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师前辈,您认错人了,我哪里是什么宗师,在下柳小奕,三山城人士。”
虽不知对方底细,但柳小奕赶忙施礼,迎着对方头对头磕了下去,两人显得很是滑稽。
父亲不止一次教导过自己,面对年长者无论地位高低,都要示以足够的尊敬,这尊敬的不光是年纪,还有对方这些年酸甜苦辣的阅历。
上官包子先将老者扶起,再将柳小奕扶起,她不知道两人在做些什么,只是看到老者身形有些暗淡,便抓紧时间问道:“老前辈,什么是宗师?您能连兵器谱的灵兵都炼掉,肯定也是位宗师吧!”
陆明用力挺了挺佝偻的背,尽量将面容对着二人,铸剑台的炉火还在跳动燃烧着,可这一切显得都那么的不真实。
无论是石室中忽然显化出的铸剑师,还是三把剑被锻造成一把,自己被对方叩拜,称为宗师,在柳小奕看来,有些过于荒诞。
陆明听到这么一问,才恍然觉察到,时过境迁下,这些可怜的后辈已经不知道宗师是何意了。
“我可不是宗师,你看这把小锤,跟随我数百年,都没有变化,”陆明将小锤拿起又放下,有些讪讪的笑道:“衍剑道辉煌千年,落寞千年,沉寂又千年,再次见到宗师之资,难免有些激动,见谅,见谅。”
在地魄境和天阳境之上,还有着更高的未知境界,最起码宗师这个名号就非常陌生,陆明也没有做出解释,他的注意力仍旧在那把新诞生的剑上。
陆明颤抖着手,在剑身的表面抚摸,这是他到如今为止最满意的作品,执剑人虽不是宗师,但已具宗师之资,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新的宗师。
柳小奕也没有将剑收起,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铸剑师井对着绿煌剑长吁短叹、蹉跎不已,虽糅合了阴阳双股剑,但仍能清晰感应到这把剑的感觉没变,还是绿煌剑。
片刻过后,铸剑师再拜,这次拜的是绿煌剑,再起身时他的身体已经虚无到隐约能看到个影子。
柳小奕有许多问题想问,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对着老者微笑。
“若是成为宗师,请替衍剑道护佑我人族,老朽替衍剑道先行谢过了!”铸剑师的声音在石室内久久不散,有股莫名的忧伤萦绕两人心间。
上官包子忍不住啜泣两声,有些委屈的说道:“我没有想哭,就是有些伤心,呜呜呜,这怎么回事。”
相似的情形,同样出现在其它的石室内,不过几位老前辈,以为这是墓主人在故弄玄虚,除了夏侯鸣之外,皆大打出手。
最惨的当属花坞长老,他的梅花大剑被毁,整个人须发被扒光,等柳小奕走出石室时,正好看到这位秃毛鸡,蹲在试剑堂的中间哭着。
夏侯鸣沉着脸,他没想到会被墓主人摆一道,又耗费大量剑气,才斩碎那些虚像冲出重围,在看到柳小奕依旧是安然无恙后,不免有些好奇,
“看来诸位所遇到的事,与我相差无几,这墓地大概是个叫做衍剑道的门派遗址,再往前走去,说不定还能遇到什么古怪,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试剑堂所通向的那面墙壁,应该就是衍剑道的山门所在,一旦踏进去,再想走回头路那肯定是难上加难。
花坞捂着脑袋,心疼不已的说道:“我不往前走了,诸位就此别过,改日再谈!”
他这般模样,再继续跟着不免有些兽人嘲笑,花少卿也只好朝着柳小奕拱手告别。
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的叶孤灯,则是用剑敲了敲地面,他这把古松剑,外形像是一把粗木拐杖,非常沉重,地面被他砸的凹进去一块,显然也在石室吃了瘪。
连人家山门都没进去,就打退堂鼓,这般做派让雷公镇不屑,他勒紧裤腰带,走到最前面说道:“看我开了这面墙,会一会这些孤魂野鬼!”
只见雷公镇高举黑石剑,对准尽头的墙壁猛砸,轰隆一声墙壁被剑刃摧毁,紧接着透过飞溅的碎石,有耀眼剑芒迸发而出,离着最近的撼地剑客,根本没有做出反应,就被剑芒吞没。
夏侯鸣眼疾手快,左手护着些柳小奕,清风剑连连斩出,抵挡着漫天如雨的剑芒。
铛!铛!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晚班大道,我辈自以剑为安身立命之所,精者修习一生剑法,气者与剑同根同源,神者合剑灵为一,执剑者需谨记,天下苍生皆受我庇护,心坚意直,至死方休。”
有洪钟大道声,随着墙壁碎石的滑落,传入众人耳中,可怜雷公镇,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情,就化作飞灰,黑石剑断为四截,孤零零躺在地上。
另有两名小辈,也洒尽热血,被剑芒穿身,倒地不起。
朱长青先一步顺着竹剑,迎着剑芒冲进去,“害我后辈,哪里来的妖孽!受死!”
等他眼前光亮散去,竹剑被另一把铁剑挡住,朱长青有些发愣,挡住自己的不是活人,竟然是一具石俑。
石俑手持铁剑,四肢灵活的接连与朱竹青交手,一时间两人打的难解难分,而最让众人感到心寒的,是这种石俑在眼前的场地里,有数千具之多!
圆形的论道场中,地面摆着石制的蒲团,这些石俑皆坐在蒲团上听着高台的讲道者说着,众人所破开的墙壁,正是论道场最边缘,与朱长青交手的石俑,则是坐在最末尾的。
“你是何人!胆敢闯我衍剑道,受死!”
听到石俑口吐人言,夏侯鸣一个激灵,赶忙出手从中将两人分开,“误会!都是误会!”
因为就在高台那位讲道者睁开紧闭的双眼,将目光投向这里时,夏侯鸣感到汗毛倒竖,浑身发寒。
天阳境!要比天阳境还高!
夏侯鸣心扑簌簌乱跳,生怕这位动手,取他性命如同探囊取物。天阳境的他也有所见过,但绝非那讲道者可比。
“我等乃是大荒的剑客,偶然到访此地,没寻到去路,这才莽撞着闯入此地,还请见谅!”夏侯鸣说着话,就想往后退去,却发现来的那座试剑堂,已经消失在黑夜里,身背后就是坚硬的石墙。
退不出去了!纵然是清风剑客洒脱的习性,也有些紧张的额前冒汗,几十年来第一次跌入绝境!
这里可是墓地,怎会有会说话的石俑,讲道者闻言,面色坦然的笑道:“李轶、李山,匀几个蒲团给客人,你等闪开条道路,让客人们近前来。”
出乎众人意料,对方并未动怒,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智慧,在看向柳小奕的时候,讲道者咦了一声,从怀里取出本册子,仔细寻找着。
“是了是了,衍剑道未来遭遇劫难时,会遇到一位少年侠客,那定然是你了。”
柳小奕不解,但夏侯鸣使劲递眼色,便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前辈,我等是穷乡僻壤来的散修,四处闯荡并不知衍剑道是何等门派,方才更是出手冒犯,实在羞愧。”
讲道者笑容更甚,和颜悦色的答道:“衍剑道时至今日,过去三千年岁月,虽有些暮气还在,能震慑小小,但毕竟日薄西山,不谈也罢,倒是你们修为如此差劲,对剑的理解却非常精纯,着实让我惊讶。”
众人闻言满脸苦涩,朱长青更是缩缩脖子,不敢抬头看他,和自己交手的,是这数千石俑里最弱的,刚刚顺着他们闪开的道路前行,能清晰感觉到越靠近讲道者,剑意越浓。
“你遇到陆明了吧?”讲道者忽然问道,“也只有他的双手,能打造出媲美宗师的剑……”
话音未落,柳小奕老老实实取出崭新的绿煌剑,推到讲道者面前。
讲道者见状大惊失色,赶忙双手接过来仔细观瞧:“不是媲美,是宗师剑,难道我衍剑道已遭大难?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怀中的册子被真气翻动,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衍剑道遭逢大难关闭山门后的两千年后,会有宗师前来,将山门重新开启。
“诸位,现如今是始祖历多少年了?”
“十万三千五百二十八年。”
那册子最后的日期,与所说的时间相差了刚好两千年,讲道者表情落寞,他透过剑刃的反光,看到了自己灰白色的面孔。
讲道者将剑退还给柳小奕,自己双手捧着册子嚎啕大哭,随着他的哭声,周围的石俑们也纷纷落泪。
“强盛如我衍剑道!也有今日!悔不该不听人劝,关闭山门啊!噫吁嚱!如今我人族不知如何,还有没有守护者!”
这一句话,撼动整座墓地,碎石不断从头顶坠落,而柳小奕等人就觉着耳边有虫鸣环绕,单凭话语,就将他们震的头晕眼花。
“众弟子听令,聚我剑意,执他手中剑,再开山门!”
讲道者双手合拢,结出个剑形印记,有绝伦剑意冲破顶窍,汇入空中,数千石俑皆效仿他的动作,自顶窍激发出一道道明亮的光线,让柳小奕看清楚了头顶的情形:一把长方形的大锁图案,超过百丈长,横亘在墓顶,锁住整座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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