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太后足足愣了两个呼吸,才怒不可遏的看向不远处的云风篁而云风篁此刻也是一脸的震惊,看向……下首的宣妃跟瑞妃。
“母后烫着没?”淳嘉的座位被簇拥在中间,原本正与一干近臣遥遥举樽,察觉到不对,回头看见,忙起身去扶,“孩儿陪您去更衣……来人,将这贱婢押下去!”
“陛下饶命!慈母皇太后饶命!”那宫女吓得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雁引见淳嘉面色阴沉,赶紧使个眼色,就有人上来堵了嘴,把人强行拖下去了。
云风篁转头叫魏横烟:“妹妹有孕在身,且坐着,顺带帮姐姐照顾下二皇子跟昭庆,姐姐去瞧瞧。”
说着不等魏横烟开口,就起身追着淳嘉还有袁太后去了宣妃瑞妃当然也坐不住,甚至连曲太后犹豫了下,也跟了上去。
一干人逶迤进了专供更衣的偏殿,云风篁等人因为晚了一步,进去的时候袁太后已经进去屏风后了。
淳嘉跟侍者们留在外头,见她们来,微微皱眉,说道:“怎么都过来了?席上不用留人么?”
宣妃瑞妃不动声色的退后半步,躲到云风篁身后。
眼下天子心情不怎么好,这种时候上去答话没准怎么说都是错,这种差使还是让淳嘉喜欢的上罢。
云风篁没在意她们这小动作,蹙着眉,很是担心的样子:“妾身来看太后娘娘可有需要伺候的地方。”
淳嘉警告的白了她一眼,口中说道:“母后无碍,万幸那盘菜肴从御膳房取来已然偏凉……朕在这里,你们先回去罢,尤其是真妃你,二皇子跟昭庆才那么点大,你也放心将他们丢在席上?”
他这会儿倒没有怀疑云风篁,而是知道袁太后心气儿不顺,怕太后出来之后看到真妃,会拿真妃当出气筒。
故此就打算将云风篁打发走,留宣妃瑞妃下来给太后请罪只是还没开口呢,屏风后就走了个小宫女出来,对他福了福,看了眼三妃,道:“陛下,太后娘娘说,请三位娘娘留下来说会儿话。席上有诸重臣在,不会出什么岔子的。纵然有事,那边的宫人也会过来禀告,就几步路,不会耽误什么。”
于是三妃以及晚一步到的曲太后一起等。
半晌后,终于换了一身簇新衣裙的袁太后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在淳嘉的搀扶下到上首落座,环视一圈,冷冰冰的道:“主事的都在?那正好,说一说罢,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她说这话时语气并不激烈,但压抑的怒气却十分明显。
入宫未久的宣妃瑞妃都有些战战兢兢,下意识的看云风篁。
然后就见云风篁也正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们:“两位妹妹好歹也是大家出身,见惯世面,虽然以前从来没打理过万寿宴,可宫里现成的例子,那许多管事辅佐,还有慈母皇太后可以随时请教,怎么还出了这样的纰漏?!”
宣妃:“???”
瑞妃:“……?!”
不是咱们仨一起负责的吗?!
惊讶的二妃尚未开口,就见云风篁对着上首袁太后叹口气:“也是娘娘太体恤妾身,心疼二皇子还有昭庆年幼,怕占了妾身太多精力顾不过来,故而万寿宴大抵交与了两位妹妹……早知道会这样,妾身就也多上上心了!”
当初袁太后自己亲口说的,宫中目前仅有的两位皇嗣都养在真妃膝下,真妃肯定没什么空的,所以一应宫务,让宣妃瑞妃多操心就好,真妃当务之急还是抚养皇嗣现在好了,云风篁顺势一推二六五,今儿个这事情的责任,必须跟她毫无关系!
“行了!”当然袁太后是肯定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的置身事外的,“哀家还没说什么,真妃就急着推卸责任了?怎么?哀家跟皇
儿都说,你是姐姐,合该照顾些宣妃瑞妃她们,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云风篁面不改色:“妾身不敢,妾身惶恐。娘娘,妾身只是心疼您。故而话说的有些急了,还请娘娘原宥。”
说着还朝宣妃瑞妃欠了欠身,“也请两位妹妹莫要与本宫计较。”
“不敢。”宣妃跟瑞妃不拘心里怎么想的,当着皇帝的面,总说不出个“不”字,非常憋屈的表示没关系。
云风篁于是也就当这一节过去了,跟袁太后嘘寒问暖……袁太后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哀家问你们,那宫女是什么来路,这等毛手毛脚,为何会安排给哀家传膳?!而且,她方才上菜时,分明好端端的,怎么就打翻在哀家身上了?!”
太后心里非常怀疑云风篁,虽然她之前觉得云风篁应该不敢但冷静下来想想这妃子进宫以来做过的事情,袁太后不得不承认,自己过于傲慢了。
这云风篁什么事情不敢?!
她做新晋宝林时就敢怼理论上掌握她生死的主位袁楝娘,当初靠着纪皇后做靠山,就敢当面不给她这慈母皇太后面子。
如今怎么就不敢在万寿宴上做手脚?!
“两位妹妹,那人应该是你们安排的,却不知道,这里头可是有什么误会?”云风篁从善如流,立马看向宣妃瑞妃。
宣妃瑞妃这会儿也学乖了,本来以为万寿宴既然是三个人一起弄的,出了岔子合该三个人齐心协力的解决,结果真妃一上来就甩开她们不说,还想方设法的拖了她们出去顶缸……那她们为什么要客气呢?
“禀太后娘娘,禀陛下。”宣妃当下就说,“妾身与瑞妃妹妹入宫未久,承蒙陛下、太后娘娘厚爱,委托重任,故而丝毫不敢懈怠……万寿宴一应事务,都曾请示过真妃姐姐,当时真妃姐姐没说这宫人不好,妾身只道她之前就是在凤驾左右伺候着的,必然不会有错。这都是妾身不够仔细,听了真妃姐姐之语就未曾核对的缘故,还请陛下、请太后娘娘责罚!”
说着拜倒在地。
她都这么讲了,瑞妃乐得轻松,跟着拜倒:“妾身未能提醒宣妃姐姐,亦是有负重托,请陛下、太后娘娘责罚!”
如此,云风篁还没说什么,袁太后已经冷眼扫过来,哼笑道:“宣妃瑞妃都觉得她们有错,真妃却似乎不以为然?”
她要是晚一步这么说,云风篁也跟着跪倒认错,跟俩个便宜妹妹开始新一轮的甩锅比赛了。
但被袁太后这么一揶揄,她还就不认了!
“回太后娘娘,妾身以为,宣妃瑞妃太过避重就轻了!”云风篁微扬下颔,正色说道,“她们觉得,她们的过错,无非就是不够仔细,没有因为妾身未对传膳的宫人提出异议,就仔细核查……可妾身以为,归根到底,是她们能力不足、御下无方!”
宣妃:“……!!!”
瑞妃:“……???”
袁太后也分明的怔忪了下,冷笑出声:“哦?”
“娘娘,方才犯错的宫女名为安榴,若妾身记得不错,她的确是常在凤驾左右伺候着的。去岁的中秋宴、重阳宴,乃至于今年的旦日宴,她都负责服侍娘娘的膳食。”云风篁柔声说道,“而这三场宫宴,妾身之所以用她,乃是因为,宫禁的管事都跟妾身说,安榴做事仔细周到,从未出错。”
“实际上,在今儿个之前,她也的确对得起那些管事的评价。”
“可就这么个公认稳妥的人,到了宣妃瑞妃手里,却就立马出了岔子……这不是她们两个御下无方是什么?”
云风篁叹口气,看向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宣妃,“宣妃妹妹初入宫闱,头一次承担重任,就出了这样的纰漏,心中害怕,不敢承认,也
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太后娘娘与陛下都不是苛刻的人,妹妹何必这般矫饰真相?直接承认自己的过错,难道咱们还会笑话你吗?”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宣妃心中几欲咆哮,可急速思索了下,却悲哀的发现,她……没法反驳云风篁。
尽管她这会儿也跟袁太后一样,怀疑安榴的失误是云风篁的安排,但,因为压根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她当然也不会有证据。
没证据,就指责一个位份相同资历还排在前面,关键是一向偏袒她的皇帝还就在跟前的宠妃,宣妃还没冲动到这地步。
而不能质疑安榴的举动是受人指使,由于被坑的是慈母皇太后,宣妃也不可能不负责任的揣测兴许安榴一时失手、跟自己还有瑞妃没关系,这情况,不认了御下无方没调教好这本来不错的宫人,还能怎么办?
她总不能说袁太后运气不好摊上了这种事情吧?
“真妃姐姐误会了,妹妹素来得太后娘娘照拂,又得陛下厚爱,怎么可能因为疏忽大意致太后娘娘遭受无妄之灾,就心怀恐惧,托词避责?”宣妃暗自握紧了拳,沉声说道,“只不过未曾想到这一点罢了。毕竟,当初妹妹跟瑞妃妹妹之所以安排安榴服侍太后娘娘的膳食,就是因为看到之前三次宫宴的章程里,姐姐都是这么安排的。”
“是故,姐姐看过伺候的名单后没说什么,妹妹就想当然的以为,安榴乃是可信可靠的。到底,那是姐姐次次都用的人,妹妹入宫日子短,不甚了解也还罢了,姐姐是宫里的老人了……”
她故意咬重了“老人”二字,“哪里还能不清楚呢是不是?”
云风篁笑了笑,温温柔柔道:“知道你初入宫闱,浅薄无知,这不是就在教你?安榴服侍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不然之前本宫用她时,她怎么就没出差错?可人是可造之材,也得你们时刻提点调教着啊!否则的话,底下管事一大堆,做什么要咱们出面?”
“真妃姐姐说的是。”一直没作声的瑞妃忽然开口,缓缓说道,“就如同妹妹还有宣妃姐姐若是能够面面俱到,却何必就万寿宴的事情,时常请示真妃姐姐呢?”
沉着脸旁听三妃争执的袁太后终于找到机会,立刻点头附议:“瑞妃说的是,真妃,宣妃瑞妃都是进宫不久,考虑不周在所难免。你可是主持六宫的人里进宫日子最长的,哀家虽然怜惜你需要照顾皇嗣,让宣妃瑞妃尽可能的为你分担事务,但也让你用心指点她们,免得她们年轻不懂事做差了……今日之事,哀家也不问你到底是藏私所致,还是粗忽大意,只一件:接下来绝不可再次发生,明白了么?!”
……不是袁太后不想给这妃子更多的颜色看,实在是看出来云风篁早有准备,在淳嘉喜爱这妃子的情况下,就算是慈母皇太后,没有相当的证据,也没法拿真妃怎么样。
那么与其当着淳嘉的面,亲自下场跟真妃争来争去还未必能赢,徒然失了身份,不如快刀斩乱麻,趁着瑞妃这一问,直接给事情定性:就是真妃的责任!
“姐姐。”淳嘉对袁太后的心思心知肚明,但他是乐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正暗自松口气,不想这时候全程旁观的曲太后忽然道,“既然那安榴素来做事稳妥,才会被打发了伺候您,可见不是个毛手毛脚的。又怎么可能犯下这等大错?以我之见,不如,将人拉过来盘问一番,兴许别有内情?”
这话说出来,包括云风篁在内都愣了下。
曲太后素来没什么存在感,哪怕刚刚靠着衣装打扮惊艳了一番,在袁太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家还是没空去管她的。
没想到本来事情都要了结了,她会忽然出来横插一杠。
袁太后跟淳嘉同时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