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暗流汹涌且不说,圣驾奉着太皇太后浩浩荡荡回到宫城,所有人不及喘口气,就要为即将召开的庆功宴做准备。
皇帝从回宫这天起,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后宫这会儿也是顾不上争宠,也都一个个来去匆匆。
主要是皇后在路上就称病,这么着,庆功宴肯定是没法主持了,不得不由贵妃、淑妃、德妃领头来办。
要命的是,国朝可以现抄的庆功宴,上一次已经是孝宗年间的事情了,然后当时据说办得还不怎么样……
因为那会儿孝宗跟纪氏的矛盾很明显了,边关勉勉强强的打退了韦纥之后,舅甥没了外患的压力,彻底撕做了一团。
当时这场庆功宴上,年轻的孝宗甚至压不住火气,当众摔盏而去,扔下满朝文武与纪氏不说,乃至于将太皇太后跟庶人纪晟都扔下了,可以想象那会儿的氛围与尴尬。
云风篁就觉得这一场宴饮不免不吉利,就不太想抄:“让礼部找找其他例子,比如开国那会儿的。毕竟此番大捷,与先帝那会儿的也是不一样的。先帝时候,乃是韦纥进犯国朝,国朝不过是自卫罢了。此番可是讨伐韦纥,兵锋直指国度,更是助其册立新可汗、新阏氏,岂能与先帝时候比?”
淑妃德妃都是赞成……她们其实挺喜欢跟着贵妃做事的。
主要是贵妃跟皇后不一样,有着帝宠在身,本身也有手段,云风篁不想搞人的时候,一向利索又护短,也不会轻易发作。
而顾箴一个是能力不足,一个是没有宠爱难免顾虑重重,就考虑的很纠结。
有时候甚至还需要甩锅底下人……
如今云风篁打头,淑妃德妃就一心一意打下手了。
高位们为宴饮操心着,寻常妃嫔则为了出席宴饮的装扮煞费苦心。
结果转转身的功夫,就又出了一场风波:恬婕妤脸上毫无征兆的起了疹子!
经过调查,是因为她新换的胭脂里被掺了东西。
然后,这盒胭脂是敬婕妤送给她的……
“这不是我做的!”敬婕妤闻讯大惊,忙不迭的赶过去给谢如男解释,“这盒胭脂你也知道,我自己也在用着,觉得好才送了你一盒尝试的……若是觉得不好,我怎么可能送给你?”
谢如男这会儿情绪非常的低落,毕竟她原本虽然算不得多么绝色,好歹也是姿容秀美,结果这会儿白净的面皮上密密麻麻的小红疙瘩,望之可怖,这种情况别说参加庆功宴了,那是连往后能不能继续承宠都是个问题了!
但她是个明白人,闻言微微颔首:“你别担心,要是查出来是其他人也还罢了,要是你的话,我哪里不清楚?你怎么会害我?”
敬婕妤松口气,她虽然也知道谢如男不是那种糊涂人,但亲耳听到这话,心里也是安定了些,忙不迭的问:“这事儿可禀告贵妃娘娘了?可有太医看过?”
“刚刚已经打发人过去禀告了。”
谢如男有点儿不安,她作为云风篁的同族侄女,再加上性-子不错,平时经常给绚晴宫服侍贵妃的人送点儿好处,所以偶尔也能够得到一些内幕消息,比如说贵妃虽然愿意提携她,却对她不甚满意,认为谢氏这一代没什么出挑的人才,才让谢如男占了魁首。
本来谢如男因为没有兄弟,从小被父母当儿子抚养,也是很有几分傲气的。
可是进宫之后,无论容貌还是出身还是手段都被吊打,乃至于被频繁吊打,这点儿傲气也消除的七七八八了。
此刻就很担心贵妃知道此事后,会越发的觉得自己扶不上墙,低声道,“只是皇后娘娘卧病,贵妃娘娘这些日子都在操心庆功宴的事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功夫亲自过问?”
“你是贵妃娘娘的血亲,贵妃娘娘哪里会不管?”敬婕妤倒是很有信心。
姜明淡不知道内情的复杂,她是真的以为自己有今天,多赖贵妃扶持。
在她看来,贵妃连自己这么个同病相怜的新人,都愿意伸出援手,何况是谢如男这族侄女?
谢如男看着她这笃定的样子,暗自苦笑,越发郁郁,是觉得如果不是敏贵妃的缘故,只怕敬婕妤这样的聪明人,压根不会跟自己来往,更别说处处对她好了。
一时间谢如男心情颇为复杂。
好在云风篁这两日虽然忙,听说恬婕妤被算计了,倒也没有不予理会,而是立刻派了清人到场坐镇。
“两位婕妤娘娘莫要担心。”清人是带着专门给云风篁诊断的太医一起到场的,太医一番检查后,结果倒是让大家都松口气,“这样的疹子看着可怕,其实过两日也就没有了。顶多来不及赶上庆功宴,回头一准儿什么痕迹都落不下。”
清人连忙安慰道:“其实庆功宴不去也罢,到那日,主角必然是诸将士!陛下在前头招呼正主们,娘娘们也要在后头招呼其家眷……咱们去了也不过是吃个酒之类,倒要捯饬许久,没得累得不行。”
说是这么说,恬婕妤年轻,正是好事的时候,进宫日子又短,错过庆功宴,哪里不遗憾?
只是相比从此毁容,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此刻就强颜欢笑,说道:“都是我无能,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累明淡跟娘娘都为我-操心。”
“婕妤说的哪里话,您是娘娘的侄女儿,骨肉至亲,无端遭了这样的罪,娘娘怎么不心疼?”清人当然清楚云风篁对谢如男并不满意,甚至都没多少指望,但当着谢如男的面,话还是说得很好听,“也是皇后娘娘这会儿病着,咱们娘娘实在是忙得脱不开身,不然,听到消息之后,娘娘必然是要亲自过来看的。”
如此讲了一番场面话,安抚了两位婕妤,就进入正题,要彻查来龙去脉了。
这个来龙去脉,当然首先是从两位婕妤的身边人查起。
主要是云风篁跟清人都觉得,敬婕妤对谢如男下手的可能性不是很高。
这不仅仅是她们关系一直不
错,也是因为姜明淡是个聪明人,哪怕别有所图,她这会儿害了谢如男,有什么好处?
只是一次庆功宴罢了,如清人所言,去了她们也不是主角,无非是去做壁花罢了。
姜明淡不叫谢如男出席,有意义吗?
所以问题大概率是两人的近侍身上。
如此一番追查,就发现,罪魁祸首指向了鲁婕妤。
鲁婕妤原本听说恬婕妤出了岔子还在悄悄的幸灾乐祸,她虽然是德妃提携上来的,按说应该跟谢如男亲近,但因为敬婕妤抢先一步,最后被丽婕妤笼络,这些日子没少跟恬婕妤敬婕妤掐架,多少掐出了几分火气,这会儿自然不会对谢如男有什么好感。
谁知道,原本还优哉游哉看戏呢,这火倏忽就烧自己头上来了!
鲁婕妤整个人都不好了,忙不迭的跑到怡嘉宫求助:“德妃娘娘容禀,妾身真的没做过这事儿……妾身甚至是事情闹出来之后才知道的啊!您也晓得,妾身同恬婕妤从来算不上亲近,她宫里有些什么近侍,妾身都稀里糊涂,又怎么可能在她用的胭脂里做手脚?”
德妃起初也没当回事,听到鲁婕妤被卷进去,脸色也不好看了,先是骂了鲁婕妤一顿,责怪她为什么那么愚钝,明知道自己跟贵妃亲近,怎也不效仿自己,抢在敬婕妤之前,同恬婕妤做好朋友?现在好了,本来以为几个婕妤小打小闹的纠纷,一下子闹到了恬婕妤出事!这宫里谁不知道贵妃最是护短不过,往日里,德妃就是贵妃这习性的受益者,可现在出事儿的,是贵妃的族侄女!
而贵妃又是出了名的维护血亲!
尤其是谢氏覆灭之后,这些个远亲也是贵妃心里的心肝宝贝了,这事儿还能小了去?
德妃骂完鲁婕妤,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匆匆赶到绚晴宫请罪。
“你慌个什么,不过是些疹子,过两天就消了的。”云风篁倒是不甚在意,她如今对谢氏的血脉的确比往常在意了很多,但要说个个如珠如宝也还不至于。
谢如男保得住就保,真要出了什么岔子,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要说撕心裂肺什么的……
那真的不至于。
所以此刻心情非常的平静,缓声说道,“咱们多少年的情谊了,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毕竟多少亲姐妹,能如咱们这样比邻而居、长年朝夕相处的?别说恬婕妤没有大碍,就算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还能迁怒了你去?”
虽然知道贵妃一向会说甜言蜜语,德妃也差点听得落下泪来。
毕竟一个素来看重血亲的人,忽然说你比她血亲还金贵,哪怕是远亲的血亲,也由不得人不动容。
德妃激动之余,更加愤怒了:“这到底是谁这般歹毒,竟然这样谋害恬婕妤?!”
说了这话,急忙又道,“姐姐,不是妹妹存心给那鲁氏开脱,但以妹妹对鲁氏的了解,她就是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有着胆子她也没这个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