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篁其实也没想着让谢岚一定要和离,毕竟谢岚自己也未必肯和离呢。
这要是谢氏出事前,她稍微闹一闹,只要皇帝答应帮忙弹压罗荀,给谢岚出了这口气,也就是了。
可现在她看谢氏的兄弟姊妹格外相依为命,真正上心,自然不肯轻易善罢甘休。
故此一口咬定谢氏今非昔比,家里人都快没有了,这硕果仅存的兄弟姊妹,哪一个不是她的心肝?
罗氏什么时候不好提子嗣,专门挑谢氏没人的时候讲这个话,根本就是欺负谢岚娘家长辈大抵没了,是在落井下石!
这种人家她怎么能够放心谢岚继续待着?
贵妃甚至泪眼婆娑的说道:“谁不知道十六姐姐是妾身的嫡亲堂姐,自来最是要好的。如今妾身还在,罗家就这样欺人太甚,往后要是妾身有个三长两短的,十六姐姐母女俩,还不得被他们吃了?”
淳嘉就很头疼了,他对罗荀一家子的后宅事儿是压根不在乎的。
但又不好呵斥贵妃,思来想去遂道:“你也说了,你这堂姐已经同罗荀有了个女儿。罗家血脉单薄,这女孩子,朕看罗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叫你堂姐带着改嫁的。如此留在罗家,没了亲娘的照顾,岂不是越发可怜?再者,罗荀的长辈也未必就是那个意思,兴许是话赶话的说着呢?何必不再了解一下,没准因为误会,叫好好的元配夫妻出了岔子。往后最可怜的,还不是你那外甥女?”
云风篁不乐意道:“妾身那外甥女,若是罗家养的不好,就算堂姐不方便带着改嫁。妾身还有几个兄弟,又不是不肯帮忙养着!谢氏人还没绝呢!”
“可哪里能有在生身父母身边长大的好?”淳嘉安抚道,“这样,等会儿朕就召了罗荀过来,给你们姊妹好好儿出气,让他保证,往后再也不许有这样的事情,好不好?”
云风篁皱着眉,思索了一番,才不情愿的亲了他一口:“那就有劳陛下了。”
皇帝做好了她继续闹下去的心理准备,猝然得到一个吻,倒是有些惊喜,忍不住紧紧抱了她一下,笑骂道:“你啊,就会仗着朕疼你,胡闹!”
他心情很好的让人去召罗荀了,云风篁知道他政务繁忙,也没多留,自己回去兰舟夜雨阁,等着回头的消息。
路上她神情慎重的告诉清人:“回头让人盯着点罗荀,看看他在外头是不是有什么外室?”
清人说道:“不至于吧,他们家老太太不是还在催着咱们十六小姐……”
“你忘记云溪客的事儿了?”云风篁哼道,“这起子人都是一路货色,没个儿子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行的!云溪客尚的还是嫡出公主殿下呢,家里尚且大逆不道的寻思着让他在外头养人。那罗荀,虽然身份地位权势不如云溪客,却是家世衰落人丁凋敝,十六姐姐嫁进去也有几年了,只得外甥女一个女孩子。谁知道他那祖母亲娘这会儿开口催促纳妾,是不是罗荀外头的孩子想带回来,就等着十六姐姐拒绝之后有理由让那些孽种进门?
”
这话说的清人半晌作不得声,旋即又是苦笑:“您别说,要真是这样,咱们总不能当真叫十六小姐和离罢?”
“有什么不可以的。”云风篁冷冷的说道,“这罗荀外放数年也没做出什么名堂。要是从前也还罢了,左右本宫姊妹多,联姻也好,示好也罢,不愁没人用。再不济,底下还有渐渐长成的侄女们呢!可现在,还活着,且与本宫少年时候就有着来往的兄弟姊妹,统共才几个?却怎么还能够这般浪费?凭着本宫姊妹的身份,十六姐姐哪怕是改嫁,嫁与比罗荀更有前途的人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那罗家居然也有脸嫌弃本宫的姐姐未能给他们生下男嗣?本宫还嫌罗荀无能,没法子给本宫做事!”
至于说如果到时候谢岚改嫁,女儿怎么办,这在云风篁看来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如她跟淳嘉说的那样,谢氏就算没什么人了,无论谢无争还是谢细雨,养个外甥女的能力还是没问题的。
有皇帝拉偏架,罗家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这孩子只要她想争,那断然没有争不过来的道理。
而不在生身父母跟前长大,对女孩子来说恐怕有些委屈……云风篁就懒得管了。
在谢氏偌大家族倾覆的血海深仇面前,一个外姓外甥女的喜怒哀乐,实在是无关紧要。
主仆一行人回到兰舟夜雨阁,谢岚还在这里等,她面色瞧着有些心神不宁,看到贵妃回来,连忙迎上去行礼。
云风篁道了平身,同她说了大概经过:“……本宫说了,实在不行,就让你们和离。十六姐姐风华正茂,谁还稀罕他们罗家了不成!”
谢岚闻言分明的一惊,连忙说道:“却不至于如此,还请娘娘莫怪!”
云风篁察言观色,知道这堂姐对丈夫其实还是比较有感情的,只怕接下来,就算罗家长辈持续的叫她不痛快,她也未必舍得一刀两断,在心里叹口气,也没说什么,只道:“那么一说而已,不然,陛下还当只是寻常后宅之事,哪里肯多管?”
等谢岚千恩万谢的走了,贵妃沉默了会儿,就问陈兢,“本宫那个嫁与洛氏子的姊妹,如今如何了?”
“十九小姐除了逢年过节会递帖子请安外,再无动静。”陈兢闻言就有些紧张,定了定神才说道,“奴婢有罪,奴婢也有些日子没关注十九小姐了。”
因为谢氏子弟众多,云风篁平素对于这几个因为自己的缘故,嫁来帝京的姊妹,并不是很在意。
尤其谢长秀跟她关系不怎么好,双方年岁仿佛,才貌都出众,从小你争我夺大的,性-子都是霸道,手段也不少,仔细算下来,矛盾不是一两句能够说完的。当初,云风篁还不怎么赞成谢长秀代表谢氏嫁给洛氏子弟。她觉得谢长秀的性-子,没得叫谢氏女在帝京高门面前丢人现眼,非常不利于谢氏接下去的联姻。
无奈谢氏内部不患寡而患不均,她就算手段再多,对血亲到底还是有着情分的,也只能就这么认了。
只是出于不看好这门联姻的缘
故,云风篁之后基本上没怎么理会谢长秀。
陈兢当然也不会特别去关注这位十九小姐。
此刻看着自己大总管惶恐的样子,云风篁再次叹口气,说道:“这事儿不怪你,本宫也是好些日子没理会她了。这样,你明儿个起,好生打听下吧。本宫往后在这世上,也就这么些个手足了。不能不格外留意些。像今儿个,十六姐姐就算从前同本宫不算亲近,好歹没有恩怨,她也不是那种十分倔强的性-子,遇见了事情,好歹知道来寻本宫说。本宫现在想起来,倒是有些担心十九妹妹,她从小跟本宫斗气惯了的,最不爱跟本宫一起。可别受了委屈,为了面子也不来同本宫说。没得叫人害了,本宫都不知道!”
这要是从前,谢长秀被害了,云风篁虽然不至于幸灾乐祸,但也真的没多少感觉。
她姊妹侄女那么多,要继续这门联姻,换个人接着干就是。
要是不想继续了,正好趁着这事儿闹起来,没准还能沾点儿便宜。
现在真的每个谢氏血脉都是极珍贵,再不好挥霍了。
想想谢氏从前什么时候这样萧条过?
云风篁心里颇为酸涩,一时间沉默了下去。
左右见状,连忙悄悄儿去请了秦王昭庆等皇嗣前来陪伴,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热闹起来,云风篁也没就没空去缅怀逝者了。
等傍晚的时候,皇帝过来,见晋王之外的四位皇嗣围着贵妃争先恐后的说着话,眼神顿时也柔软下来,含笑让众人起身,撩袍落座后,就顺势考核起了几个孩子的课业。
结果却不是很好,昭庆还算流利,秦王却有些结结巴巴,最后甚至难堪的低头不语,是完全回答不上来了。
云风篁在旁边看着,面上还是维持着温柔慈爱,心里却已经在咆哮……
她听得出来皇帝并没有故意为难,难度跟问昭庆的差不多,昭庆上的女学,如今注重德容言功,论经史方面的深度,肯定是不如皇子们学的,就是这样昭庆还是回答上来了,秦王却……这还是她亲自上阵为其补课的结果,这……
这真的让云风篁有点儿泪流满面的冲动了。
皇帝也是皱眉,说道:“你近来可是懈怠了?”
“儿臣没有……”秦王才开口,就被云风篁打断道:“陛下忘了?这些日子,妾身牵挂血亲,时常卧榻,秦王孝顺,每次都要在榻前侍奉汤药。哪怕妾身嗔他课业要紧,这孩子就是不肯离开半步……这么着,只怕人在课堂,心里还记挂着妾身,哪里能够学得好?这也是妾身耽搁了他。”
傻孩子,你亲爹这德行。
你如今这年纪要是因为贪玩才落后的,他还能容忍。
毕竟存着只要你好好儿学就能够进步的指望。
你要是叫他觉得你就是个蠢货,努力学也就是这么个结果,他心里只怕就认定你这辈子只能做个寻常的藩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