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宫禁之中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为了增加此刻的趣味性,皇后与贵妃、淑妃、德妃出题之际,都说好了互相不透露的。
其他妃嫔更是一无所知。
此刻听着昭庆公主的话,除了德妃之外都好奇的等待着。
德妃自己倒是不在意,只举起团扇半遮了面,轻笑道:“妾身一向没什么巧思,却都是些旧题了,大家可不要笑话才是。”
就见昭庆公主拆了锦囊之后,看一眼里头的桃花笺,笑着说道:“德母妃出的题目是击鼓传花。”
赴宴的宾客们分明的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什么生僻的题目。
这个他们都玩过。
金溪郡主因为名花有主,身份又矜贵,今儿个是专门负责给昭庆捧哏的,此刻就笑着说道:“却不知道德妃娘娘可还有其他要求?”
“却没有。”昭庆摇了摇头,环视一圈,扬声说道,“德母妃在锦囊里说了,因为不知道诸位都擅长些什么,故此得中者也不一定拘于诗文,有其他才艺,譬如歌舞骑射,尽可演来。左右咱们这儿地方大,诸般器物也都齐全。”
泽芝楼上,皇后微微颔首,说道:“德妃有心了。”
这题目既不苛刻,而且甚至不拘于诗文,看似宽松,其实是变着法子摸个底。
给这些人一个展示特长的机会。
方便高位们尽快了解这些人的才干、眼力、判断、临场机变等等……
“妾身自知愚钝。”德妃谦逊道,“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新花样,也怕太生僻的题目,叫孩子们为难,没得扫了大家兴致。所以就选了这个谁都会玩的。但又怕其中有些孩子兴致不在诗文上,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出丑,也是可怜。左右今儿个来赴宴的,想必都有些才干在身。那还不如是点儿能耐就算呢。如此人人都能参与进来,孩子们也能玩的更开心些,咱们呢瞧着也是有趣。”
她这些年来在宫里也不是白混的。
皇后与贵妃、淑妃、德妃一起出题,按照默契,她的题目肯定第一个上。
毕竟越重要的越晚出场不是?
既然如此,她这儿绞尽脑汁想出来了新花样,万一夺了皇后或者贵妃的风头,岂不是没眼色?
还不如中规中矩的来,反而不会出错。
此刻不止皇后,云风篁也对德妃很满意,说她考虑周到。
说话间,底下已经开始了,宫人们现场从荷池中折了一支开的正好的荷花,又搬了鼓上来。
昭庆公主毛遂自荐,作为鼓手,从侍女手里接过丝带,走到鼓前蒙了眼,笑着宣布开始,正待击鼓,金溪郡主却叫道:“慢着!”
“怎么了?”昭庆好奇问。
金溪郡主笑道:“这丝带是昭庆姐姐自己蒙的,不能算,得给我检查一下,不然谁知道你是不是悄悄儿的偷看?”
其实众人今儿个都做好了个宫廷上下展示一番的心理准备,故此昭庆公主是否作弊根本不重要。
但金溪这么一说,还煞有介事的跑上去检查了会儿,这才还座表示可以开始了,众人原本紧张的情绪,倒是放松了些许。
顾箴看到就道:“金溪同昭庆年岁尚小,配合的倒是妥当。”
“到底是表姐妹,又是一块
儿长大的,能不投契么?”云风篁笑着接了句。
这会儿她们还能说说笑笑,击鼓传话之后,后妃二人的脸色就也郑重起来,仔细打量着一个个飞快传着荷花的宾客,目光闪烁,心念电转……昭庆头一次停止,荷花恰好落在了魏漱寒手中。
帝京三大才女之一的女孩子,这种场合却也没玩什么花样,略作思索,道是“当场”献诗一首,就吟咏了一首称赞宴饮、称赞昭庆公主、称赞皇家的七律。
对仗工整,辞藻华丽,寓意美好……虽然谈不上惊艳,却也在一般水准之上。
再考虑这是“当场”作的,评价少不得再上层楼。
当然了,到底是不是当场……那大概只有魏家自己心里清楚了。
毕竟这一关的出题人是人家嫡亲姑姑。
要说私下里完全没有照顾,怎么可能呢?
后妃们也并不计较这种细节,毕竟家世底蕴原本就在她们挑选儿媳妇、女婿的考虑范畴之内。
此刻看德妃面子,都称赞了几句,大概就是女孩子小小年纪才思敏捷,将来必成大器云云。
下一个是殷氏一位小姐,各方面都不如殷瘦雪出众,纯粹过来凑数,这位自己心里也清楚,就要了一张瑶琴,当众弹了一首高山流水。技艺其实挺不错的,以至于原本没当回事的后妃都多看了她几眼。
崔淑妃甚至专门问了下其父兄,但听说都是些小官,关键是兄长挺纨绔的,今日能过来赴宴还是靠着殷氏的光,也没了兴趣。
她跟前的二皇子身世特殊,为了避嫌,是不好找高门贵女的。
原本想着这殷氏的女孩子在殷氏不算要紧的人,而且琴技出色的话,与同样擅长瑶琴的淑妃很有共同语言,倒是可以试着列入二皇子正妃的人选。但父兄官职低微也还罢了,兄长是个纨绔子,也就意味着往后说不得要闯祸。
这要是其他皇子,庇护大舅子还没什么问题。
但二皇子在皇家的处境,属于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到时候没得拖累了她好不容易养到现在的儿子。
因为传话是从女宾这边开始的,起先被点到的都是女孩子,接下来,后妃们依次欣赏了琵琶、箜篌、笛子、歌舞、书法、诗文……不得不说,今儿个过来赴宴的,哪怕凑数的也有几把刷子,才艺都挺不错。
当然,就算是高门大户的贵女,自幼养在深闺,少见这种众目睽睽之下展示自己的场合,从而过于紧张的也不在少数。
甚至有几位小姐,因着太过紧张,出现了好几次错误。
勉强落座之后,一张原本雪白的脸儿,涨红得厉害,那份羞愧懊恼久久都难以消退。
后妃们好整以暇的看着,不时笑着点评几句,正在心里各自给这些女孩子打着评价,这时候鼓声再次停下,手拈荷花、目露难色的却是个大家都颇为眼生的美貌女孩子。
瞧着不过十三四岁年纪的样子罢,衣料首饰尽管隔着距离,也能轻易看出同那几个正经贵女有着相当的区别。
只是美貌倒是相当的美貌,小小年纪,就堪称千娇百媚。
看着她面色窘迫的站起身来,后妃们思索了会儿,实在想不起来,不免出声询问身侧的婢女:“那是谁家女孩子?”
结果近侍们也不是很清楚,最终还是皇后跟前
的人走出去询问了一回,才回来禀告:“那是原蜀中知府的女儿冯氏,原本文会没打算邀请她们姐妹的。但当初娘娘赏赐其家时,其母一再请求,娘娘看在永春侯的面子上,就也送了份帖子过去……”
宫人这么说着,大家也就都想起来。
这是淳嘉应永春侯“娶必娶绝色佳人”的要求,派皇城司在举国上穷黄泉下碧落的找,总算找到了这么一个出身官家、勉强配得上永春侯的女孩子。
甚至为此专门将人家父亲调来帝京,方便完婚……只是准永春侯夫人的性情为人还不知道,只从其母的举动来看,却多少有些被突如其来的富贵冲昏了头脑,打定主意要在攀高枝这条路上进行到底的意思了。
后妃们都有些似笑非笑的,也没再说什么,只道:“好歹是个知府女儿,却不知道都有些什么才艺?”
那女孩子面带为难的犹豫了会儿,姿态颇为楚楚,因着姿容的确出众,哪怕钗环衣裙不如正经贵女来的鲜亮,靠着天生丽质,却也很有越众而出的意思。
故此男宾那边,好些年少公子,都流露出了怜惜之色。
这让后妃们脸色都沉了沉。
当着她们的面,就敢流露这样的神情,是几个意思?
虽然刚刚她们很是挑剔了一番今日的男宾,但……这些可都是驸马人选!
公主们还没挑完呢,这就站出来勾-引???
“娘娘得空还是提点一下永春侯罢。”德妃就很不高兴的劝皇后,“俗话说娶妻娶贤,自然是有道理的。”
就这种货色,不管是准永春侯夫人呢还是其妹,对永春侯都未必是什么好事。
顾箴嘴角扯了扯,说道:“本宫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永春侯岁数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却蹉跎至今。该劝的,陛下都劝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他是铁了心。你且多包涵些罢,毕竟陛下统共才几个兄弟?”
她才不听德妃撺掇。
左右中宫又没有皇女。
这冯氏再怎么狐媚,也妨碍不到她。
那她干什么为了德妃的不快,去勉强永春侯?
德妃嘴角撇了撇,对身侧的宫人说道:“你去席上说一声,若是有实在什么都不会的,就……”
话没说完,却见那冯氏开口,细细弱弱的说了几句什么。
泽芝楼毕竟离着距离,若是昭庆那样刻意扬声也还罢了,这几句是实在没听到的。
但她接下来,端起面前的酒樽,一饮而尽,旋即让服侍的宫女继续满上,却是一口气饮了三盏,才面红耳赤的福了福,落座。
合着是自觉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就认罚了。
后妃们有些意外,虽然这是最合适的选择,但考虑到其母变着法子将她们姊妹塞进这样的场合……这女孩子想方设法出风头才是正常的。
“难不成,势利没眼色的是其母,女孩子倒是懂事?”她们这样想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就继续看下去了。
这冯氏姐妹地位最是寒微,纯靠永春侯面子才被皇后加进来的,所以属于末席了。
她之后,荷花很快就到了男宾那边。
鼓声一停,却落在了刚刚被德妃嫌弃过的男生女相的公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