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告退后,云风篁余怒未消,抓着清人等近侍评理:“本宫对晋王有什么不好?!十八哥张口就来,实在欺人太甚!”
近侍们赶紧的安抚:“娘娘别跟十八公子计较,十八公子也是跟您开玩笑呢!您想您跟十八公子还有驸马都多少日子没见了,十八公子故意逗您来着,毕竟晋王殿下是您亲生骨肉,谁会觉得您对他不好?娘娘可不要当真才是。”
云风篁听着才稍微冷静了点,又哼道:“十八哥也就说嘴上说着好听罢了。要是当真叫晋王跟他多待会儿,你且看他受得住受不住。”
正说着,见底下晋王探头探脑的打量自己神情,没好气的喝道,“看什么看!今儿个功课写完没?没写完还好意思在这里懒懒散散!本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从来不要监督的!”
晋王嘟囔道:“可是母妃课业好像也不怎么样……”
“你说什么?!”云风篁一皱眉,让他到自己面前来讲。
见晋王畏畏缩缩的不肯,干脆让红萼将他一把抓过来,“谁跟你说母妃课业不行的?!”
开什么玩笑,她也就是受制于女儿身不好科举,不然,她自信不比谢氏任何一个嫡子差!
就是谢无争、谢芾这两位,论资质,也未必比得上她!
结果这会儿这儿子居然觉得她不行,云风篁气急败坏,让晋王给她说清楚。
“……大哥啊!”晋王本来还不肯说,但见母妃转过头,命人去取戒尺来,而且是“将那捆新做的戒尺取来”,立马怂了,瞬间招供,“大哥说,他平素里都是母妃给他补习,但在课堂上,还是觉得十分吃力,且不如三哥他们出色……儿臣想着,这一定是母妃……”
见云风篁怒目喷火的看着自己,他求生欲极强的临时将“不行”改成,“……是母妃天资卓绝聪慧无比,自己进学时,随便看看就会了,所以,不会教导儿臣跟大哥这种寻常孩童!一定是!”
云风篁深呼吸,只觉得自己当初为了封妃自服绝子药,实在是平生最英明的做法。
如晋王这种亲生骨肉要是多几个,她大概活不过顾箴。
“……你大哥倒是什么都跟你说!”她捏着晋王的面颊冷笑,“连他在课堂上不如其他人也告诉你?”
就狐疑,“这种话,你大哥连本宫都没讲过,如何会同你说?你是不是使了什么法子,套了他的话?本宫问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晋王眼珠骨碌碌的转,朝她讨好的笑,一时间没说话。
待见这母妃双眸微微眯起,心知不妙,这才小心翼翼道:“没……没,儿臣没跟大哥打听。这都是儿臣趴大哥桌子底下无意之中听到的!”
云风篁气结:“本宫教了你那许多规矩,你倒好!竟然跑你大哥桌子底下去偷听?!”
“这能怪儿臣吗?”晋王委屈道,“儿臣只是钻进去捡球,不当心睡着了……又不是故意的!”
云风篁哪里肯信,再说了,就算当真如此,这儿子也是活该挨骂。
她气势汹汹的教训了一番孩子,
方才放缓了语气问:“你大哥怎么会在房里说这些?他是跟谁说的?”
“母妃还说儿臣呢。”谁知道晋王听了这话,就撇嘴道,“母妃也想偷听……就是那桌子底下就那么点儿,母妃可钻不进去!”
眼看云风篁很有让人递一捆戒尺上来的意思,晋王这才老实道,“大哥是跟伺候他的宫女说的,那宫女劝大哥保重身体,多休息会儿。大哥说,他这样用功,也不如三哥,要是再松弛的话,皇长子的体面却往哪搁?再者,也是辜负母妃的苦心……大概就是这样吧。”
云风篁哼道:“往后不许这样没规矩!”
这才挥手让他离去。
目送晋王一溜烟的跑走,她皱着眉问旁边的清人,“秦王近来身体如何?可吃得消么?”
清人忙道:“娘娘放心罢,那小蹄子约莫是故意示好,殿下隔日都有太医请平安脉,若是当真身体受不住,太医还能不来禀告娘娘?”
“明儿个找个理由,让服侍本宫的太医也去给孩子诊断一番罢。”云风篁点一点头,秦王前儿个才来请安过,瞧着面色红润神完气足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太用功伤及身体,既然如此,“若是秦王无碍,便将他身边那宫女找个理由打发了。”
清人点头称是。
其实主仆心里都有数,那宫女未必是故意挑拨母子情谊,也许只是出于下仆的职责关心了两句。
但云风篁毕竟不是亲娘,自然要将所有可能妨碍秦王日后知道了身世会对她产生龃龉的可能都掐灭。
毕竟她可是一直鼓励秦王勤以补拙的,在她的潜移默化下,秦王也认可了自己作为长子,课业务必能够镇住诸多弟弟的观念。
若是转过头来,秦王想起这宫女的劝说,觉得自己过得太辛苦,觉得母妃毕竟不是亲娘就是不在乎自己呢?
总要防患于未然。
才交代了这事儿,就听丹萼进来禀告:“娘娘,方才云安长公主殿下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云风篁就问:“云安府上近来有什么事儿么?”
丹萼摇头:“没听说有什么事儿。不过,殿下往庆慈宫去的时候,将金溪郡主从女学那边接走,一起去了太皇太后跟前。”
她声音一低,“您说,会不会是……旧话重提?”
“大阏氏之事已经敲定,太皇太后也不可能让陛下回心转意的。”云风篁摇了摇头,说道,“由着她们祖孙说话去了好了。”
丹萼想想也是,不禁叹息:“真不知道云安殿下怎么想的,金溪郡主可是她唯一的亲生骨肉了,怎么舍得送去韦纥呢?”
“许是之前玉山郡主的事儿将她吓倒了?”云风篁随口说道,“坊间有些装神弄鬼的人,还挺能说服贵人的。历朝历代都不乏被方士欺骗的。”
没准云安长公主就是其中之一呢?
她对淳嘉有信心,所以根本不怕云安的进宫。
这天云安在庆慈宫待到宫门快落锁才告退,次日也没传出来什么消息,想必就算她还不死心,太皇太后总不至于由着他胡闹。
云风篁很快将这事儿丢到脑后。
之后又过了两日,她正焦急等待北地的消息时,太皇太后那边倒是派人过来,请她过去了。
云风篁心中狐疑,到了庆慈宫里,就见云安长公主也在,颇为期盼的看着她。
“云安刚刚来给哀家说了个事情,哀家想着这么大的事情总要问问你的意思。”太皇太后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来喜怒,吩咐了免礼赐座后,也不赘言,开门见山的说道,“她总觉得金溪命格不好,有着早夭之象,之前想借韦纥新可汗压一压,结果你想必也清楚。如今就决定换个人,看中了你侄儿,你觉得如何?”
“敢问太皇太后,殿下看中的是妾身哪个侄子?”云风篁颇为意外,下意识的看了眼云安,见对方竟然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时间满心狐疑。
问是这么问,但心里也差不多有了数。
果然太皇太后说道:“当然是你才接过来那个认祖归宗后有了嫡子身份、且是承重孙的谢弗忘。”
“谢弗忘虽然是妾身十哥如今唯一幸存的男嗣,但生母出身不堪。”云风篁心念电转,权衡着这门亲事是否可行,嘴上则说道,“此事不敢隐瞒太皇太后还有殿下……若非妾身十哥身死,且嫡出庶出男嗣都断绝,谢氏是决计不会认他回来的。而且这孩子早年吃过许多苦,性-子有些过于柔顺了。妾身这些日子都为此很是担忧。只怕未必能够匹配郡主?”
说实话金溪郡主其实是挺好的一个联姻对象。
孝宗亲外孙女的身份,就注定了淳嘉但凡在一日,只要这孩子以及孩子的父母不作死,便是礼遇的目标之一。
而且孝宗的三个亲生女儿里,遂安不能生育,明惠虽然即将临盆,却素来跟淳嘉作对。
往后哪怕天子考虑政治需求,对她跟她的孩子加恩,估计也会慎重进行,不会贸然给予实权,大抵做面上光。
只有云安,跟遂安一样,作为庶女,没有纪氏血脉,同淳嘉之间,素无恩怨,而且还是当初淳嘉亲政之后,没多久就表示臣服与投靠的,在皇帝心里好感不低。
唯一拖后腿的就是她的夫家郑氏。
但如今郑氏已经被皇帝安排的明明白白,只要郑凤棽不发疯的去搞什么不该搞的事情,就云风篁对淳嘉的了解,皇帝也不太可能再对这对夫妻做什么了。
前不久,因着云安突发奇想想将金溪许去韦纥做大阏氏的做法,不是还临时给郑凤棽安排了个不坏的差使作为安抚?
至于金溪郡主至今没有兄弟这一点,在寻常门当户对的议亲里,显然是个减分的项目。
其他不说,也得考虑这一家子子嗣缘分单薄,往后是否能够为夫家生儿育女。
但云风篁想着,金溪到底只是孝宗的外孙女,不是亲生女,谢弗忘要是娶了这女孩子,往后金溪不能生,就纳几个妾室帮着生呗。
大不了,生完之后,自己出手去母留子,不给郡主添堵就是。
而且这种在皇帝偏袒范围里的女孩子,没兄弟也是个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