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篁闻言就寻思淳嘉莫不是有了人选,便道:“前两日托母亲在族里物色了些,毕竟妾身出身寒微,大家子的子弟妾身也不是很了解。只有自己的血亲侄子侄女们,什么性子为人,从小到大长在长辈们跟前,最是清楚,不至于选上来之后,才发现不妥。当然,按着规矩,俩孩子都能选两个伴读,妾身的打算是,搁一个谢氏子弟,作为玩伴。此外再从高门大户里择一出众后辈,与他们切磋印证课业,免得孩子们年纪小,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以为将兄弟姐妹比下去,自己就十万分了不得了。”
其实就是高门大户里的出众后辈,来做了伴读,肯定也不敢将皇嗣们压下去的。
但云风篁这话,意思就是不会将伴读全叫谢氏子弟占了去。
淳嘉听着就微微颔首,道:“秦王的伴读,就从云溪客的子侄里挑选罢。”
“驸马?”云风篁眼波转动,说道,“陛下,这样翼国公那儿,会不会?”
“这事儿朕已经同翼国公商量过,他也是这个意思。”淳嘉淡淡说道,“你不必多想。”
他是信了云卿缦谋害秦王昭庆的,而云卿缦是翼国公夫人养大的,前有小韩氏,后有云卿缦,虽然不是翼国公夫人直接犯的错,在皇帝眼里,这位重臣之妻也实在面目可憎。
故此为防万一,他也不想让翼国公夫人关系密切的人再影响到自己的长子长女。
所以提前同翼国公通了气,宁可从云溪客那一脉选择皇家伴读,也不要翼国公这一脉的子嗣。
当然这么做,也还有一层用意,就是皇帝同样觉得,云风篁不会对着东宫不动心,
云风篁露出些许松口气的表情,暗示她也不想要翼国公一脉的子侄来陪秦王,帝妃心照不宣将这话题揭过,说起即将开始的避暑:“今岁可喜两位太后娘娘的凤体都能够一块儿走,只是婉妃同靖妃还在坐月子,却得留下来。”
淳嘉对二妃的感情只是一般,就不是很担心,随口道:“宫里这许多人伺候,朕也许了她们娘家母亲可以旬日入宫探望,想必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他本来对子嗣们就不是特别的上心,如今孩子多了,那就更加不在意了。
除却爱屋及乌的几个皇子皇女,其他的别说名字都没取,取了他也未必记得住。
所以这会儿也没心思去想婉妃靖妃,倒是跟云风篁说起了楚王之事:“皇后说他如今十分惦记着进学,颇为不忍。朕想着若是他能保证在学堂里不吵不闹,容他跟兄弟姐妹们一起,也无伤大雅。到底都是朕的骨血,且这孩子也是可怜。”
毕竟是头一个嫡子,当初淳嘉也是真心实意期待过楚王的。
结果好好的孩子出了岔子,皇帝多少有些歉疚。
顾箴同他哭诉了好几回了,他也有些动摇。
只是又担心楚王进学之后过的不舒坦,不免想同贵妃再商量下。
“陛下说的是。”云风篁心念转了转,要说她对皇后膝下的子嗣,最没敌意的是谁,那一定是楚王了。
就算这位皇子听说也是个霸道性子,善妒的很,但,只要没可能坐在那个位子上,他就是值得宽容的不是?
再说这会儿赞同此事,还能进一步描绘自己的宽容怜悯,就轻轻叹息道,“提到这孩子妾身就想到秦王跟昭庆了……有什么不能冲着咱们大人来,非要折腾孩子们?”
这话听着淳嘉也叹了口气,伸手揽过她,道:“昭庆会好起来的,她还小呢,来日方长。”
昭庆公主是在到行宫后过了小半月才醒悟过来自己好不了了。
之前她虽然一直在卧榻,但太医也好,帝妃也罢,伺候的人,都同她说她这是暂时的,伤筋动骨一百天,等满了日子再落地,她就可以再次跑跑跳跳了。
这公主因为打从记事起就深得宠爱与偏袒,性子十分的娇纵,胆子也大,闻言压根没放在心上,对学业、争宠的看重,比自己身子骨儿的看重,可在意太多了。故此多少人背着她为她抹眼泪的时候,她还开开心心的
,见天腻着淳嘉跟云风篁,不许他们更宠爱秦王。
如今算着日子她已经可以落地了,走了不过两步,就觉得不对,这时候才严肃起来:“不是说我已经好了么?怎的我走路还是?”
“这才几个月呢。”左右忍着眼泪哄,“殿下之前摔伤的厉害,如今虽然能够落地了,但是还要继续诊治才是。殿下请放心罢,您一定会没事儿的。”
昭庆年纪是小,却不好糊弄,听着这话就生了怀疑,一瘸一瘸去见云风篁:“母妃,儿臣这腿什么时候能好啊?听父皇说,等过些日子会去狩猎,儿臣还想一起呢。”
云风篁凝视着她精致的面容,心下也颇为唏嘘,柔声道:“你就想着去陪你父皇,你都不想着你母妃!”
“怎么会?”昭庆一听连忙拉着她袖子,撒娇道,“儿臣跟母妃最好了,儿臣怎么会不想着母妃?儿臣时时刻刻都想着母妃呢!”
这可真是自己的女儿,这无师自通争宠的技能活脱脱就是自己小时候。
云风篁感慨的摸了摸她面颊,徉作生气道:“你还不是说了好听,你看看你,好容易能落地了,这还没好全呢,就惦记着去陪你父皇狩猎,你也不问问母妃到时候去不去?若是母妃不去,你可不就是专门陪着你父皇去,却将母妃扔在宫里头?”
“儿臣才没有这个意思,儿臣知道父皇最是宠爱母妃了,若是父皇去狩猎,怎么可能不带上母妃呢?”昭庆连忙说道,“儿臣也是怕父皇到时候事务繁忙,照顾不来母妃,儿臣去了,也能更好的侍奉母妃跟前啊!”
“母妃才不信你呢。”云风篁哼道,“你就会在母妃跟前说好听的话儿哄着母妃,等你父皇来了,不定就将母妃扔到角落里去了。再说了,你父皇想带母妃去狩猎,万一你母妃我太过娇弱吃不消,回来宫里,那你是留在猎场陪你父皇,还是回来宫里陪母妃?”
公主机敏,本能的感觉到这是个送命题,张了张嘴,眼珠转了转,倏忽换了话题,可怜兮兮的张开双臂:“母妃,儿臣腿痛。”
“我的儿,谁叫你站这么会儿的?”云风篁知道她是装的,但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岔开话题,不让昭庆追问,此刻就配合的俯身将昭庆抱了起来,心疼道,“你这才能落地,还没好全的,怎么可以站这许久,往后都得谨慎点儿,知道吗?”
不等昭庆开口,又说她,“就这样还惦记着狩猎呢,跟母妃一起待在宫里罢。想要什么皮子,同你父皇说去。你父皇那样疼你,再没有不许的。”
昭庆顿时忘记了腿疼跟狩猎,连忙问:“那儿臣想要猞猁……”
“猞猁不好,猫儿也不好,你还是养只……嗯,养只鹦鹉罢。”云风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且不说三尸虫的事情之后,宫廷上下,对于狸猫,以及同狸猫相关的诸般宠兽,都十分的忌讳,就说昭庆现在这路都走不好的情况,万一猞猁或者狸猫之类顽皮,不管是扑她一下还是绊她一下,不定又要出事儿。
就道,“养那种五颜六色会说话的,好么?”
然而昭庆对鹦鹉没兴趣,扯着她袖子纠缠道:“可是儿臣喜欢猞猁!”
云风篁耐着性子哄了她半晌,见她还是不肯改主意,叹口气:“那你回头问你父皇去,要是你父皇不许,母妃也没法子。”
淳嘉的亲生女儿,合该淳嘉自己去哄,对吧?
如果皇帝准了她养猞猁……那是不可能的,淳嘉肯定不同意。
果然这天傍晚淳嘉过来,昭庆就踉踉跄跄的扑上去撒娇,淳嘉看到素来活泼的长女步伐不稳的样子,面上带着温和的笑,眼里却是满满的心痛,亲自将女儿抱起,快步到上首坐了,才笑着问:“你要猞猁做什么?你母妃推荐的鹦鹉不是也挺可爱的?”
“鹦鹉有什么好的。”昭庆嘴角一撇,说道,“叽叽喳喳的烦也烦死了,还是猞猁可爱。若是父皇不许养猞猁,养狸猫也是可以的。但孩儿决计不要禽鸟。”
“可这不太好。”淳嘉看一眼云风篁,面不改色的说道,“为父倒是愿意同意你的,可你得
为你们母妃想想。”
云风篁一愣,昭庆也颇为诧异:“母妃怎么了?”
“你们母妃胆子小,怕猞猁,怕狸猫,怕猎犬,怕……”淳嘉一口气将自己不希望女儿豢养的东西都说出来,末了道,“也就鹦鹉她不怎么害怕,但那也得是性子柔顺的。换了那种暴烈会啄人的,你们母妃一准儿躲的远远的,看也不敢看。咱们昭庆这样孝顺,一定舍不得叫你们母妃见天在宫里战战兢兢的对不对?”
昭庆果然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闻言虽然十分失望,但还是立刻道:“这样啊……那儿臣不要了。”
云风篁面无表情的看着淳嘉。
失策了,本宫怎么没想到这个借口?
如今倒是坐看这昏君来抹黑本宫???
淳嘉忍着笑,继续逗女儿:“秾儿真乖,为父就知道秾儿最体贴了。就是这事儿不要出去讲,毕竟你们母妃好歹是贵妃,也是要面子的。”
见昭庆认认真真的点头,奶声奶气保证不会外传,皇帝撑不住乐出了声。
半晌后,昭庆惦记起秦王,闹着要去找长兄玩耍,被淳嘉抱到门外,叫宫女搀着离开了,皇帝转过身来,就看到贵妃的冷笑:“真是难为陛下了,这许多年来为妾身保守着诸般秘密,没叫妾身胆小如鼠的真相传出去!”
“不这么说,昭庆定然要闹,你舍得?”淳嘉有点儿心虚,但想到女儿,他又理直气壮起来,说道,“你要是舍得,这事儿还要推到朕跟前?”
别以为朕看不出来你自己摆平不了,就将难题送到朕这儿来。
云风篁哼笑道:“这能怪妾身不上心吗?还不是公主跟陛下亲近?刚刚公主飞奔过来,头一件就是问能不能跟您一起去狩猎,就没想过跟着妾身做点儿什么!”
“这不都是一样的吗?”淳嘉听着很是满意,嘴上则道,“朕去狩猎,还能不带上你?孩子归根到底也就是想跟咱们俩在一起罢了。”
云风篁似笑非笑道:“可妾身问她,若是妾身不去狩猎,她是跟着陛下呢,还是留在宫里陪妾身,您猜孩子怎么说?”
淳嘉起了好奇心:“昭庆怎么说的?”
他自信道,“瞧阿篁你这不高兴的样子,八成孩子还是想跟着朕罢?哈哈!”
“陛下倒是想的好,可昭庆说了,要留在宫里陪妾身的。”云风篁本来想吊着他胃口不说答案的,见状果断道,“不然刚刚为什么昭庆看到陛下就立刻扑上去?还不是心虚!”
淳嘉不相信:“朕等会儿亲自问问昭庆去!”
云风篁道:“她心里愿意跟着妾身,嘴上自然要说点儿好听的敷衍陛下些,不然岂不是太伤陛下的心了?咱们昭庆懂事的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儿?”
她越是这么说,淳嘉越是怀疑,哂道:“这么点大的孩子,能说点儿好听的,朕也乐意被敷衍。”
正拌着嘴,就有宫人匆匆而来,说是皇后请帝妃二人过去,道是行宫里发生了点事情。
云风篁闻言很是诧异,道:“什么事儿这样要紧?”
皇帝也微微皱眉。
就见宫人摇头说道:“婢子不知,皇后娘娘那边的人只说,请陛下跟贵妃娘娘尽快过去。”
顾箴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既然这么吩咐了,想必有着要事。
帝妃于是整理了一番仪容,也就去了卧霞楼。
才进去,就见淑妃跪在地下,泪流满面披头散发的,十分狼狈。
而上头的皇后沉着脸,从头到脚写着“烦躁”二字。
“这是怎么了?”淳嘉扫了眼,与皇后隔几落座,缓声问。
皇后摆手让行礼的云风篁起来,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座位,方才侧头道:“刚刚二皇女因淑妃催促太过,进膳仓促噎得背过气去!万幸太医赶到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已经是淑妃第二次没照顾好皇嗣了,妾身不敢自专,故而请了陛下与贵妃同来,商议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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