动,偏差这么点,压根不叫偏差。
“石胆兄弟,你对惊鹊城了解多少?这两位需要抓紧找医官救治,还请带带路。”柳小奕反倒是最冷静的,从传送阵出来后,立刻觉察到白不染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不知何时他的胸前又多了片伤口,肋骨露出甚是吓人,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着,还张着嘴有气息进出,那便与死尸没什么区别了。
石胆不敢怠慢了前辈,咬紧牙关将白不染背起来,一袭红衣染着血,在夜色中更加妖艳。
“穿过前面的长街,就到医馆了,可这条街不好走。”石胆在宽阔的长街面前驻足停留,不愿向前迈步,“惊鹊城有不少丐帮的盘踞,这长街又叫小朱雀街,是此地丐帮的地盘。”
程潇一皱眉,将长剑抽出就往前走,“几个乞丐有什么好怕的?你这小子瞻前顾后的,就是害怕!”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觉着有数十道身影围拢过来,正欲发怒时,就听耳边传来恭恭敬敬的询问:“敢问阁下是西洲来的?我乃丐帮七袋长老,在此等候多时了。”
说着话,程潇侧身看到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站着个邋遢的小老头,穿着破破烂烂的,腰间拴着七个乾坤袋。
丐帮以乾坤袋的数量论短长,七袋长老在惊鹊城内,几乎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了,石胆喘着粗气走到长老面前,一扭腰挎,上面两个乾坤袋提溜乱转。
“你也是丐帮的?怎么穿戴整整齐齐,有失我丐帮的颜面,下不为例!”长老眼见到石胆的打扮,就有些怒色,丐帮哪有穿板正的,板正的衣衫怎么能要到钱!
石胆边点头边问道:“长老,我们要去医馆的,怎么在这里拦着我等?这位快撑不住了。”
“我哪知道去,就是上面下了命令,让我在此等候贵客,医馆去不得,随我来朱雀坊找个大夫先救救命!”七袋长老自己也郁闷,将木头拐杖点了点地,十几位丐帮弟子就簇拥着众人拐弯抹角离开长街。
说话的功夫极短,这里又没多少人经过,自然不会引起注意,再加上朱雀坊内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地方,这里是下九流和丐帮的庇护所,官府无法插手顾及到的地方。
七袋长老在前开路,手中拐杖时不时将挡在狭窄通道前的酒鬼拍飞,柳小奕打量打量对方,居然是个地魄境十二重的高手。
什么时候九州的水这么深了?在一年前离开九州时,天阳境一重就是顶峰,这里灵气稀薄生灵太多,修炼起来千难万难,在偏僻的西水州,居然随便就遇到地魄境巅峰的,难免有些纳闷。
“谷大夫呢?谷寿昌谷大夫呢?”长老走到一处矮趴趴的木房前,用拐杖重重砸向歪歪扭扭的大门,看着都要将木门砸碎。
门内等了许久,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又过了多时,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穿过门缝,熏的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谷寿昌你个老家伙!说了多少次不准喝酒不准喝酒,这是又喝了多少!”长老气急败坏就要抬脚踹,大门恰到好处的被打开,这一脚踹到空处,长老身子歪了歪差点摔倒。
里面走出来一位穿着考究的白衣老先生,嘴角还挂着笑意,望了望怒气冲冲的长老,又瞥了眼身后众人,蔫蔫地说道:“来病人了?都进来都进来,鄙人谷寿昌,乃是这惊鹊城首屈一指的医官,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几来着?”
老医官走路飘飘然然,仿佛无根之萍般踩踏在湿润的泥土地面,他家院落挺宽敞,但被各种药草占满了地方,根本无从下脚。
“阿翠!阿翠快烧水沏茶款待各位客人,把我的家伙拿来!”谷寿昌迷迷糊糊坐到火炉旁,这火炉上面还架着铁栅栏,上面有肉串在烤着,滋滋冒油。
另有一位穿花戴绿的粗壮女汉子,从内房掀起门帘走出,提着两桶热水,一桶倒入木床边的铜盆里,另一桶直接给在场的众人倒满,一樽樽黑泥碗,那股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
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柳小奕有些郁闷,便上前问道:“谷大夫,我这二位朋友被猛兽咬伤,生命危在旦夕之间,还请大夫细心医治,钱财不是问题。”
谷寿昌听罢胡子都翘起来了,抬头瞪眼说道:“你有钱?有钱好办事,快搭把手架上来!”
众人七手八脚将白不染抬到木床上,周围烛火点亮,将房间照如白昼一般。
灯光下的剑客面色憔悴不堪,看的柳小奕心头一紧:“这伤势能治好么?”
“就没有我治不好的毛病,拿酒来,你们都出去院子里等着消息!”谷寿昌舒展身体,原本佝偻的腰背缓缓挺直,精神为之一振,根本不是先前众人所见到的模样。
等阿翠将房门关严实,又拉上帘布遮挡光线后,谷寿昌这才将酒猛喝一口,吐在手中两寸长的钢针之上。
这钢针带着细如发丝的白线,用来缝合伤口所用,猛兽撕咬所导致的失血过多,源头便是在这些撕裂的皮肤上面。
又从火炉中取出把烧的通红的尖刀来,朝着伤口快速斩去,白不染虽然昏迷不醒,但知觉仍在,疼的他四肢颤抖,有低沉的吼声传出去,在院里等候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程潇打了个冷战,有些担心的说道:“丐帮长老,这位谷大夫,究竟靠不靠谱?丐帮还有钱养着他?”
长老打了个哈哈笑,将手一摊:“我们可没钱给他,是他自己非要住在这里不走的,整座朱雀坊,没有比他强的医官了,我看你那位朋友已经气息奄奄,再不死马当活马医,可真就成死马了!”
听到这话,程潇气的就要拔剑,被柳小奕赶忙按住。
外面闹出的动静,谷寿昌根本听不见,左手钢针缝合,右手挥动尖刀,将在溃烂的伤口用高温切除,整套手法娴熟连贯,一气呵成。
“阿翠,弄些补气血的药汤来,再配上红丸服下,越多越好,给他使劲补补。”谷寿昌忽然撒手,将器具扔掉,再次懒洋洋的炉边躺椅一靠,吃起肉串来。
别看阿翠生的粗老笨壮的,在装有数百味药材的瓶瓶罐罐面前,却显得灵活无比,大手掌清轻盈地掠过其中,将陶罐里填的满满当当。
不多时,房里就有阵阵药香传出,阿翠掰开白不染的嘴巴,将滚烫的药汤给灌了下去,白不染呛的大声咳嗽。
迷迷糊糊睁开眼来,看到面前有尊黑脸长发的罗汉,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想要说话却只能动弹出不了声音,白不染又惊又怕,一口气憋住又吓得昏死过去。
阿翠取来玉瓶,倒出三枚红丸,紧接着按进嘴巴里,用手托着下巴晃动几下,这才安心退在一旁。
“老爷,他已经没事了,真气顺畅,呼吸平稳。”阿翠憨厚的说道。
谷寿昌吹吹胡须,喝了几口酒,扯着嗓子朝外面喊道:“下一位进来!别耽误吃饭!”
“轮到你了,还不赶紧进去?”丐帮长老用拐杖推了推程潇,这家伙也到处挂彩,好不了哪里去。
程潇骂道:“用不到叫花子催我,我去就是!再不正经也是医官,能吃了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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