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江河湖泽多,多出娇媚女人,那些傍水而居的人家但凡生得女娃,只要不是家庭太过清苦,日后这女娃大都能出落的水灵灵的,甚惹人怜爱。日过枝头,本来满是人的道路随着一顶八抬大轿的到来,好不容易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这顶轿子停在岳阳楼前,从中走出一以纱遮面的女子,举止优雅得当,气质雍容典雅,罗凡尘心想:这故作神秘的女子气质倒是很不错,就是不知长相如何,看这么多人为她的疯狂劲头,只怕貌美如花。
女子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眼前这密密麻麻的人,丝毫不能让她紧张,只见她施了一礼后,便朝楼上去了,身后无数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她那阿诺多姿的背影,甚至有些猥琐的连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这些围在楼外的人都是因为来晚了,所以无法上楼,岳阳楼内的人的密度比这外面还要高上不少,见这女子来了,却能挪出一条上楼的路来,实属不易。
只是这楼是难不住罗凡尘的,这女子坐定后,罗凡尘也已经在楼上,他觉得既然来此一趟,总得看到结尾,这只不过是每个人都有的好奇心作祟罢了。
从楼上看洞庭湖,更觉不凡,罗凡尘此番却是来不及看了,只因那女子已经开口说话。
承蒙各位不弃,不辞辛劳来此,冷月感激不尽。
这冷月一开口,罗凡尘直觉如沐春风,她的声音比黄莺的鸣叫还要明亮,比珍珠落玉盘还要清脆,婉转如曲径,柔情似水。
冷月续道:小女子就直言了,其实今日办此宴会,是因为冷月已经为自己赎身
罗凡尘并不知道这冷月说了什么,因为他已经沉浸在她美妙的声音里,她的声音仿佛与天地契合。常人可能只是觉得她的声音非常好听,可是她的声音入了罗凡尘耳里却使罗凡尘感觉与万物更加接近。
如果旁人有注意观察到罗凡尘的话,会发现他的身体好像渐渐虚无,面容也似看不分明了,若是见过在黄山天邪门的那名青衣男子的身法,没有任何一人会不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去。
可惜,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冷月身上,冷月的话让他们震惊了,冷月已经帮自己赎身,这意味着从此她不会再卖唱,这个结果让他们觉得非常失落。
要问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失落?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岳阳城的乐歌楼来了一名新的歌姬,这歌姬便是冷月。
说起这乐歌楼也是一传奇,此楼只有歌姬!而且自建立后,一直便是岳阳城人气最旺的风月场,却是最纯净的风月场。这乐歌楼还有个有趣的规定:无论男女都可以成为歌者,无论男女都可以是顾客。
在当时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奇迹。因为没有哪个风月场会没有**的交易,这是其一。第二,男的也能成为卖艺者,第三,女性也可以进入乐歌楼成为顾客。在封建王国,这简直不可想象。
话也说回来,哪一个行当里能够赚得盆满钵满的不是敢于吃螃蟹,为人之不敢为的人?乐歌楼打破常规的做法大受欢迎,各地的琴师、歌姬纷纷前来,乐歌楼的财源也是因此滚滚,其老板更是每日眉开眼笑。
据说这老板是一朝中重臣的结拜兄弟,两人关系极好,这朝中重臣无疑就是老板的靠山,生意好了自然会有事找上门,没有些关系,生意也是做不下去的,无论哪个朝代都会有地头蛇和下三滥。
三年前到来的冷月,更是让乐歌楼声势一时无两,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冷月来历不明,在声乐上的造诣,登峰造极。她的歌声被人赞誉为让日月失色,她的琴声连最负盛名的琴师也自叹不如,她的才艺让人折服,无论男女,都有太多她的忠实听众。
三年来,每半年官府都会在岳阳楼为她举办一次大型的歌艺会,是她一个人的舞台,每次举办,都是湘楚大地的盛会。
而这次举办,提前了两月有余。
所以人们都在疑惑,是以她为自己赎身的消息,为人们解了惑,却给了他们更大的遗憾,岳阳楼惋惜的叹息声此起彼伏,惊醒了尤自沉浸的罗凡尘,却不明白周围人为何都是一脸失落。
不解之时,冷月开口道:请各位不要惋惜,也不需挽留,冷月决心已定
叹息声少了,却多了许多压低的硬咽,人们没有出生挽留,因为人们尊重她,她已赢得了所有听众的尊重,若是妓院里的妓女,欲要从良的决定莫说得到人们的支持,不被那些嫖客一人一口唾沫淹死都是大幸,必定是帮她赎身的人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但听冷月又道:今日,冷月最后一次在此为各位献艺,一切,都在冷月的琴音歌声里。
嘈杂的岳阳楼顿时安静下来,冷月揭开了一直蒙面的面纱,出乎罗凡尘意料,冷月的面容只是中上,但是,罗凡尘却觉得很是好看,她的一切,给人的感觉就是和谐,这是一种堪称至高无上的美,仿佛人天生就该是长成这个样子。
冷月倚栏而坐,手抚古琴。
片刻,抚琴而歌。
离别痛,痛别离。
风和日丽艳阳天,疾风骤雨莫名海。
海虽不易转,却也是沧桑。
和风细雨润无声,沟壑纵横无名田。
田纵难于荒,却又是沧桑。
世事总多变。
沧海桑田,岁月如歌。
随风起,随风逝。
多情恰似最无情。
何不,一切随风。
纵然日后不识卿,尤记今日云梦泽。
婉转的歌声,和着凄美的琴声,叹离别,又叫人不要在意离别,就让一切随风。
寥寥几句词,唱了数次,不断的撩拨着人最柔软的地方,颤动着人们的心灵。
歌者黯然神伤,闻者沧然泪下。
浓浓的离愁别绪堆积如山,压出了人们的眼泪,数位仰慕者不能自已,嚎啕大哭。
抚琴而歌的冷月泫然欲泣,令人望之疼惜,只是,没人看到她惹人怜爱的面庞下,那眼中散发着的嘲讽的冷光。
听得入迷的罗凡尘也浑然不觉,冷月那嘲讽的冷光似乎更多的是落在了他这个第一次见到这名绝世歌姬的人的身上,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很享受眼眶湿漉漉的感觉,父母离世他没有悲痛的大哭,而是将悲伤藏在了心底,此时这悲伤被触动,他的心里被这深深掩埋的悲伤填满。
绝世歌姬,唱响一首绝世离歌。
周围的人哭声不绝,罗凡尘静静的站着,只是,不知何时,他已是泪流满面。
享受悲伤,没错,他就是在享受悲伤。
双亲死后,罗凡尘已经习惯了独自坚强,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他,对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似乎已经看的很淡了。
这次因为一时好奇来到了岳阳楼,看到了奇女子,听到了他所听过的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这离别之音却激发了罗凡尘的思念之情,这声音让他本来似乎已经对情感很冷漠的心沸腾起来,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前所未有的思念双亡的父母,异常的想念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老叫花子,甚至,还想念幼时的玩伴和豢养的动物。
这种哀伤,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真正的人,不是一个不知道路在何方的行尸走肉。
罗凡尘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彻底爆发了出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淡漠,当情感袭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常人一样脆弱,现在的他,又进入了初时听到冷月声音的那种奇妙感觉里,不同的是这次还有着些许惆怅的感觉。
他的身影又开始虚幻起来,似要与空气融为一体,旁人触碰到他周围半尺,无形的空气竟仿佛一颗石子激起的水波一般的,荡漾开来。
只剩下一个淡淡虚影的罗凡尘,甚至能感觉到在他的水波所及之内每个人细微的动作,他们哭泣的神态,即使他们背对着自己,也可以清晰的感觉到。
罗凡尘在这种玄妙的境界里体悟着,体悟着天地和万物的联系。
无人注意到罗凡尘,他们的情绪仍然在冷月身上,而被人关注的冷月,眼里关注的却只有一个,闭着双眼,只剩下淡淡痕迹的罗凡尘。
一曲终了,罗凡尘也从那种境界里醒来。
从前的罗凡尘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冷漠、高深莫测的普通人,虽然和善,却似乎无形中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内心,现在的罗凡尘,给人的感觉是如自己的亲人、好友,他的笑就是和煦的春风,好像能吹走人内心的烦恼。
即使不知道自己的提升的境界应该是什么,罗凡尘也知道,此刻自己比以前更强大了,这是一种自信。
罗凡尘的举手投足都有着一种别样的韵味,眼神都深邃了许多。右手微一摆动,能感觉到手中生成的风,空气随着手的幅度在舞动,一挥手,风声入耳,手落风散,罗凡尘明白,这无形的风竟然可以为自己所用,不过看这功效似乎只能拿来当扇子。
尽管自己并不知道境界上的下一阶段是什么,罗凡尘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比这之前有所提升。
世上之物,分之阴阳。凡事都有对立,都有两个不同的方面。在罗凡尘对万物的逐步掌控上,同样得分为两个不同的极端。
一面是对无形、质轻之物的掌控,看不见、摸不着的物质自然是很难掌控的。另一面,则是质量非常重的物质了,如大山,虽然你可以看到它,但你无法掌控它。
在对世间之物掌控一途之上,罗凡尘先是在运用黄沙上小有所成,然后是水,现在已经可以稍微的掌控轻风,或许未来某一天,罗凡尘能使山川河流为己所用,到了极致,可能能超越传说中的移山填海,达到转化一切的境界也说不定。
当然,此时的罗凡尘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变强了。
现在在罗凡尘眼里,除了看到变强的喜悦,就只能看到他的渴望,渴望这个东西,连罗凡尘自己也不清楚多久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从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现实时,无法让失去的回到自己身边时他就不再渴望。
他此刻的渴望,就来自于瞳孔里的那端庄优雅的冷月。
罗凡尘渴望了解冷月,渴望了解这个湘楚大地的传奇女子,为什么她的声音仿佛有着一股魔力?为什么她的旋律如此**?为什么她会来到这个地方?又为了什么她要离开?
这些都是迷,她的一切让人看起来觉得她不属于凡间,她唱的、弹的,就是天籁之音,那是只应天上有的旋律。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冷月的旋律仿佛天人合一,竟能提升罗凡尘,这着实是不可思议,单单为了这一点,罗凡尘知道自己必须了解她。
其实,每次举办的歌会冷月都只会表演一首,离歌一成,已是绝唱。
按照以往的惯例,是主客同欢,宾客相互会交流自己的感悟、理解,而这次,没有欢歌笑语,没有交流,浓浓的离绪是他们同一的情感,也是唯一的情感。
冷月悄然离去,入魔般的人们丝毫不觉,如游鱼入水,冷月在人群里穿梭,左闪右挪,不久,就已远离了人群。对她无比好奇的罗凡尘自然紧随其后,不多时,就已经看不到身后的岳阳楼。
罗凡尘大方的跟在冷月后面,没有想要隐藏行迹,自己又没有恶意,并不需要隐藏行迹,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梭在大街小巷,半刻钟,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古楼前,一块硕大的牌匾上写着——乐歌楼。
冷月径自向内走去,大门口两个大汉万年古今无波的脸庞上也有了笑意,尊敬的躬身到:冷月小姐。
嗯。
冷月轻嗯一声便上了楼。
见冷月进了乐歌楼,罗凡尘跟着便想就要进去,门口大汉却把手一拦,歉然说道:这位公子,不好意思,乐歌楼今日不开放,请择日再来!
既然如此,打扰了。
没有多说什么,罗凡尘转身便去了,此时的罗凡尘已经变的和气了许多,既然不许,那就另想它法,自从拥有了不同寻常的力量,罗凡尘行事不再被世俗的框架束缚,大多都率性而为。
绕着乐歌楼走了半圈,乐歌楼的构造罗凡尘了然于胸,乐歌楼后面开着几个大窗,只不过是关着的。
突然,中间的一扇窗,咿咿呀呀的打开了,开窗的正是冷月,开着窗,冷月临窗默默的呆立,看着天空的眼睛也不知到底在看着什么,站在树荫下的罗凡尘也不知她有没有看到望着她的自己。
乐歌楼的后面其实是一个小湖,湖岸柳树成荫,湖内养着数只水禽,水纹道道,波光粼粼,寻常人要想过的这小湖去到乐歌楼很有一番难度。
罗凡尘踏着水波,行至湖中,稍一用力,直入中窗,侧身飘过窗栏,闪身就进入了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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