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梁永和不得不问:“那边的几位同学,有什么问题吗?如果觉得老师讲得不够清楚,可以先写到纸条上,等下课后统一来问老师,上课时就不要为一两个人耽误集体的时间了。 ”</p>
他觉得自己这段话足够温柔了,那些桀骜不驯的坏小子们应该不会张嘴骂自己,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不来台吧?</p>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学生都唯唯诺诺地说:“没事,老师,对不起……”</p>
梁永和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他现在也明白了,自己对这所学校的恐惧,其实并不在学生这个群体之中。这所学校的孩子虽然比外面别的学校的学生顽劣和野性,但他们最多像是猛兽一样,他们害怕的,还是管理员,也就是教职工阶层。</p>
这就好比监狱里的罪犯们再怎么凶悍,见了管教也得老老实实,不然就有他受的。</p>
梁永和很庆幸自己的教师身份,这身份令他最起码能获得学生们的一致敬畏,就连问题学生们也都概莫能外。</p>
班长当然知道后排男生们的恶作剧,但也不能直说,便打了个报告起来说:“梁老师,冷广涛腿疼,可能是关节突然发病了,我们找几个同学送他去学校诊所吧?”</p>
梁永和点点头。</p>
那个叫冷广涛的坏小子被抬了出去,其他的学生看于果的眼神又变了,但显然,因为于果并未真正展示身手,所以这些孩子眼睛里的敬畏程度不够,而是充满了跃跃欲试的血勇。</p>
于果到了最后一排,就要坐下,本来他的同桌想要横过一条腿让于果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可蓦然感到一阵恐惧,只能收回腿来,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便凶狠地悄声说:“小子,新来就别那么猖狂!咱们下课了以后再好好算算刚才的账!”</p>
于果此刻的想法,跟之前的想法大相径庭了。他明白,在这里如果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本分学生,那么尽管不会被人注意,但也一样被管理得十分严格,毫无任何可能有机会去搜集证据。</p>
相反,引起曹校长为首的学校领导层注意,才能有机会被赏识,正如刘磊一样。</p>
如果用催眠更方便也更容易,可是于果发现,在这所学校,不知什么原因,被催眠后的令招娣竟然引起了学校这么大的反应,看来在事情还未明朗之前,真不能随便使用这种方式,以免引起校方的怀疑。</p>
所以,于果转过脸来,朝那小子一笑,吐字清晰地问:“等到下课干什么?就现在吧。”</p>
那小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于果就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轻轻松松地提到了半空。现如今的青少年发育好,高一超过一米八的比比皆是,于果没有一米八,但却把这一米八六的小子直接架到了墙上。</p>
整个教室都惊呆了,即便是全校最强的不良少年――三个级部的老大,也不敢违反学校规定,在上课期间动手啊!</p>
那小子的脸吓绿了,尽管于果还没真正动手,可当于果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时,他忽然有一种不是同一物种的沉重无力感,隐约猜得到,即便拼命挣扎,也是不可能挣脱的。</p>
于果将其摁回座位上,依然若无其事地看着桌上的课本。</p>
全场都在看梁永和的反应,按照学校规定,只要老师发现了上课打架的行为,愿意处理的话,那无论多么重的处理,学校高层都是同意的。</p>
在教师有这么高权力的学校里,梁永和却没有丝毫高人一等的感觉。与此同时,他也绝不可能去惩罚于果,便装作没看见,含糊其辞地说:“各位同学,平时多锻炼,注意营养,注意睡眠,别像刚才那位同学似的忽然病了,那可就不好了。”</p>
见新老师不打算惩罚新学生,众人的情绪也都渐渐平复下来了。</p>
很快,下课了。梁永和作为新老师,不想第一堂课就拖堂,给大家不好的印象,便只是简单快速地将很多有疑问的同学们的字条收集起来,留等到自习课的时候统一讲解。大荒中的自习课形同虚设,全都平均分配给数理化和英语这四大学科了。</p>
当然,梁永和真正的目的还是赶快逃离这个教室,生怕一下课就打翻了天,到时候自己就会处在十分尴尬的境界,要不要惩罚于果?那就太难抉择了。</p>
果然,梁永和前一脚出了门,那个一米八六的小子便将一腔怒火发泄出来,大吼一声:“我让你猖狂!”卯足了劲儿一拳砸过去。</p>
于果顺手拉住他的拳头,倒送进他的肚子,那小子的胃肠翻江倒海,顿时内裤被屎尿挤满了,臭不可闻,弓着腰所在地上浑身颤抖,并且呕吐不止。这还是于果手下极其留情,生怕一不小心威力显示得太大,引起恐慌,也引起校方的惊疑。</p>
其他五六个后排男生并没有亲自体会于果的厉害,迅速将于果团团围住。为首的家伙是冷广涛的同桌,冷冷地问:“新人,咱们这儿不能群殴,就讲单挑,你选一个吧!”</p>
于果笑道:“就你吧。”</p>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谁不得认怂?多少自认为是好汉的新人都被打得屁滚尿流?谁能想得到,新人敢说出这样的话?</p>
因此,冷广涛的同桌大怒,双拳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p>
于果却极其精准地将手深入他双拳剧烈挥舞的空隙中,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向外一甩。</p>
虽然是甩着玩儿的,可这股力道一般人还是承受不住,也幸亏冷广涛的同桌是壮实小伙子,这才只是横着飞出四张桌子,将如山般堆积的书本尽数砸落,一直到狠狠撞到讲台的讲桌才停住,缓缓地滑下来,眼冒金星,舌头耷拉下来。</p>
其他几人都是心中一寒,不由自主也不约而同地向后倒退一步。</p>
于果却不依不饶,他是故意高调,因此略微诧异地说:“哦?怎么都不动手了?我不是非要等别人动手,才还击的。既然你们都有这个意思,那么就一起吧。”</p>
说罢,他又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领,没等那人惊叫,整个人就被甩到半空,先是撞到教室上空的电风扇,接着连带着电风扇被砸了下来,一头撞到坚硬的木质书桌上,额头出血,昏了过去。</p>
这所学校的装备古老得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不但没有中央空调或者地暖,甚至连暖气片也没有,夏天靠每个教室的两个电风扇,冬天靠烧火的炉子。也幸亏不是夏天,否则电风扇一旦运作开来,那小子就会被削得血肉模糊。</p>
剩下三个人开始了不同的反应,其中一个下定了决心拼死一决,怒吼着扑过来,于果一脚轻轻送到他的肚子里,那小子横着飞了出去,撞到了大黑板上,将梁永和布置的预习作业粉笔字全部抹掉,落地晕厥。</p>
余下两个在另一个动手的同时就想朝外跑,于果一把一个夹住,拖了回来。其中一个是一米八多,两百三四十斤的大胖子,却像一只小兔子般被轻松拖走。</p>
于果将他们拖回来后,伸出手来各自掐住两人的半边脸颊,轻轻一扭,顿时两人便面部肿胀,泪花四溅,哭喊着大声求饶。</p>
于果淡淡地说:“我这个人喜欢简单痛快,谁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来找我,用刀子也行,但有一点,谁扎我一刀,无论扎没扎中,我都要还给他的,到时候求饶没有用。咱们都没满十八周岁,杀人不犯法,不怕死的欢迎来试试。”</p>
这段话内容平平无奇,可是霸气横生,教室里的桌子七零八落,大部分的学生都吓得缩在教室的后半段里瑟瑟发抖,没有人敢正视于果。</p>
于果笑了笑,回到原本的座位上,继续看书。</p>
看在这些学生都是些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的孩子,跟那些黑社会分子不同,于果也就下手非常轻了。</p>
但是,于果还是对这些孩子太轻蔑了,他所站的高度,是食物链的终级顶端,因此,关于公安局刑警大队对这所大荒中学关于打架斗殴的描述,看得并不仔细。</p>
他总觉得,孩子就是孩子,轻轻打几下教训教训,也就是了,他也是从孩子长大成人的,知道这个岁数并不懂事,而且特别容易冲动,本质上并不坏。</p>
可是,他真错了。任何年龄段都有无法拯救的个例。这所学校里的相当一部分学生,只是因为年龄所限,因此看不出什么破坏力来,但如果踏入社会,个个都是黑社会里的顶尖儿好苗子。</p>
这学校每年都有因为打架斗殴致伤致残甚至致死、被逼自杀的例子,只不过于果纵横历史数载,对于生死看得云淡风轻,所以也没有过多注意。</p>
因此,当他看到第二节课下课后的课间操长休息时分,教室外面迅速堆满了横眉冷目的不良少年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把他们想得太好了。</p>
坏人既然有变老的时候,自然也有年轻的时候,自己真没必要区别对待。如果这帮孩子不严格加以管束,那么未来变成了刘磊,甚至变成了邓长发、仲老四,也都极有可能。</p>
大荒中学对学生的唯一管束,只在于让学生服从教职工的一切命令,不敢对教职工有任何不敬,这跟监狱非常相似,是很偏颇的教育。而学生与学生之间,正如监狱的犯人与犯人之间,则可以尽情发泄被上层管教后积蓄的怒火。</p>
这真是邪恶的规矩。</p>
“新来的傻逼!你给我出来!”外面的不良少年们,开始大声叫嚣起来,他们的人很多,胆量又壮大了起来。虽然该校学生圈子不成文的规矩是单打独斗,但自己这边人多,总能在士气上振奋人心,以壮声势。</p>